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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川山故梦(三)


  第二天陶九九一大早就爬起来,  找店家买了饼和肉干,用油皮纸包起来塞在包袱里面,紧紧系在背上。甚至还买了斗笠、蓑衣,  还有火石。
  
  金浊一起来,  就看到她背上背着一大包东西,  坐在殷灼月门口的槛子上头等着。问她:“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要你寡?”陶九九瓮瓮声没好气,  声音沙哑。
  
  她算是看出来了,  不论是什么原因,  被幽思竹重现的回忆,  只会越来越真实。殷灼月和金浊都不怎么用吃饭,但她可不能没有准备。
  
  仰头看金浊:“你有钱吗?”
  
  “干嘛?”
  
  “大家也是一起过了一次年的交情。给点呗。”
  
  金浊翻白眼,  从荷包里拿出些银子塞到她手里。便敲门伺候殷灼月去了。
  
  挨完打吃完早饭三人出发。
  
  这次马倒是不飞了,  踏踏实实在地上走。
  
  三人离城之后,  就直接向城附近山脉方向去。
  
  因为这边已经是外域,  与夏国内域不同,除了城中会有镇印守护之外,出了城就不再在保护圈内了。
  
  所以路上时时会看到,  有奇怪的动物在远处出没,它们驻步端详这边,似乎是在掂量双方实力相差几何。殷灼月根本不理它们,金浊倒是冷眼回望了几次,那些畜牲便都快速离开了。
  
  陶九九紧紧跟在殷灼月身边,  不敢离得太远。
  
  进入山脉之后,  地势便开始渐渐复杂起来。出现的动物也越来越奇怪。
  
  三人停下来休息,陶九九去旁边的溪水中打水喝的时候,  便遇到了一只。
  
  它应该是兔子,但身上的毛已经退化干净了,  大概是怕冷,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做的小衣裳,头上还戴了个滑稽的小帽,耳朵从里面穿出来,胳膊挽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两只前肢,有一只已经初具人手形状,只是手指间的分叉还够大。脚上穿的鞋,一看就是自己做的。稀烂。
  
  大概是因为三个人来得太快,它没来得及从溪边逃走。此时受到惊吓,像假死似的僵站在原地,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除了眼睛。
  
  那双红眼睛,一直跟随着陶九九的动作灵活地移动。似乎对她的存在感到疑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人。三瓣嘴上的鼻子微微抽动,大概想从气味上来分辨。
  
  “你住这附近啊?”陶九九试探着跟它说话。
  
  它吓得一蹦三尺高,转身就窜到身后山林中不见了,之后身影再起伏出现时,已经在老远的山坡上面,再几个起伏就不见了。
  
  但它的篮子和果子都丢在了原地。
  
  陶九九:??
  
  放下自己的东西涉水过去,把掉在地上的果子洗了给它放回篮子里,随手搁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面。又怕鸟啊什么的来吃,用扁石块压着。
  
  做完这些,转头就看到金浊看着这边。于是好奇地问他:“刚才那是妖吗?”她见过的妖没有这样的。都像贾宝贝那样人模人样。
  
  相比之下,这种有点像那种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怪胎。
  
  金浊反问她:“你不怕吗?”
  
  陶九九莫明其妙:“我没镜子吗?”她就这批样,还有脸怕别人了?
  
  再说,那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秃了点吗。
  
  秃怎么了?
  
  气人!
  
  人站在溪水中,有些打滑,伸手叫金浊拉自己一把:“真正可怕的,从来不在外貌。难道你觉得我可怕吗?”
  
  “你是人。那是妖。”金浊从小童变化成少年,伸手扶她过溪,笑眯眯的:“你要真是妖,能在内域行走自如活蹦乱跳的吗?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回,哪怕隐去身份只是一个最底层最贫贱的人,也都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随心所欲生活。妖是不行的。”
  
  “可你也行啊。”
  
  “我身上有主人给的大赦印。”金浊看向兔子消失的方向。
  
  “妖是怎么来的?”陶九九好奇地问。她知道三千界的妖,是动物或者植物、器物中幸运的一些,侥幸受天地灵泽开启灵智而成。
  
  但这里不同。这个世界自成一派。外头的规则在这里都不再适用。
  
  “一会儿就知道了。”金浊抬头看看天色,扭头便见殷灼月施施然地坐在树下,淡淡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扶陶九九的手,低眉敛眸过去。
  
  三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继续上路。只是山路难行,马不好骑了。殷灼月将它们变回了三只小指头大的陶瓷马收了起来。
  
  走了一下午之后,可算是停了下来。
  
  金浊布置夜宿之所,陶九九一屁股坐石头上:“小舅舅你就不能施点什么速行之术?非得这么走一天吗。是不是受虐狂啊?”
  
  殷灼月没有理她,专心闭眸养神。
  
  到是金浊对她连连使眼色。叫她不要多话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隐情。
  
  陶九九估摸着,是不是杀了李甫之后,被血契反噬得太厉害了?殷灼月表面上没什么,其实修为上有所损害。所以才会能省则省?可不像啊,细想想,他之前挺壮实的。只是最近似乎不太对劲。但具体从哪一天开始,就很难说。
  
  金浊安置好帐篷之后,便在四周布阵。
  
  陶九九则被殷灼月盯着读书。
  
  这几天下来,她真的是一通操作猛如虎,验收成果的时候一看——也就学了四个字而已。
  
  并且还读得磕磕绊绊。每个笔画发音的困难程度,简直惊世骇俗,她都感觉自己跟残疾人似的了,舌头肥大不听使唤。有些音她死都读不准。
  
  殷灼月坐在旁边虽然是闭目养神,听着她念,忍耐之情溢于言表。
  
  陶九九真实心累!!觉得挨顿打都比受这罪舒坦得多。
  
  玛的,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要是物理式受罪真的也没什么,可这种使不上劲的感觉真是令人头秃。
  
  陶九九正在那里垂死挣扎,金浊却突然叫她:“阿豚快来。快来。你不是问我妖是怎么来的吗?”
  
  陶九九丢下书,跑到金浊身边。
  
  这时候,天边最后一缕光,正缓慢地消失。
  
  当天空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整个世界陷入黑夜,清月高挂于天空,银辉洒向大地之后。远处、近处的山林中,开始有隐隐约约的黑影,缓慢地从躲藏的地方,探身出来。
  
  陶九九看向离护阵最近的一棵小树。
  
  有个人影正从树身中挣脱。
  
  先是头,那是张鬼气森森脸。然后是半片身子,胸口有被撕咬的痕迹,似乎是死于什么意外。
  
  完全脱离树干之后,它在原地站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陶九九三人所在的驻地,似乎感到惧怕,瑟缩地扭头向别处蹒跚而去了。
  
  它的身形已经非常的淡薄,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走出几步之后,就在一个大石头边停了下来。
  
  那边地上有只大肚子的老鼠。
  
  对鬼魂的出现,老鼠毫无感觉。自顾自地在地上快速地爬行,东嗅嗅西嗅嗅。它也不伤害这只老鼠,就这样一步一跟、一步一跟。
  
  之后陆续,有六七个各式各样死法的鬼魂,从这老鼠四周的石影、草丛、阴暗缝隙里钻出来,像它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这只老鼠旁边。
  
  但是,当从山林深处走出来的鬼魂向这边游荡而来的时候,所有这七八只鬼立刻就变得凶狠起来,它们做出了防卫的姿势与对方对峙,甚至有鬼按捺不住,冲上去与对方撕打。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
  
  老鼠受到惊吓,疯狂逃窜,这些鬼也跟着呼啸而去了。
  
  “它们在想投胎。如果不能及时投胎,魂魄会一点点地淡化湮灭。所以做老鼠也没关系了,没得挑。”金浊又恢复了小小一个的样子,穿着金色的华贵衣裳,脸肉乎乎的。讲话声音也稚气起来。
  
  “有厉害些的鬼魂,会强行夺舍活物。也有附于物体之上,想与木树、山石甚至是烛台、筷子之类的东西融为一体,企图成为精怪的。不过这样做鲜少能成功。多数只能做到将自己的一部分与物体融合就无法再更进一步,卡在死物上不能移动之后,也就无法再去另寻别法,活活卡死在原地,泯灭于天地。”
  
  陶九九凝视那群簇拥着老鼠的鬼消失的方向。
  
  这世界真的是混乱一片。
  
  没有天道,没有天雷,没有仙管理,善恶亦不会得到报应。
  
  这世间管理治安的‘治所’与‘治官’甚至‘禁府’之流,都不过是人治人世,只判一时。且按律法而非德性评判,世上有好多不犯法却实是大恶之举就这样被放过。
  
  人一世终了,也没有任何评判结语。更是恶无人惩,善无人扬。
  
  也让她想到,像张家这样的人家。
  
  他们代代受苦,死后亦得不到抚慰,下世更得不到补偿。
  
  以利为饵,致使无数民众以命饲育血藤的始作俑者们,亦得不到任何审判,哪怕受益者导致庞城附近十室九空,无数人殒命。
  
  也不会受到半点罪罚。
  
  死后说不定,还以为有钱,能买通修士,下世继续富贵。
  
  这何其不公!
  
  陶九九看着黑暗,想到有一次课上,仙族老师讲到仙族之使命。
  
  当时只觉得,句句都显得中二、浮夸。老师迂腐。
  
  可现在,却突然有些明白老师当时脸上表情的含义。
  
  天道无存。三界崩坏,说到底还是仙族没有尽到自己的职任。
  
  魔君之事,讲起来三族总是相互扯皮推托,可要真论,还是仙族错得更多。
  
  仙族受天道眷顾手握大权、身担重责、受天地滋养,可即无力辖制妖、鬼令它们合力除魔,又护不住凡人凡世。
  
  最后一败涂地。
  
  就因为仙族有负使命,此时三千界中,不知道有多少绝地,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生灵涂炭,仿若蛮荒。
  
  金浊用胳膊肘捅捅她:“喂。你表情这么严肃?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打趣说:“我在想万物苍生之苦。”
  
  金浊‘噗嗤’笑起来:“还是吃得太饱了。万物苍生轮得到你来想吗。”
  
  这时候殷灼月睁开了眼睛,叫陶九九:“过来。”
  
  这是到了她受罚的时候了。
  
  金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不决,竟然少有地为她开口求情:“郎君,要不今天就算了。”
  
  殷灼月没有理会。
  
  陶九九怏怏地过去跪下。
  
  一鞭下来,她感觉殷灼月似乎手劲有些不稳当。
  
  第二鞭打的时候,也有些偏,并不完全在第一鞭的位置。
  
  不过打完之后,陶九九只微微缓了口气便没事了。大概是因为被打习惯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痛。
  
  殷灼月收了鞭子。正要坐回石上调息,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蹙眉看向西南方向。
  
  金浊也警觉起来,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郎君?”
  
  “到帐篷里去。”殷灼月对陶九九说。
  
  这时候金浊也终于察觉不对了,表情震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急声道:“或者郎君先走吧。我替郎君挡一挡。”
  
  “你有什么用。”殷灼月脸色似乎不大好,说着左手结印,右手抓向自己后颈处。
  
  一把赤色的长剑应印显形,缓缓从他的脊椎中被拔了出来。其剑声震震如凤鸣,连周围的空气都在因为它现形而微微颤动。上有两个花体字,似乎是‘长恨’,剑身如血水却又寒光凛凛叫人看一眼都觉得眼睛刺痛。
  
  “退后。”殷灼月一手执剑,一手结印。衣衫无风而动,一头青丝飘扬飞舞。面无表情,双眸微垂,似佛无悲喜。
  
  金浊听见了,却没动。
  
  他冷眼瞥去:“想死吗?”
  
  金浊不甘地后退了三步。便就地站定,从腰上抽出一把画着水纹的折扇,再不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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