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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高闯王苦思破敌计 蝎子块难消美人恩


夜幕快要降临,卢象升紧紧皱着眉头,步履沉重地往回走去。卢行忠和柳白曜二人慢步彳亍在他身后,却知趣地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知道,这一天下来的经历,卢象升有太多的思绪需要整理,这要求他们给他提供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卢象升不得不承认,郧阳的形势要比自己原先想象的糟糕得多。事实上,卢象升到郧西没过一天,就接到了各路援兵、各府县守军的飞书告急,都因为缺饷向他诉苦,求他划拨饷银。卢象升立即命人查点了库银账册,现可用库银仅剩寥寥数百两。这几百两银子,不仅卢象升治下的五府二州的守备军要用,巡抚标营的五百将士也要用,还有奉诏支援郧阳的川兵、楚兵、秦兵、晋兵和昌平兵,再加上五省总督陈奇瑜的标营,共计两万人所用的本折银两,都要从这笔钱中取用。对于自己治下府县守军和抚标将士,卢象升还能稍加抚慰;但光是客兵每日所需费用,便已达八百两,将来陈奇瑜入郧,军费还会上升。对于这些客兵,卢象升并没有直接统帅权,一旦粮饷告竭,局面将难以应付。

        卢象升心里清楚,光靠自己标营的几百人马,是无法入山剿贼的。襄阳、荆州、南阳、汉中等郡虽有一些守军,但都被四处流散的贼寇牵制着,无法调出。而要想扩充巡抚标营,须经阁部层层审批,文书往返千里,更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当下剿寇,关键还是要靠川兵、晋兵这些客兵。但他现在手头上的这点钱,根本无法支撑起客兵一天的开销。要想组织起大规模的会剿行动,他这个郧阳巡抚,非备齐五十万两饷银不可。

        除了剿寇之外,还有赈济难民、修缮城防、添置兵甲等等一应事务,没有一项不需要大笔的银子。可是,一个连自己标下将士的兵饷都付不起的巡抚,又遑论其他?

        郧阳的兵事、寇患、民瘼,一桩桩、一件件缠绕在一起,像一张蛛网一样将他困在中央,让他胸口透不过气来。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让卢象升确信天下乱象已生,可他不敢对身边人说出来,更不能对皇帝和阁臣们言讲。他思前想后,觉得问题的症结还是出在财政上面。只要有了钱,任何事情都好办。他要尽快回去与众僚属商计,向内阁、兵部、户部投揭,向皇帝上疏,千方百计也要克服钱的困难。

        是夜,郧西城以西两百里的木龙山中,在一处背风的山湾子里,十多名杆子身穿短箭衣,腰挂马刀,手举着火把在一山洞口前来回巡逻。

        这洞口高有数丈,连有长长的甬道通往深处,火光照得甬道十分明亮。甬道两侧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往里走两百多步,便有一穹顶岩洞,为人工穿凿而成,宽敞亮堂。大小兵丁明火执仗,环立周围。正前方的石台座基上有一张宽木桌子,桌上杯盘狼藉。桌后面是宽大舒适的虎皮石榻,榻上坐着一人,是这伙杆子的领蝎子块。

        蝎子块五短身材,肥头圆脸,蓬乱的络腮胡须上不知沾了什么食物碎渣。现在,他正一手从刚端上来的烧鸡上用力扯下一只鸡腿,张嘴便狠狠咬去一半,大肆咀嚼起着,又叫边上一个左颊上长着黡毛的小头目给酒碗倒满酒。

        他正要端起酒碗,突然觉得独自饮酒甚是无趣,便将酒碗放下,问那个小头目:

        “对了,今天老六不是抓了几个娘们儿么?”

        那小头目欠身恭敬地说道:

        “是有这么个事儿。六爷把她们都关起来了,说是要孝敬您的!”

        “哼,这小子还算良心!”蝎子块说道,“你去,快把她们给爷带上来!”

        那小头目得命下去。不一会儿,十一二名年轻的女孩子便被捆绑相连着押上前来。她们因为身陷贼窝,一个个都害怕得浑身颤抖,有两个甚至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蝎子块起身步下石台基,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用一双浑浊的小眼珠子在她们脸上、身上转溜,就像屠夫在物色一只最肥美的羊羔一样。

        有个长着大眼睛的瘦弱小姑娘,被他这色中饿鬼般的目光盯得紧了,心觉屈辱不堪,竟放声大哭起来。

        “是个新鲜雏儿”,蝎子块色迷迷地瞅着那孩子微微隆起的胸脯,“可惜嫩了些。”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又将目光移到旁边的那名女孩子身上,见她虽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却不失清秀玲珑姿色,顿觉眼前一亮,眼睛便再也离不开那女孩子的秀丽面庞。他当即摆了摆手,让手下把其余的女孩带走,只留下她一个在这里。

        山洞外面,星空璀璨,夜风习习,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守卫的巡丁们立即警觉起来。

        来人是个高大魁梧,全身披挂的虬髯大汉,身后只带两名随从,皆披坚执锐。那虬髯大汉到山洞前,甩镫下马。两名巡丁上前拦住,例行问话:

        “哪路好汉,亮个牌子。”

        “闯营掌盘子的,前来拜会你家大王。”

        虬髯大汉低沉着嗓音回道。

        一名巡丁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会意,上前将来人上下搜了一遍,见没什么异样,这才退立一旁。

        “你进去吧”,巡丁又看向两名随从,“你们两个留在外面。”

        虬髯大汉命二随从留下,理了理黑披风,独自大步朝洞窟深处走去。

        山洞内,蝎子块一把扛起那个女孩子,乐颠颠地“噌噌”两步跨上台阶,将女孩子扔在虎皮石榻上面。他藏在深山老林里,长久没有开荤,早已经欲火焚身,立即扑上前去,将女孩子死死地压在身下,一只粗糙肮脏的大手女孩胸部乱抓一通。女孩子不愿任他凌辱,拼死反抗,不停地挥舞手臂,在那张凑过来的油脸上乱抓着。

        洞窟边上的守卫们正兴致浓厚地观赏着这不堪的画面,却忽然看见外面有一巡丁小跑着进来,跪地向蝎子块禀报:

        “掌盘子的,高闯王来啦!”

        蝎子块裤裆支着小帐篷,正在愁如何对身下的小羊羔下手,一听巡丁上报,他头也没回,两只手总算牢牢地钳住女孩子的手腕。他下决心立刻要办了这女孩子,便不耐烦地说:

        “就说我不在!”

        那巡丁犹豫道:

        “可是……高闯王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见到您,他是不会走的。”

        蝎子块十分扫兴地松开那个女孩子,直立起身子,怏怏不乐地说:

        “他可真会来事!”

        蝎子块咬着牙,只能让小头目先把榻上衣衫不整的女孩子带下去看住,自己稍稍整理了衣帽,并用手安抚了一下自己正在叫嚣抗议的小兄弟,这才朝来人道:

        “请他进来吧!”

        巡丁引着闯王步入大厅,蝎子块一见闯王到来,便噌地跳起来,快步迎下石阶,用热情地声音欢迎道:

        “哎呀,闯兄弟呀,俺可把你给盼来了!”

        蝎子块口中的“闯兄弟”,正是当时名震中州的闯王高迎祥。

        两名小头目抬上来一张黑木靠椅,蝎子块请高迎祥入座,又命人加一只酒碗,一手拎起酒坛子,正要给高迎祥满上,却被他抬手制止:

        “不了。兄弟我今天来是有要事商议。”

        蝎子块一愣,忙放下酒坛:

        “哦,难不成又是为了那鸟巡抚的事儿?”

        高迎祥微微颔,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你我今日设下疑兵诓他,本以为他为了邀功,定然会轻敌贸进。等到诱郧兵深入之后,便狠狠赚他一笔!好让他知道咱们十三家的厉害。不曾想,这个卢象升识破了我的计谋,按兵不动。如此看来,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蝎子块不屑地“嗐”了一声:

        “官府那帮人,能有多大能耐!依我看,他卢象升就是个怕死鬼!一天到晚缩在他那王八壳里头,就是怕咱咬了他的屌[dǐao]!”

        高迎祥斜睨了他一眼,慢慢捋了捋鬓须,道:

        “你太小瞧他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卢象升非但没有跳进咱们给他挖的坑里,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咱们的老营!”

        “什么!”蝎子块惊得腾身而起。他将手里的酒碗往桌板上一搁,酒水洒了半碗。

        “老营被现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蝎子块缓过神来,慢慢坐下,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高迎祥。

        高迎祥轻轻“哼”了一声,他迎上蝎子块惊疑的目光,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倒要问问你,今天你遣去的一杆子人马,是不是绑了十几张花票?”

        蝎子块眼神往旁处一飘,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理直气壮:

        “下面弟兄背着我偷偷干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既然知道了,为啥不放人?”

        高迎祥继续拿拷问的目光盯着他。

        蝎子块低头满了酒,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他用粗糙的袖口胡乱抹了一把沾上酒水的胡须,粗声粗气地说:

        “嗐!这才多大点事儿!不就是几个娘们儿嘛?到时候了,弟兄们自然会放回去!”

        “多大点事儿?!这可是天大的事儿!”

        高迎祥猛一起身,差点带翻了桌上的碗筷。蝎子块吓得停了手中竹筷,呆坐一边。

        高迎祥叹了口气,右手握成拳在桌上一敲,道:

        “咱们十三家能在山里头盘地方,少不了本地乡民的帮衬。过去官兵无道,咱们虽然顶着个杆匪的臭帽子,可乡民更厌恶官兵。现在郧阳来了个卢象升,要是真让他整出点名堂来,乡民们向着谁,可就说不定了!”

        “闯兄弟,你就给句话罢!这事儿到底咋个办法?!”

        蝎子块把脚一跺,愁道。

        “先把人放了再说”,高迎祥在椅子上重新坐下,眼睛却不看向他。“还有,趁卢象升还没集结兵力,咱们得赶紧挪地方!”

        “挪地方?咱们还能挪到哪儿去?”

        蝎子块挑了挑稀疏的眉毛,伸出手扳起指头一个个分析:

        “往北回陕西?不成,陕西有洪承畴守着,他的秦兵可不是吃素的;往西去四川,也不成,咱可吃了川兵不少亏了;东南嘛,就是卢象升了,也去不成!”

        高迎祥越听,面色越难看。蝎子块见他这个闯王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心里竟生出一种快感来。他抬起一条腿架在石榻的扶手上,哼唧唧道:

        “搞掉了一个蒋允仪,又来了个卢象升,搞得咱们成天提心吊胆的。你说说,要想过几天舒坦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两个人闷闷地枯坐着,长久也没有说话。

        这时,蝎子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倏一下从石榻上坐起来,问高迎祥道:

        “哎,闯兄弟,咱肚子里还有个疑问哩!”

        “什么疑问?”

        “姓蒋的倒了,换了姓卢的上来,这才生的事,我们几家都没得到消息,你又是咋知道的?”

        高迎祥皱了皱眉,蝎子块见他不愿意吐露实情,便用胳臂肘顶了顶他,笑道:

        “哎呀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瞒个球?欸,我说,你别是真的在姓卢的身边插了楔子吧?”

        高迎祥冷哼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要是真有楔子,这事儿倒好办咯!”

        蝎子块一听便有些失落,嘴里忍不住嘟囔:

        “嗐,说来说去,还是不见你有什么好办法哩!咱要是有法子让他来不成,可就好喽!”

        高迎祥一听,心头忽然灵光一闪。他一拍大腿,倏地站起来:

        “有门!”

        他转身与一头雾水的蝎子块揖别道:

        “时候不早了,愚兄先行告辞!你我兄弟改日再聚!还有,千万记得把那些女孩子放了!”

        说罢,高迎祥不顾蝎子块的盛情挽留,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外走去。

        待高迎祥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远处,小头目轻手轻脚来到蝎子块身后,怯怯地问他:

        “掌盘子的,是不是这会儿就把人给放了?”

        “放你娘的狐狸屁!”

        蝎子块劈头臭骂道。他把双手一剪,怒气冲冲地几步蹬上石台基,口中不住骂道:

        “还教训起你爷爷来了,蚂蚁戴眼镜,自觉脸面不小!”

        小头目知道当家的心里对高闯王不服气,但碍于人家兵力强盛,在十三家里头威望最高,一时又不好同他翻脸。小头目见当家的正在气头上,便识趣地退立一旁,缄默不语。

        蝎子块想起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两腿之间立即蠢蠢欲动起来,便朝小头目勾了勾手指。小头目时刻注意着掌盘子的一举一动,见他示意,便赶紧上前。

        “刚才那个妞儿在哪儿?”

        “关在您房间里边,派人看着呢。”

        蝎子块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小子干得不错。今晚上爷收拾完那个妞儿,就把她赏给你,让你小子也尝尝鲜!”

        说着,蝎子块用手背使劲捣了捣小头目的胸口,两个人一对视,便快活地大笑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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