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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卢荻秋


繁红嫩翠。艳阳景,妆点神州明媚。是处楼台,朱门院落,弦管新声腾沸。恣游人、无限驰骤,娇马车如水。竟寻芳选胜,归来向晚,起通衢近远,香尘细细。

        太平世。少年时,忍把韶光轻弃。况有红妆,楚腰越艳,一笑千金可啻。向尊前、舞袖飘雪,歌响行云止。愿长绳、且把飞鸟系。任好从容痛饮,谁能惜醉。(宋·柳永《长寿乐·般涉调》)

        沐浴着宜人的春光,萧哑行走在城中央横纵四向的通衢上,仰头白云,低头城郭,萧哑蓦然觉得天地无限广阔,过往的某些焦灼随着空间的变换、时间的推移,犹如阳光下的冰霜逐渐销解了。

        春景明,马儿娇,风徐徐。

        感叹着宜人的春色,吴书好沉静过一阵的内心蠢蠢欲动!

        “到了!”吴书好说道。

        其实不用等吴书好开口,萧哑也发现了。

        “嘭”“嘭”“嘭”

        广场边上三声低沉的礼炮声响起,硝烟、红色碎纸片、彩带、一股热浪,喷泉一般涌向街道四周。街道上原本四向无章的人头,犹如遇了磁石的绣花针,猛然转动着方向朝向魁花楼望去。间或有许多低矮的人头在密密麻麻、充满黑色毛发的人头的海洋里浮起,犹如鱼群中的跳浪者,甚是别致。接着人头攒动,如河湖里的波浪,汹涌潮带,都是去往魁花楼方向。

        “快看!快看!”人群乱糟糟地喊道,“选花魁大会开始了!”

        伴着人声此起彼伏,魁花楼二层以上的阁楼上起了变化。只见粉红色片状物漫天飞扬,有人正从阁楼高处往下抛洒着花瓣。这是一整片阁楼协同动作,使所有下落的花瓣看起来像一道极宽的瀑布泻地。疯狂而卖力的欢呼声也适时地由楼下向远处蔓延开来。许多落在外围的人卖力地往前挤压,想要挤到里面去一点。

        吴书好脸上闪动着激动的神色,未饮而醉地满脸酡红了起来。犹如醉酒一般,吴书好不停地朝前挤去,无奈人潮一浪盖过一浪,最后却只落得跟其他人一样下场——很快被人墙弹了回来。

        吴书好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禁又是懊恼又是焦急,但这丝毫不增加他挤进去的概率。他们来晚了,但没有人说明多早才算早。

        眼看场中魁花楼上的饕餮盛宴已经开始,吴书好急得大汗满头,身上特意收拾过的白衣服都湿透了。他想尽办法在附近的人群中批亢捣虚,挤来挤去犹如个钻井的小头头。只是当大家的欲望都同样强烈的时候,参与竞争的人就会发现,原来自己与所有人的竞争力都是半斤八两。于是原来心中自我粉饰之能力天平猛然间受到震撼,破碎了一地。何曾想,在原始竞争面前,人与人之间又有多大区别?

        看着里里外外的人疯狂的样子,而且周边观看的人数还在激增,萧哑突发感慨:以前自己觉得仙都山“麒麟决”终决试的时候几千人汇聚的场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却原来跟这里一场花魁大会的场面比起来只是只如井蛙夏虫之见,不知天外有天。

        吴书好正走投无路间,忽然觉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以为是萧哑,迅速转过头来,却不由愣住了。

        只见对面一个黝黑虬髯的大汉——的身前俏立着一个不扎发式的姑娘。姑娘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穿浅黄色衣裳,身形独有灵猫一样的轻盈风骨,灵兔一般柔美跳脱的气质。清秀的脸庞上稚气未脱,一双大大的眼睛透露着一丝精明的狡黠和背负着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成熟算计。这给萧哑和吴书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往后许多年萧哑都记得当年东都城最繁华时有一场花魁大会前的一个小插曲。

        女孩向着吴书好和萧哑笑友好地一笑,道:“两位想是要到台前看表演么?”

        “怎么?”吴书好疑惑道。

        看出吴书好眼中怀疑之色,少女道:“你不必担心,我们是做生意哦的,拿钱办事,只要你们愿意出钱,出得起钱,定叫你不会失望。”

        “哦?”女孩的笃定不由令吴书好打消了些许疑虑,“你有什么办法?”

        少女一点头道:“我们保证能把你送到前面去,剩余的事情你们可以跟他谈。”他一指身边的大汉,“胡叔,你尽管跟他们谈吧,放手把生意做了,长老们那边我自有计较。”

        “是。”大汉恭敬地道。看得出女孩在他们群体中地位尊隆,他们都十分重视她的意见。

        吴书好看向大汉,大汉拍拍胸脯,打包票道:“送你们过去完全没有问题,我们是半卖半送,收钱搭桥,你们付钱过桥,各取所需。”

        吴书好一听,知道这人说的是行话一类,突然觉得不大靠谱,不管他说的有办法是真是假,他们最多是掮客一类的人员,这种人在东都城这样的通都大邑里他见的多了,他们皆擅于见缝插针,游走在律法边缘,迹近行骗,不可不防。

        吴书好摇了摇头,无心搭理,刚想要转身,却被大汉轻轻拉住。接下来也确实被大汉的动作吸引住了。

        只见大汉伸出猿臂,向着人群一指,拍了三四下手掌,一阵独有的韵律拍掌声传了开来。接着他身后也响起了这声音,一路向人群里传了开去,少不得也要几十个人。声音越远越传越小,但那独特的韵律一路不绝。大汉脸现得色看着吴书好道:“如何?”

        吴书好脑袋一灵光,眼前一亮道:“你是说搭人桥让我们进去?”

        大汉点了点头。

        “要多少钱?”吴书好道。

        “每人三百钱。”

        “什么生意这么好赚!一下要三百钱,”吴书好道,“两个人能不能便宜点?”

        大汉道:“你也看见了,这么多兄弟,兄弟们养家糊口不容易,总得饶给兄弟们点吃饭钱。”

        “不减免谈!”吴书好不为所动道。

        “也罢,”大汉妥协道,“两个人只收五百钱,优惠一百钱。”

        “成交!不过……”吴书好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伸出三根手指,“先交三成定金,能到最里面的话再交给你另外的七成。”

        大汉闻言为难道:“定金没问题,但要到最里面可不止这个价钱。”

        吴书好豪气道:“你说!到最台下要多少钱?”

        大汉五指并拢翻一翻,“一千钱!不能少!”

        才听说个一千,吴书好脸都绿了,“你不如去抢钱!”

        大汉道:“就这个价,不来免谈!”

        “算你狠!”

        吴书好回头看了一眼人山人海,还有人山人海前的他和萧哑。看来只有大汉这条桥能过了。只是一想想这一千钱相当于他一个月的俸禄他就觉得肉痛,不过耳边旁听着魁花楼上传来挠人的丝管之声,他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成交!我要先交一成定金,快点送我进去,到了里面再拿剩余的,到不了最里面的话一钱也甭想拿!”

        大汉闻言略显犹豫地看向黄衣少女。少女摆摆手道:“你别看我,生意我给你拉来了,该怎么去做决定是你的事情。”

        大汉一咬牙,拳掌相击道:“可以!先交定金吧。”

        “慢着!”吴书好这时道,大汉一脸愕然。

        吴书好道:“你怎么让我信得过你?万一你等会拿了钱不办事,你这么多兄弟我可搞不过你们。”

        大汉打包票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黄安客做事光明磊落,办不到的事情分文不取!”

        吴书好道:“空口无凭。”

        大汉顿时为难起来,心道萍水相逢,可怎么给他凭据?

        “看来你还真是小心谨慎,”黄衣少女这时对吴书好道,“也罢,我跟你进去一趟吧,我一个弱女子跟你进去你总该不用担心我赖账了吧?”

        “行,没问题。”吴书好毫不犹豫地道。

        “黄……”大汉闻言一急,被女子看一眼,顿时改口道:“小姐,你——”

        少女一摆手道:“行了,叫兄弟们准备好卖力气了,也好叫主顾们放心了,我这几十号弟兄也不是白给的。”

        “兄弟们,干活!”大汉吆喝一声,

        “好嘞。”

        “二毛,三毛,开工。”

        一连串的声音传来,早已布置好的两行人奋力向两旁一拱,中间露出只容一人侧肩的空隙。

        萧哑切切实实地看了一场人群中开路搭桥的好戏,震撼得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吴书好一拉,从空隙间挤了进去。黄衣少女拍拍大汉肩膀,也跟在二人身后挤了进去。她所到的每一处,都轻拍每个人的肩膀。大汉手下搭桥的人都憋了长气,一个个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的,把脸憋的通红,格外卖力气,再次将缝隙撑大了一倍有余。

        这一长溜的人一直通到魁花楼底下,少说也得一二百人,而大汉方才说他有几十名弟兄,看来还是谦虚的说法。这生意做得值!吴书好这会觉得物超所值了。他回头看到黄衣少女跟来,爽快地把剩余的钱都付了。一千钱就是一千数量的钱币,吴书好当然不可能一次性带一片枚钱币,他所带的只是面额足够代表一千钱的币种而已。

        黄衣少女礼貌地一笑,收了钱转身要走,萧哑不知为何觉得少女的笑里面有一丝忧虑。他心里一冲动,开口问道:“请问你怎么称呼?”

        少女一回头,嫣然一笑道:“你可以叫我黄珑。有事到东都城里门口挂有黄龙旗号的店面,说是我黄珑的朋友就可以找到我。”

        “哦。”萧哑应了一声,看着黄珑灵动的身体往人群里一钻,不见了踪影,突然心里生了一丝惆怅。

        两人转身面对着魁花楼二楼台阁处,从这里观看,台上的事物显毫毕现,真是近水楼台的地方。吴书好心甘情愿地与最后一名“搭桥”的年轻人结清了帐款,整整九百钱,却是不老少了。

        刚心不在焉地结完帐,台上一阵乐声、台下就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和杂乱无章的、震耳欲聋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萧哑抬头一看,嗬!只见轻红暖翠的舞榭歌台之上,尽是成对的妙龄女子在舞蹈,她们的舞袖翩翩,容光焕发,视之若朝霞云霓;浅浅的腮红、精致的描眉与琼脂似的鼻梁、含情的眼眸,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浪漫的腰肢、巧兮盼兮的舞姿,多情的水袖,拂之若云烟,既去还复来。二楼之上花瓣雨飘扬不绝,铺积散落于地,一阵阵的馥郁馨香轻抚鼻端,按摩颈项,周身一番番清凉。

        方才群舞的女子潮水般退去,台上上来四名可意的女子。容貌体态过于群舞者多矣,秾艳轻淡,各有所宜,歌喉婉转,台下欢声雷动。

        左首第一名一身粉红衣裳的女子开首献唱: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竹枝词·山桃红花满上头》唐.刘禹锡)

        伴着热烈欢快的乐声,红衣女子一曲唱罢,上前一步,盈盈而立,檀唇轻启,未语先笑道:“小女子红莺阁叶杏娘是也,杏娘薄技,不知诸君满意否?”

        台下空泛,如一面鼓,正好将歌声乐声、说话声远远传了出去。萧哑暗暗称奇,心中想起的是仙都派的传音之法。看来魁花楼是将一层都放空了,里面又做了特别的布置,而且还得有特殊的结构才行。如此传音的设置虽然笨拙,但不失自然之意,与仙都派方外的法术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叶杏娘一语方毕,台下满场哄声答应。乱糟糟的言语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叶杏娘观有此声浪,意甚满意的样子退回到四女并排的位置。

        排在第二位的是一名素裳的女子,沉缓姝静,眉间似有浓愁。

        她也喜欢穿素色衣服?萧哑心道。他陡然间想起了龙雪衣,于是摇了摇头,轻轻道:“她没有她荒天古地打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绝丽的仙气。”

        “你说什么?”吴书好奇怪道。

        萧哑摇了摇头,吴书好一撇嘴,“神神秘秘。”

        两人继续往上看,只见台上一番安排,素裳女子坐檀凳、调素琴、翻素手,边弹琴边唱了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金.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上阙。下阙: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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