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春
课间，办公室里笑谈声一片，班长拎着战绩累累的报名单敲门走进，交给班主任。
成显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唇贴着杯沿，要喝不喝地嗦了一口，不以为意地接过来，准备放边上完事儿，反正肯定没人报名。
不料余光扫了一眼，感觉上面有笔迹。
定睛一看，下一秒被茶水烫到舌头，国粹出口：“卧槽？”
老师们纷纷一寂。
成显放下茶杯，手忙脚乱去抽其他老师办公桌上的抽纸，把报名单上的水渍洇掉。
他难以置信，问班长：“这是他们自己报的？”
邓东点头。
成显：“景迎也报了？”
邓东点头。
问了两遍，尤觉是幻。
成显指着名单，一个一个地点着名，再次确认：“时稚，尤琪，焦延这些，都是他们自己报的？不是景迎逼迫的？”
毕竟班里只有景迎最闲，体育方面本就不差，除了他，成显想不到还会有第二个人。
邓东纳闷地翘了下上嘴唇，回忆那几个人当时的阵仗和表情：“我感觉像时稚逼的他们？”
成显：“……”
语文考试你敢这样问就是零分知不知道。
班长出去后，其他班班主任问什么情况。
成显平平无奇道：“我们班要参加运动会。”
然后把运动会报名的事说了。
为班级争取荣誉是好事，哪个班主任不想啊，但相比升学率得奖金来说，那还是后者吧。
五班班主任狠心按捺住跟风的念头，心机道：“但凡花个报名的时间背上一两个单词，说不准班级平均分就上去了呢。”
六班常年垫底已经是成显心里的一道顽固伤痕，每次考试旧伤都要翻新，最是听不得这话，眉头拧得像两条麻花。
刘老师打圆场说：“你这话我不同意，我教英语，有权说，英语可不是靠单词就能拉得起来的。”
说完感觉这话，貌似更扎成显的心。
刘老师连忙遁走，“那个，我去个洗手间。”
“还等什么啊成老师？”四班班主任凑热闹不嫌事大：“赶紧劝学生放弃。”
劝学生放弃，这话说的不有毛病么？
成显阴阳怪气地笑两声：“卷起来是正事，我的学生能文能武，你们就羡慕吧！”
话虽如此说，但被扎了心窝的成显，下午继续给同学们发试卷，重点强调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
落日时分，放学铃响，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离校阵仗，时稚迅速背书包追上前面那道人影。
“我感觉你好特别啊小景！”
这段子他一个小时前刚在漫画上看过。
景迎扬高了眉尾：“特别帅？”
时稚：“特别怪。”
景迎神色淡了两分，夕阳的橙色余光投进他浅色瞳仁里，看着更剔透，更深不可测。
“你回家？”时稚和他并肩走。
她注意到地面上两人被斜阳拉长的影子，又慢了脚步。
那影子是交叠着的，有些暧昧，她悄悄弯起唇角。
景迎“嗯”了一声。
时稚说：“我也回。”
景迎：“哦。”
“你不问问我怎么回？”时稚故意每一步都踩在他影子上。
景迎无欲无求：“你怎么回？”
时稚笑了一声，说：“我今天坐公交车。”
景迎：“……”
他终于发现女孩在做的事，故意加快步伐，拉开两人的影子。女孩紧追不放，继续踩，黏人得很，倒并不让人讨厌。
时稚说：“你也不问问我，今晚怎么不坐别人的车回？”
景迎放弃挣扎，觉得这句话字太多：“复制你的话。”
时稚又笑：“因为我觉得低碳出行更好，我喜欢骑自行车。”
“是吗。”景迎穿过人和车群走进停车棚，途中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你今天骑自行车，咱俩一块儿走呗。”
时稚揪住他书包上的固定带，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睛，明显在憋着什么主意。
景迎停下瞥她：“你车呢？”
“我车……”她的小心思完全写在脸上：“我觉得……”
景迎把自行车推出棚，等半天没有下言，再看女孩红着脸支支吾吾，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索性帮她说：“你觉得我载你不仅低碳出行，连氧气都能少消耗点。”
小心思被戳破很尴尬。
时稚绞弄手指，慢吞吞地捂住整张脸，又十分忐忑地张开大大的指缝偷看：“你怎么这么懂我。”
景迎快要被她气笑了。
…
晚风舒适。
时稚乖巧地坐在后座，抓住后座椅，不敢碰他的身体。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被拒的准备，以为他起码该吐槽一两句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还有些心平气和。
过了一会儿，时稚忽然想起什么问：“小景，你为什么骑车要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
景迎：“习惯。”
马路上堵着车，一阵不太文明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地响着。
时稚等鸣笛没了，才问：“说什么？”
后面的女孩似乎探了身，景迎感觉自行车左右平衡不对，下意识往后扶了一把。
“抓好我。”他沉声皱眉。
时稚还没来得及感受胳膊上小景的力道，手就离开了。
她手指吝啬地抓住小景衣服：“你怪就怪在这。”
景迎：“？”
时稚振振有词：“你的眼睛明明好看又有神，但整天戴着个墨镜，还是黑得像算命先生的那种，暴殄天物，这不太奇怪了吗？”
景迎：“……”
难怪第一次见你把我当瞎子。
路上停停走走，约一个小时后，景迎看见石壁门脸上硕大的楷体字样：时代公寓。
他单脚离开脚踏，落了地稳住车身：“住这里？”
时稚嗯道：“不算我家，我借住。你知道，我是b市人。”
女孩神情不太自然。
景迎点头：“行，进去吧。”
“你回去小心点儿，到家了发短信给我。”时稚道。
“嗯。”
“诶对了小景。”她还有话。
景迎调车头，闻言停下，目光隔着墨镜落她脸上。
时稚疑惑问：“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b市人，所以你当初只是去b市军区医院治疗？”
景迎沉默两秒：“对。”
时稚：“明白了，你回吧，明早老地方等你。”
景迎闻言一顿：“等我？”
自从被骗进大院那件事后，他们早上就没有再一起同行过。
时稚道：“低碳出行啊。”
景迎一愣，下一秒终于被她的理所应当气笑了：“美得你，你把我当司机是不是。”
时稚咬唇敲主意：“那我骑你的车带你。”
景迎：“……”
不远处的冷白路灯把女孩的脸照得白净，女孩大概不知道，他脸上的墨镜不是普通墨镜，丝毫不会阻碍夜晚视线，自然能把她脸上害羞惹上的红霞瞧得仔细分明。
–
第二天早上公交车站。
时稚过来的时候，山地自行车停靠路边，小景正在报亭，空气里有淡淡的晨雾。
“你买杂志？”
景迎看了眼她：“显而易见。”
时稚道：“有看杂志的功夫，不如背英语单词。”
景迎挑了两本，依旧是美女的封面。他拿手机付款：“底子烂，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时稚眉头皱起：“你是一直成绩不好？还是后来生病下降的？”
景迎：“一直。”
“不会吧……”时稚感觉不符合帅哥人设。
小说里明明不是这么写的。
景迎看着她：“会，我一直就这么烂，学习差，不合群，脾气不好，我已经烂透了，是不是和你印象中的小景不一样？”
时稚意识到这些话不是小景说出来的气话，而且她清晰感觉到，他的心情状态正在极速下降。
“你不烂。”时稚老实说这段时间对他的印象。
景迎不信：“撒谎。”
时稚拨浪鼓似的摇头否认，可小景却不看她，径直走掉。她轻轻咬了下唇，抓着书包带跟过去。
“我来骑！”她自告奋勇，没忘记昨晚撂下的豪言。
景迎刚抓住扶手，闻言松开，漫不经心道：“好。”
他弯身调整变速器。
时稚以为他是为了能让她踩得更轻松，然而踩上去才知道，他是把变速器往难的调。
这和踩共享单车没两样。
她咬牙落脚停下，硬着头皮看后面的人：“过来啊。”
景迎过来道：“书包给我。”
时稚一喜，美滋滋道：“算你有良心。”
景迎：“妨碍我坐。”
时稚：“……”
多少有些毒舌了。
景迎一只手抱她书包，看她单薄娇小的身躯，剑眉轻蹙，淡淡命令：“骑你的，我看着上。”
时稚照做，不忘说：“我车技很好，早就会骑自行车了，放心吧，不要害怕，现在上来，上来的时候慢…诶诶诶？
景迎两脚落地稳住车，长臂前伸挡在她旁边，避免后面的车闯过来会碰到她：“你行不行？”
时稚红耳朵：“第一次，不习惯你的体重，你重新上。”
景迎：“……”
…
约半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时稚走小景后面，刘海潮湿，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精神不足，半条命去了一样。
罪魁祸首迈着大步子，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
尤琪本在背单词，从书中回头，先是看了眼景迎手里的书包，再看向时稚：“你们顺路啊？”
毕竟不是第一次看景迎帮她带书包了。
时稚等不到小景回答，边收拾书包边点头：“顺了半条路。”
卫嫣问：“怎么累成这样？路上被狗追？”
时稚摇头：“不是，我只是被地主压榨了。”
“地主”微弯起嘴角，三个女生看得一愣。
景迎无意和前桌尤琪对视，收敛笑意，视线扫过卫嫣，笑意愈发淡，最后落时稚脸上时，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下来。
地主压迫感太强了，时稚心里咯噔，忙和前面两位解释：“你们不要误会，地主不是景迎。”
“切。”卫嫣本沉迷帅哥难得的舒心微笑，没想到帅哥斤斤计较，不屑地坐正身体。
尤琪同样没想到他会笑成那样，春暖花开的感觉。
时稚碰了下他胳膊。
故意晾了她两秒，景迎才高冷地睨过去一眼，结果发现女孩的目光不在他这，又讪讪地收回视线，翻开新买的杂志。
时稚拔掉指甲缝边上的倒刺，小声说：“小景，你要多笑笑。”
景迎厌世脸：“为什么？”
时稚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余光在他面庞上闪来闪去：“你一笑，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景迎看着漫画，但内容却入不了眼，他已经自动脑补女孩说这句话时的羞涩神情，暗道就会拍马屁，但心里却好似蜜蜂过境，嗡嗡后留下一片蜜糖。他沉了声，语气淡淡：“谁教你说的这些？”
时稚无辜：“没人教啊，我就是觉得生气不好。”
景迎慢悠悠，直觉自己接下来要听时大医生科普：“哪不好。”
“气大伤肝！”时稚掰手指头：“生气会导致头晕头痛、失眠多梦、排便失常、血压血糖升高，严重的还会中风脑梗、心肌缺氧、胃部溃烂，说不准也会诱发癌症，腰膝酸软，免疫力下降，乳腺增生……”
最后一个词落下，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小景胸膛那。
景迎把她说的迟迟过了遍脑，察觉她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忽地冷笑：“你可真行。”
时稚尴尬红脸：“不好意思，不过你们男的也有……”
“你把百科背下来了吧。”景迎淡淡打断。
时稚听出他调侃：“那也是为了你背的。”
说完意识到自己这话和表白没什么区别。
“我骗你的。”她害臊咬唇，连忙改口，“背书时间都不够，怎么可能为你背这些。”
教室微微嗡闹。
景迎沉默片刻，连翻了两页杂志，瞧着有些烦躁，不过语气还是贯有的疏淡：“最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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