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灯愿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灯愿
三日后，东杨先生和苍葭来到了大漠，玺夜醒来，梅华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们虽然已经到来，但是都很识相没有将她唤醒。
在他们没有来之前，梅华妆早就把事情和玺夜交代好了。
玺夜让人拖来了老鸩的尸体，东杨先生一个人站在那具摔得粉碎的尸骨旁边，他呆呆地看了许久，呆呆地说道，“值得吗？不值得吗？”
“你什么也不曾告诉我，落到这样惨烈的地步，你仿佛一点都不在意，那你在意什么，医者的荣耀还是那个楚沅……哈哈哈，你就活该这样死，死无全尸最好。”
他越说，神色就越兴奋，那种兴奋中含杂的是一种深沉的痛苦。
苍葭从他身后走来，边走边说，“东杨先生，你对着一具尸体说风凉话有什么用处？”
东杨先生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苍葭识相地点点头，“我们暗卫门一向和你司药监井水不犯河水，你放心，我很明白这一点。”
东杨先生听到司药监三个字，露出了很反感的情绪，“司药监已经不存在了，就在一个月前，陛下取缔了司药监，因为梅华夫人要回来了，他不能让她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做事总是滴水不漏。”
其实，梅华妆猜的并没有错，东杨先生确实一直都待在殷川没有走，是明桓偷偷把他藏起来了，还为他在地底开辟司药监，这个地方研究出来的药物，成为了他们重要的生化武器。
尤其，东杨先生还涉及一桩重要的密谋，要不是明桓舍不得失去他，也早就把他除去了。
毕竟，明桓不想留下这样一个威胁，让日后梅华妆对他猜忌。
苍葭意会于心，于是说道，“一件事瞒不了那么久，就算司药监被提前处理掉了，只要明郁还活着，你们的阴谋就很有可能被她获悉。”
他谈及到了明郁，东杨先生的眉头狠狠一跳，但是嘴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能瞒一时是一时。”
苍葭眯着眼睛，“如果瞒不下去了，你就不会害怕，陛下会把你推出来承担所有的责任。”
东杨先生沉默许久，才嗫嚅道，“可是瞒得住悠悠众口，瞒不住她那双利眼，我是个替死鬼没有错，真正的幕后人也逃不掉。”
他的脸上忽然又闪过很自信的光，“何况，只要梅华夫人还活着，陛下就少不了我，他看我再碍眼，我也有我存在的合理理由。”
苍葭唇角一勾，“自信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运气不好就是一件坏事了，祝你好运。”
其后，东杨先生医术精绝，为那些受伤的士兵都治好了伤，顺便也治好了梅华妆身上的伤，某些军事他不便于参与，索性整日都待在帐篷里，闭门不出。
梅华妆一觉醒来后，立刻就将苍葭唤道身前来，问出详细的情况。
她第一个问的便是，“柴札呢？”
苍葭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他已经回到殷川了，因为某些缘故，被罚至去沁水调查情况。”
梅华妆有些狐疑，“沁水？”
“几个月前，焱妃和襄亲王发动叛变，他们一路南下，占据了沁水，现在他们的根据地就在沁水，那地方已经是草木皆兵，柴札去，一不小心就是死，陛下的惩罚过于重了。”
他说完后，梅华妆就陷入了沉思中，和她猜测地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柴札又可以活很久了，但其实，他还活着，就是她的威胁。
因为玺夜的存在，他一定会拿他来做威胁，到时候她会很被动。
“但是现在你要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
苍葭看着她说，“怎样才能回到殷川？你考虑过，沉苏的阻拦吗？”
“陛下派来的队伍意外滞后了，我是从小道上把队伍带过来的，就算这样，一路上还遭遇了不少刺杀，能活着可真是不容易。”
说完后，他还幽幽地叹了口气。
梅华妆拧眉，“滞后的意思是，你们的救卫队碰上了沉苏的杀手。”
“不，不光是如此。”
他不住地摇头。
梅华妆急切地问道，“还有什么？”
他笑起来有些意味不明，“有一些疑似鱼浮的人在其中制造麻烦。”
梅华妆很是奇怪，“为什么要用疑似二字？”
“鱼浮人和我们长得不太一样，你知道的吧，我们南方人秀气居多，他们北方人则是高鼻梁，异色瞳仁，长得很另类，你看沉苏那家子就知道了。”
“那些疑似鱼浮的人，虽然化了妆，但是看得专注点，还是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是这样还好，可关键是，在离沁水很近的地方，有一群因为战争流浪到殷川的鱼浮人和殷川人杂居着，日子一长，免不了会通姻，他们生下来的孩子有着鱼浮和殷川两国的特点，你说这些人到底算是鱼浮人，还是殷川人？”
这样一来，他们就是这场战役中，最大的障碍。
梅华妆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这件事应该算是沁水一行最大的棘手之处。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利用那些人来迷惑我们，而那些疑似鱼浮的人就是这一类人。”
苍葭既是摇头，也是点头，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完全不明其意，“我就是不能确定，总之他们是很麻烦的一类人，杀死他们的话会不利于收拢人心，到时候沉苏还会借题发挥，甚至煽风点火，让鱼浮有足够的借口和殷川开战，不杀死他们的话，他们会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成为沉苏手中的一把好利刃，而且这不是猜测，已经有迹象可寻了。”
“如果偷偷处理掉他们呢？”
玺夜和殷月兮同时走进来，他们大概旁听了许久，这句话是从殷月兮口中发出的。
梅华妆凝眸，“这群人一个都不能出事，我估计沉苏就是想凭借这一点，来对付我们，他们身边肯定有专门看守的人，一旦出事，这件事就会以十倍的速度扩散开来。”
殷月兮立刻反驳道，“那要是他们出现意外了呢？比如什么自然灾害，只要不是人为的不就好了。”
梅华妆严厉地警告她，“不，你不了解沉苏，即使真是意外，他也能将此事渲染得像是蓄意谋杀，他手下有支精良的队伍，他的这支队伍是舆论的引导者，严重点来说，有了这支队伍他甚至可以点燃鱼浮和殷川的战火。”
她和沉苏牵扯不清了那么多年，他的手法她一清二楚。
可也正是因为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现在才会感到很担忧，因为沉苏要是玩出了新花样，她绝对是无法提防的。
殷月兮也不禁拧起眉头来，“怎么会这样，那岂不是处处都居于人后。”
玺夜沉默了许久，忽然出声说道，“这支队伍就交由我来处理吧，我有办法。”
梅华妆责怪地扫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伤还没好全，就想着去自杀了。”
玺夜的眸光闪烁不已，“你不信我？”
“在这件事上，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又拿什么来信你。”
无论他怎么说，梅华妆还是半点不松口，他不满地说，“我是真的有办法，反正你也已经无计可施了，为什么不试一试？”
“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他故作隐秘地眨了眨眼，“暂且保密，你就等着事成之后来表彰我好了。”
梅华妆严厉地说，“我不会答应你，因为我很明白，你这是自寻死路。”
因为他始终是不肯让步，到最后竟变成了争执，一刻钟后，大家都不欢而散了。
由于从明天起就要走出大漠，梅华妆提前入眠，养精蓄锐后，才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沉苏。
等到她第二天醒来后，心中忽然弥生出一种不踏实之感，她给自己简单的疏离一番后，立刻就走出了帐篷，她看见东杨先生站在她帐篷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和她诉说，但到最后都化成了一句，“玺夜走了。”
梅华妆震惊不已，“什么？”
他又补充了一句，“苍葭跟着他一起走的。”
梅华妆迁怒于他，“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他果真是任性妄为，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要是真惹上了沉苏，她连救他都做不到。
许是她错了，她不该总是惯着他，让他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她越想越烦躁。
东杨先生也跟着吼了起来，“我怎么拦住他们，我有什么立场拦住他们？我只是个大夫而已。”
梅华妆对他一阵冷笑，“你真的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呵呵呵！”
她没有忘记自己在荒月城的经历，她知道他的秘密不少，而且这秘密，甚至还能对她造成威胁。
东杨先生有意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梅华妆别无他法，只好说，“收拾收拾，从现在开始就走，必须要赶在他们出事前去那里阻止他们。”
他无意间看到她手指上的黑色伤口，眉眼里闪过几许深沉，“等一下，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腐烂？”
梅华妆看了看自己的指头，“腐烂？”
东杨先生顺势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到了她跟前，“我这里有新的药物，你服用了，至少可以撑过三个月。”
梅华妆劈手夺过那盒子，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只把当成试验品。”
东杨先生才不管她是否厌恶自己，他可是相当的理直气壮，“我没有好的药人，任何人至多玩过四个月就烂了，可夫人是少见的。”
梅华妆收起盒子，开始和他讨价还价，“可是我当了你那么久的试验品，你也该给我一些报酬吧。”
东杨先生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防备，“你想要什么？”
梅华妆说，“给我一些药，毒药也行，我留着防身用。”
他想了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盒子里取出了一袋种子，“这是西曼花，我身上只有这种药了。”
梅华妆来者不拒，将他给的东西通通都收了起来，“做什么用的？”
东杨先生身份不分明，可是他的药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东西。
他谈起自己的药来，有些侃侃而谈，“它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不过这种子得用鲜血浇灌。”
她又问，“有现成的花束吗？”
东杨先生接着就给了她一些花瓣，“只有这一点了。”
梅华妆觉得很奇怪，“你最近研究的药材是主攻风月事的？”
东杨先生玩味地说，“是啊，陛下让我研究研究怎样才能让你爱上他。”
梅华妆胸腔一阵起伏，“当初七情六欲的根是他拔走的，现在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或许陛下只是后悔了，说不定比起硬邦邦，冷冰冰的武器，他更喜欢温香软玉的美人呢，难道你不知道吗，最近宫中来了一个美人，身段一流，外貌也是祸水级别的，殿下很迷恋她。”
他说及这美人的时候，甚至还偷偷觑着她的脸，想看看她的脸上是否会露出什么嫉妒来，可结果，她脸上仅有的情绪都是讽刺。
“陛下每次见到美人，都会做出迷恋的假象，时间一长，就轮到美人来迷恋他了，他的套路我早已司空见惯。”
东杨先生有意试探道，“情是真的是假的，我多少也能分辨得清，我看得出来，要么陛下想要第二把武器了，要么他选择要一把武器，顺便抱一个美人，你也知道，目前这江山最大的弊端不是沉苏的威胁，而是他没有子嗣，没有子嗣意味着什么，你该知道的吧！”
梅华妆沉吟片刻，才说，“宫中的美人很少，因为那些人都是被皇后和沉苏安插进来的间谍，我虽然能处理掉不少，可我不在，又一定增加了更多。”
生怕自己的话过于严重，导致她生气，东杨先生慎重地说道，“那是必然的，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身家清白，和沉苏无关的美人，他总得网罗住吧。”
梅华妆无不讽刺地说，“他比你精明，他知道女人靠近他唯有两个目的，一是荣华富贵，二是他的命，哪里有真心实意想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东杨先生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我才要研制这种药材。”
梅华妆看了他一眼，那眉眼中，嘲讽的意味很浓，“哦，原来是你的药在其中起作用啊。”
东杨先生似乎有些被她激怒，他连忙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她和你很相似，刚才所说的美都是气话，她根本不美，容貌只是清秀而已，可正是这样的容颜，陛下才从中找到了你的影子，不惜用上药物，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梅华妆在这时全然警惕起来，“和我有多相似？”
这绝对不是巧合，她现在对容颜和相似这样类似的词很敏感，因为千面女逃了，她能逃去哪里，她几乎能猜测到。
如果东杨先生说的人正是千面女，她想，她很容易满盘皆输，千面女有着不亚于她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她几番破坏她的计划，她很恨她。
东杨先生解释道，“不是容貌的相似，我所说的是气质，那种冰冷高傲的气质，简直就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说陛下见到她，能不动心吗？”
梅华妆不悦至极，“但望你的药有作用，这要是个局，我就等着给他收尸。”
东杨先生仿佛知道了什么，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说，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嫉妒，你怕失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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