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昨日种种真如梦，再见物是人已非
“小和尚，是你么？”声音中透着难言的虚弱
此时的两人已然从城中逃至了郊外的林中，这入了林中，便是追兵再至，也算有个保障。
那自劫法场后到现在未和他说过一句话的背上的人儿此时总算是开了口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废了全身的力气。
清玄回头侧目望了一眼。
饶是他多年修禅，心境远比同龄人沉稳此时也不由的心中一痛。
两人离上次相见，只隔了短短半月不到。
他心中尚未忘记上次见她是个什么模样。
二八年华，正是一个女孩儿最美的年纪，她样貌本就不差，明眸皓齿，唇如朱丹，鼻梁直挺秀美，五官相合，不说是只得天上有，也是那地下几回闻。
身材亦是玲珑有致，再有那尚武之家风培育出来的一股英气，更添别样的风采。
如今再见，却是面容憔悴，形如枯槁，眼眸转动之间，更是死气沉沉，真的让人难以想象，这短短数日之间，她的身心受到了何等的打击。
“是我…”
清玄应了一声，看这情景，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预想过会出现很多种情景，有难过大哭的，有抱怨老天无眼的，有咬牙切齿的要报仇的，却偏偏没有预想过这种。
什么样的打击能够伤人如此这般。
还好自己来了。
他放不下她，哪怕他以为他从未拿起过。
但时世一转却是明白，那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他早已放入了心里。
十岁那年初相识后。
本来故事理应没了后续。
偏偏那初次相见后几年，其父正巧得空竟是常常上山寻得师傅参禅，而她亦会随的上山，也不打扰他们，只是一来就找的清玄一边谈天说地，聊聊各种趣闻，这关系就是这般逐渐拉进。
再后数年，她竟也不只随其父一同上山了。
虽说佛门静地，一女子常常上山也是影响不好，但她要么偷偷摸摸的去禅房寻人，要么就刁蛮的威逼清玄去后山相见。
这般大大方方，不拘小节的少女本就少见无比
而那时十四五岁的少年又哪里经得起这种架势。
虽他那时亦未曾失了向佛之心，亦是想于经书里求个答案，亦是和盘托出过，问过师傅。
哪里知道师傅只是与他问答了几句，令他如实回答。
“你向佛之心坚定否。”
“当是坚定”
“你当真喜她否。”
“虽心中有所动，但不敢妄言”
“那你愿自此离寺还俗否。”
“这…徒儿不愿”
“既如此，你只需勿忘初心。我辈修行，虽讲戒得这色之一字，但决非断情绝念，只道是可入得红尘，亦可出得红尘，因果不沾，方是圆满，强求不得，非要强求，反到误入歧途。”
“你年纪尚小，许多事还未曾经历，为师只望你莫忘初心二字，应随心而动，当然，莫以冲动下决定，若是事到最后，你愿走上另一条路，为师亦不强求，只道是你那时候未到，与佛无缘，还俗也罢。”
清玄离去后是迷糊的，他说完事情后已做好被师傅大骂一通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师傅非但没有骂他，反倒竟令他随心而行。
一时之间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再后来，他看着他这长大的地方，他突然觉着自己舍不得这。
一下子突然通透了许多，少年读的经多，但年纪原因，理解透彻的也没有多少，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把两个欲望两相对比了，许是错的，毕竟都是欲望，但既然其中一个比过了另一个，又算是自己心中更为趋向的，那自己就选占比大的那一个不就是了。
于是他再后来便与她保持了个距离，虽然她仍常常来找，他却自以为是不在执着了。
直到今天。
他心痛了。
“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可哪里知道，兴许是被戳到了伤心事，又或者是总算找到了人哭诉，背上的佳人突然就泪流不止了起来。
“小和尚，你相信我父亲是无辜的对么。”
“当然，程施主之心日月可鉴，自是不会起那叛国之心。”
“可他们，那些百姓们…”话没说完却是又哽咽了起来。
“你…你别哭了，至少你父亲如今还在西北活的好好的不是，为今之计，却是想办法速速将你家府上被捉拿其他人都救出来才是啊。”
女孩儿此时也知道不是哭的时候，终是艰难的止住了哭声。
又道“那边你不用担心，之前救我的那黑衣人是我父亲之前的手下，他之前已经传音告诉我说我家人那边也有其他的人去救了，现今我们只需去山神庙等结果就是，你也是我让他去相信的。”
原来在之前震碎囚车的短短时间内，两人早有了一瞬的交流，她亦是认出了清玄么
这时清玄总算是放下心来，才知道一切已经有人安排好了。
这才想起那人说的山神庙三字，猛地发现自己竟然跑反了方向，这再跑回去，却是又要一番时间，希望不要误了什么事儿。
便又急急的调转方向，往着城外山神庙的方向奔去。
边奔跑边安慰着背上的佳人。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因那之前跑反了方向，这离山神庙应当还要一刻左右路程才是。
不过背上的人儿总算是调整了过来，情绪释放也释放过了，再知道自己一家暂时全都算是安全无忧。
此时竟然有了些许突然的想法。
“小和尚，你…这次不该来的，你师傅也没有拦你淌这趟浑水么。”
“我还俗了。”
“啊？”
“中间过程复杂，以后有机会再与你详细解释吧。”清玄也不知从何说起，就打算暂时不提。
少女心儿此时听了此话却是又是内疚，又是感动。
六年来，她早已经知道他对那佛法的追求和对山上的眷恋。
可他还俗了，还大有可能便是因为自己。
少女内心自然是感动无比，心下一冲动
不由的竟似乎忘了自身所处困境，又说了一句
“那，可否嫁娶了…”
这话说的，那简直已然可以算是直直的表白了。
说完后她已然脸红似血
清玄听了更是脑袋一懵，脚步都错乱了几分。
刚想回答，脑海中又想起山上那寺庙中的样貌，又想起师傅的多年教诲，又想起了许许多多事情，一时心乱如麻。
鬼使神差的竟然回了句“我…虽然已然还俗，但暂无这个打算”
话已出口，说后不后悔那是已然晚了，不过此时清玄到也没想那更多的事情，直接答应那更是从未想过的，或许这个答案才是最好的吧。
语罢，背上的人儿沉默了好一会，也没多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追问了。
事情到此似乎也就告一段落，可惜没人知道，这是否又伤了少女的一颗真心。
两人仍在奔赴山神庙的路上默默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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