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本性难掩

这日一下衙门，便乘车去国子监接了萧行之来，两人去到费酒楼，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赌牌、歌舞、狎妓、斗兽、赏宝等一应俱全，贵族子弟常于其中出没，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只有一点特殊，这里的女子都凭自身本事吃饭，或精于歌舞，或精于诗词，或善弹琴筝琵琶，都卖艺不卖身。

        原本有人不信，以为这不过是楼里的姑娘待价而沽，便仗着自己身份对一个姑娘行不轨之事，谁知还没真正做点什么，就被楼里的管事乱棍打了出去。这人事后还想找费酒楼的麻烦，可麻烦没找成，自家官职一降再降，众人方才知道，费酒楼的东家不是一般人能得罪得起的。

        萧行之是这里的熟客，一进门就有楼里的仆从过来招呼，“萧爷，还按老规矩么，呦，身边这位爷面生，可要跟着一起玩点啥。”

        萧行之随手扔给他一袋子钱，轻车熟路地道：“去，开一间雅阁，叫岚烟姑娘来。”

        岚烟姑娘是费酒楼里新红起来的琴女，一曲《心上秋》凄凄婉婉，名动京城。演奏时需在琴台前挂一层轻纱，她端坐其后，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楼里妈妈为了抬高她的身价，要求请见者答上岚烟所出的三问，方可请姑娘入阁演奏。只这规矩是给那些自诩风流，但囊中羞涩的人留的，所谓三问的答案是否令岚烟满意，很大一部分还是看答题人的身份高低。

        似萧行之这样，在楼里出手大方的纨绔常客，却是连题都不用看的。

        萧行之侧头，看顾玉穿过满堂奢华，莺歌燕舞之间，仍跟走在国子监书廊一样，从容自如，这让想看她失态的萧行之有些失望。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没注意到费酒楼顶层，正有两人站在旁人窥不到的角落，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进了雅阁。

        向晚青对着婧和道：“所谓近墨者黑果真不假，这顾世子瞧着如此清风朗月一个人，竟会跟着萧世子来这儿。”

        京城没人知道，这费酒楼背后的东家是婧和长公主，各家族总有子弟来此销金，这声色犬马之所便集结成了婧和手里最大的情报网，给婧和带来不少便利。

        看到岚烟一袭秋香色软烟纱裙逶迤在地，袅袅依依地推门进了雅阁，婧和冷哼一声：“近墨者黑？我看是本性难掩。”

        向晚青觉得公主这语气奇怪，美目一转，故意道：“可要我晚点问问他们在雅阁里做了什么。”

        婧和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皱着眉头不悦道：“不必。”

        向晚青看到婧和转身走了回去，勾唇一笑，心里暗自有了计较。

        那厢岚烟站在门侧，由身边两个侍女先在阁内拉上轻纱，放好琴，她才缓步走过去，轻薄的软纱后面，只见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如弱柳扶风，身上的佩环随着行走发出细碎的声响，偏又窥不得美人芳容，吊足了人的胃口。

        待她坐定，轻启朱唇，问道：“不知两位贵人想听些什么。”声如婉转莺啼，直教人酥了骨头。

        萧行之摇头晃脑，还沉醉于美人营造的风流韵味中，忍不住要说些什么，转脸就看到顾玉面容肃静，正冷着眼瞧他。萧行之瞬间萎靡，暗道顾玉不解风情，于是正了正身形，到底没忘顾玉今日的交代。

        上回他说要对顾玉马首是瞻不是假话。在京都，天子脚下，一块儿砖掉下来都能砸死一片儿三品大员，像他们这样没有根底，读书又不行的侯爵府，除了联姻，就要学会跟着“大势”走。

        萧行之虽然纨绔，毕竟也是高门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哥，看人还是极准的。在国子监里，顾玉除了相貌，其他倒也不显眼，但萧行之看她行为不骄不躁，举止有度，便料定这是个闷声做大事的人，只不知她为何藏拙。

        事实证明他没看走眼，顾玉就进了一次宫，就让圣上对她大加赞许，甚至未有官职，就被特许入官署议政。等恩荫之后，绝对是个能走入权利中心的人物。

        思量回来，萧行之让两个侍女退了出去，屋里只留顾玉，萧行之，岚烟三人，方才开口：“爷们今日不是来消遣的，是有事请岚烟姑娘帮忙。”

        嘴里说着请人帮忙，还是摆着大爷的款。大概自己也是女子的原因，看到萧行之这番做派，顾玉下意识皱眉。

        当今世道，女子地位本就底下，更何况是在这里谋生的女子，更是轻如浮萍，即便岚烟这样有名的琴女，就算卖艺不卖身，男人们对其也是又追捧又轻视。

        岚烟似是习惯了这种境况，也不恼，笑吟吟着说：“岚烟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竟不知哪里可以帮到世子爷。”

        顾玉不想听萧行之轻佻的话，便开口道：“在下想要借岚烟姑娘美貌一用。”

        岚烟料定此人比忠义侯世子身份高出不少，让自己帮忙的也是此人，便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道：“不知这位是哪家公子，岚烟也好称呼。”

        随即，优美的琴音便在小小的雅阁响起，虽在风尘，琴声中却毫无脂粉气息，余音绕梁，果真一绝。

        顾玉道：“在下是谁并不重要。”

        岚烟轻声笑起来，四两拨千斤，柔柔道：“俗话说心诚则灵，贵人请人相助，连名姓都不愿提及，可是心不诚。”

        顾玉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岚烟身在费酒楼，并不畏惧权贵、巧言令色。她欣赏这样的女子，告诉她也不无不可，便道：“镇国公府，顾玉。”

        轻纱那头的琴声渐渐消了音，岚烟道：“原来是顾世子，恕小女子无礼。”

        顾玉道：“无妨，现在岚烟姑娘可能听听在下的请求。”

        岚烟道：“您请说，若小女子当真能帮上世子的忙，自当倾尽全力。”

        顾玉不想唐突她，斟酌了下用词，但这话的确无法委婉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想让姑娘以身为珥，引诱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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