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辰夜
人都走了之后，方天影屁颠屁颠的跟着宋黎，一脸坏心思。
“大人，我有几件事要汇报，但是在汇报之前呢，我想问个问题。”他嬉皮笑脸的打量着宋黎的表情。
“说。”宋黎翻着宁甯交上来的册子，淡淡道。
方天影摸了摸鼻子：“余安姑娘，大人信她吗？”
宋黎闻声抬眸，寒意乍现：“你所指何意？”
“就是公事公论，”方天影耸耸肩，“我直觉她参杂于案子中，当然，不是说她指使还是操控，就是……她似乎知道案件的经过，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点玄乎。”好像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汇报？”宋黎无视他的瞎猜想，沉声道。
“哦，对了。”方天影挠了挠后脑勺，说，“第一，带郭月月离开的人已经确认了，名叫赵昀。住金丰大街一处私人宅院，无官无职，曾做过幕僚，后与江湖人来往繁密。此人不善武，也未曾有过任何刑罚记录，我们现在还没有有力证据证明郭月月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
宋黎双指捻着册子的翻页，等他继续。
“第二是今夜我们要去星辰夜一趟。”
傍晚时分，宋黎回无世境找了柳伯。
“柳伯，我想再看一眼你那记录蛇毒的册子。”
柳伯在药柜子底下给他翻出来了，由于时常翻阅，已显残旧，他稍微拂了灰尘然后推给宋黎：“和案件有关吗？”
宋黎微微点头，然后翻阅起来。
柳伯瞥了一眼他停住的地方，笑了笑：“金环蛇毒，怎么和余安姑娘问的一样？”
宋黎心下一惊，面上则漫不经心道：“是吗，她什么时候来问的？”
柳伯一边抓药一边回忆道：“几天前吧，记不清了。”刚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对，看着宋黎，谨慎的问，“不会是她和案件有关吧？”
宋黎摇摇头，把册子还给柳伯，然后换了一件青色长袍出门。
与此同时，傅馨也换了一身行头，确认余诚和凤儿入睡后，她便隐入黑夜中，熟悉的避开巡逻，向星辰夜方向去。
烟花柳巷里总是灯火通明，仿若天上人间。
这里的人纸醉金迷，酒肉池林，是堕落的深渊，也是罪犯的发酵地。
傅馨绕到星辰夜的后院，抬头确认厢房之后，她立即换了装扮，仅仅一瞬，从一个黑衣刺客幻化成倾城绝色的舞姬。
“馨儿姑娘，你来啦。”开门的女子看见她，脸上洋溢着喜悦。
傅馨给她递了些银钱，说：“澜儿姐，麻烦帮我安排一下。”
澜儿点点头。
前院丝竹声声，莺歌燕舞的欢迎来客。
宋黎等到了王林指认的马车到达，确认赵昀下车后，他和方天影随后进去。
“哟，两位公子面生，第一次来吧。”就在准备上楼时，忽然来了三五人穿着暴露的女子堵在他们面前。
“楼上可还有厢房？”宋黎眼看着赵昀左拥右抱的往楼上厢房去。
“有的有的。”姑娘们高兴的领着两人上楼。
方天影一边敷衍姑娘们一边观察周遭情况，他看着赵昀进了楼梯最右边的一间天字厢房，隔壁是天一字。
“天一字厢房有人预定吗？”他问旁边的小美人。
小美人看了一眼天一字，再看看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抱着方天影的手臂，紧挨着他说：“没有，但是咱们小声点，不要影响旁边就行。”
方天影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下，对这个识时务的小美人很是喜欢：“你真好，叫什么名字呀？”
宋黎：“……”
进屋后，方天影更是放开了他的天性，跟这些娇俏的姑娘们很快就熟络了，而且玩的花样五花八门，没过多久，五个姑娘喝得酩酊大醉，都昏睡过去了。
“大人，接下来交给你了。”方天影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白瓷瓶，这里面可是放倒姑娘们的药，他一脸嘚瑟的说。
宋黎起身开了面向后院的窗，隔壁厢房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公子这几天都没来呢，我们可想死你了。”
“对啊，你说好的天天都来，可是骗人的？”
赵昀朗声一笑：“怎么会，别多想了，来，奏一曲。”
他似乎是对另外的人说的，话音落，琴声响。
宋黎侧耳倾听，只是拨弄调音的几个调，他就发现曲子并非古典音律。
以清音引入，铺开一副暖春之色，随着音调起伏，令人如饮朝露，如沐春风，如嗅花香，沉溺其中。
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宋黎恍然惊醒，音律的跳跃发生了变化，欢乐中带着些愁苦，每个落点和前半部分没有不同，可尽显诡异非常。
他感到额头有些紧，像是被什么紧紧箍着，回头看方天影，他似乎没受多大影响，悠哉悠哉喝着酒，宋黎立即关上窗，看来这琴声不是什么正常曲子。
“大人，你怎么了？”方天影见他脸色苍白，吓得起身查看。
“你过看什么情况，有人早我们一步要对赵昀下手。”宋黎双手压着桌子边缘，努力让那头痛感褪去。
方天影推开天字号的门，迎面而来的一股寒气让他差点退到门外。
“余，余安姑娘？”他看清那股寒气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时，更是傻眼了。
宋黎紧随其后进来，也是惊得停住了脚步。
傅馨看见他们，面无表情的将水袖一扫，他们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吸了进去，砰的一声，身后大门紧闭。
纵观屋内，其余姑娘都已昏迷，躺倒在地。
“给我点时间。”这话她是对宋黎说的。
赵昀则处于受控状态，她必须先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赵昀，你是何人？”她一边抚琴，弹奏几个没有节奏的音律，一边问话。
赵昀两眼恍惚，完全没有了自主性，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半瘫在一张软塌上，面对琴音操控，他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南州城赵氏，卖粮为生，做过县衙幕僚。”
“何时来的京城？”傅馨又拨动琴弦。
“五，六年前。”
“来京城做什么？”
“嘿嘿，拜仙师，”他忽然笑了两声，“求，求长生。”
傅馨眉心深蹙，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仙师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名字。”
“法号呢？”
“法号，是，是无垠。”
无垠？傅馨继续问：“他现在在哪？”
“在，在京城……浮云城。”
傅馨倒吸一口冷气，她看向宋黎和方天影，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再问：“你为什么要带走郭月月，又将她残忍的伤害？”
“她，她不符合。”
“不符合什么？”
“不是处子之身。”
“为何要处子之身？”
“炼，炼药。”
“……”
方天影震惊，一股怒气涌上，他差点就要上前就给赵昀的大脸盘子甩上几个耳光了。但是，余安姑娘给他的震惊更强烈，恍惚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喝醉了。
傅馨把手压在琴弦上，沉默良久。
宋黎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说：“我们先走吧。”
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
傅馨抿了抿唇，带他们从后门离开。对于她像走自家后院似的熟悉，宋黎忍不住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方天影则把赵昀绑回天玄门。
“真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宋黎和她并肩走着，“你果然还是隐瞒了很多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傅馨看着他的侧脸，问。
“你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只是听了大半部分就……”宋黎揉了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傅馨垂眸，答道：“是东瀛的一首邪曲，注入法力之后便有摄人心魄的效果。”
“你……”宋黎有些迟疑，他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之后，他问：“你明明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为何选择冒险？你在醉春宵，也是早我们一步追查到章明，我猜的没错吧。”
傅馨点头苦笑：“我能从冥界来到人间……人间有人间的运作法则，若滥用法力，于我百害而无一利。”虽然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好，我知道了。”宋黎也不深究，他伸出手，郑重的说，“若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傅馨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他的手很温暖，让人心安。
“浮云城，”她牵着他的手，放松了许多，“就是余大哥和凤儿被抓去的地方。”
“你还记得具体的位置吗？”
傅馨皱了皱眉，摇摇头：“那里地处山坳，山洞繁多且互通，像迷宫一样，而且守卫森严，周围都是毒物，就算侥幸逃出来，也会被毒蛇毒虫袭击致命。”
所以，她才会选择使用高阶法术将余诚和凤儿救出。
“你一直在找……”
“我另一半的魂魄。”她看着他，“不必担心，不会扰乱案件的……”
“不是，”宋黎被误会了，顿时有些急切，“你不要这样想。”
傅馨看着他，眼中漾开笑意。
“你找到另一半魂魄和没找到会怎样？”
傅馨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魂魄归体，我与天地同寿，反之，危害人间。”这也只是一半真话。
宋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不再那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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