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一夜无眠，陈谣睁开眼后懒了会床，今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下午结束后他们就可以走了。之后是颁奖活动。
在川平这几天，她和但季没有联系，两人不久前还亲密无间，但只要一分开就可以几天不联系。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陈谣吃完早餐，坐在床边，单手刷着手机，点开自己朋友圈，想将照片删掉。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退出，点开但季的朋友圈，合照还在，但季没删，于是她像在暗中跟但季较劲似的，打消了删照片的念头，退出了微信。
这一层住的全是同行，一大早就听见走廊上踢踢踏踏扛着设备奔走的声音，地方就那么大，都想去早点占个好拍摄点。
门外有人敲门，“小谣姐，你好了吗？”
“来了，”陈谣背上桌上的设备开了门，对门外的谢庚说:“走吧。”
“我看了活动日程，今天宋一、lamber、june这些名模都会来，”谢庚边走边比比划划，被摧残了三天的他顿时宛如打了鸡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谢庚说的这些人她要么合作过要么数次见过，因而并没感到稀奇:“今天应该会工作到很晚，备用电池带了吗？”
“带了带了！”谢庚拍了拍斜挎包，“都在里面。”
两人到黑白街时，这儿已经是人头攒动，陈谣看见好些个眼熟的或是有过交集的摄影师和报社记者，他们三五成群地围成一个小圈将模特包在里边。
“姐，我看见june了！”他指着一处阶梯，一袭盛装的法国模特june在簇拥下扶着裙子缓慢地走下阶梯，站在平台上落落大方地对着镜头摆造型。
趁着june的周围人还不是很多，谢庚赶忙跑过去占位置。
“姐，我能拍吗？”谢庚隔着斜挎包外层摸了摸自己的相机。
他是摄影师助理，得站在旁边给陈谣帮忙，但他现在着实手痒痒，这么一位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名模就站在眼前，无论是身材还是装扮都近乎完美，虽然之后会有june的照片上传到网上，但是对于玩摄影的人来说，看着别人拍和自己拍总归是不一样的。
“拍吧，今天不用跟着我。”陈谣手里拿着相机，看了他一眼，“等会走秀开始人会更多，保护好设备。”
“知道了！谢谢小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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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降下，这场时装周也落下帷幕。
又经历了一天超长工作时间，饶是像谢庚这样精力旺盛体力好的，收工时也累得失语。
“你打个电话问问李梦他们在哪，这几天他们也辛苦了，找个地方一起吃顿饭。”陈谣对谢庚说。
“嗯，好的。”谢庚说，他上下扫量陈谣一番，“不过姐，你好像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还好。”她以前做兼职时比这累得多，尤其是在餐厅当服务员和在街上发传单，一天下来回到住所累得倒头就睡，现在这种程度的体力活对她来说还是可以忍受的。
谢庚对着她惊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李梦打电话。
陈谣也拿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餐厅，忽而手指一顿，手机屏幕上跳出通话界面，是但季给她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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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表……”
“看护人员一直跟在她身边，不存在遇到撞击或是摔倒事故。”
“不过据负责看护她的护士说，她曾在几天前听见但仪清在梦里喊一个男人的名字。病人的状况就是从那天起每况愈下。”医生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好像是叫禾文辉。”
但季神情不变，注视着坐在角落佝偻着身子自言自语的但仪清。
“你母亲是由自身心理疾病导致的精神失常，”医生翻看着但仪清的检测报告，“在做那个梦之前她的表现一直很正常。”
“我们猜想她口中的男人应该是使其病情加重的诱因，如果能解决掉她的心病，你母亲的状况会有很大的好转。”
“但如果家人选择放任不管，我们作为医生也很难对其进行针对性治疗。”
但仪清有精神疾病，但在这家私人医院住了五年，她很少发病，模样又端庄，经常跟护士们聊天，就连负责她的主治医生都偶尔恍惚她是个正常人。
她在医院里没什么事干，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和旁人诉说自己的过往，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病人从她那儿听来的故事凑起来，就是她的一生了。
这五年里但仪清很少发病，第一次发病是四年前某一天但仪清在院子里散步时正巧有夫妻挽着手经过，她看到夫妻亲密的模样后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将两人分开，还咬了男方好几口。
医生和护士都或多或少听过但仪清从前的故事，但也都是第一次见她发病，吓得看护人员从此带但仪清散步时总要四处观察有没有夫妻情侣出现。
但仪清看不得伴侣间的恩爱，即便是出现在电视上的夫妻也会让她尖叫。
医生暗自打量着站在身旁的但季，但季作为但仪清的儿子，从进医院见到但仪清开始就是一副漠然的模样，眼里没有哀愁关心，但也并不是他以往见多了的小的嫌弃老的病，他的眼神，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医生是三年前转到这家私人医院后才开始接手但仪清的治疗，关于但仪清的事都是和同事闲聊知道的，这一家人的情况太复杂，但要真论起来，他其实完全理解但季的无动于衷，毕竟在他看来但季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可俗话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旁人，没有立场评论别人的家事。医生看但季也不想待在病房里，便说:“你跟我出来吧，有些情况我还要告诉你。”
但季嗯了一声，毫无眷恋地转身跟医生出去。
走廊上，主治医生问但季:“但仪清发病后一直在重复“表”这个字，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但季微笑道。
“我想这或许是件物品，手表或怀表之类的，”他试着提醒但季，医院里的人都听但仪清提过，她以前的情人送过她一个怀表。“如果能找到，对病人的康复会起不少作用。”
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东西，但季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散开，转而哂笑:“知道了，”稍稍停顿，一字一顿说:“怀表，我会试着找一找。”
医生听出但季语气的揶揄，像在嘲笑一个外人比他还懂母亲的事，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
-
但仪清想要的怀表在川平以前住的老房子里，自从她住院后，但季就再也没到那去过，只不时雇清洁工打扫一下。
他从医院出来，开车前往川平，一个他厌恶的城市。
越近目的地，但季的表情越发阴沉，他驱车驶向小区门口，在门卫的示意下拉下车窗。
“您好，外来人员需要登记后才能进入。”门卫向他递来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我是这里的住户。”但季说。
“你是哪一户的？”门卫疑惑地说，目光上下打量着但季，“我没见过你啊。”
“二栋四单元302。”但季语气染上不耐，五年后重回这里让他感到烦躁。
“四单元302……”门卫喃喃自语，“但仪清？你是……”他睁大眼睛，“但季？”
但季默不作答，关上车窗径自朝小区内驶去。
门卫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什么，赶忙拉开抽屉，找出一个小记事本，翻了几页，拿起电话机按着记事本上面的数字拨打了电话。
用钥匙开了门，但季扫视了房内一圈，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进了但仪清以前住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和五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时至今日这个房子仍然让他感到闷不透气。他在房间里翻找着但仪清的怀表，最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怀表，外表青铜质地，图案是一朵玫瑰，打开怀表，里面的时间已经不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不为人知的某一刻。
但季走出但仪清的房间，踱步走到客厅沙发处坐了下来。他巍然不动地注视着一处地方，这里让他感到窒息，静谧的空气中仿若埋伏着什么，会趁他放松警惕的刹那将他重新拽回黑暗中。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抖动着，可他偏偏一动不动，被钉住似的坐在沙发上，但季向后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哔哔——”楼下传来一道鸣笛声。
但季猛然站了起来，头僵硬地转动看向窗口，下意识地要走过去藏身在窗边往下去。
他僵在原地，后知后觉但仪清已经不在这里，才如梦初醒般坐了回去。
他还小的时候，和但仪清两个人住在这，逢年过节邻居家里热闹非凡，只有他们家冷冷清清，没有亲戚会来拜访他们。
先不论亲戚，他和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亲。
每次但仪清一听到楼底下的鸣笛声总会撇下他离开，不管他当时是在哭闹还是生病，她义无反顾地关上门，看也不看他一眼。
而每一次但仪清走后，但季都会躲在窗边看着她坐上停在楼下的车离去。
来接她的车总是变换着，但季不知道主驾上坐着谁，但仪清从哪件事后再也没带男人来过这，不知道她是开始想维持一个可怜母亲残破的尊严还是想给她儿子一个孤独落寞的童年。
但仪清从不关心他，或者说，不懂得怎么关心他，但仪清连怎么关心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仪清在家少，但季总是从邻居嘴里听到她的事，譬如“那个女人又换了一个男人”、“这个月已经是第三个了吧，真够骚的”、“你要是再看她一眼老娘就把你眼睛剜下来再带儿子走”等等。
他们也经常把目光放在但季身上。但季长在这里，邻居和同龄人对他的教育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让你别跟他说话，你不怕染病？赶紧把你手里的东西扔了！”
“我妈妈说你妈是biao子，你是你妈生的，那你就是小biao子咯。”
“他是男的，男的怎么叫biao子？”
“我才没见过像他这么漂……这么biao子的小孩！说不定他没有小鸡鸡！”
“你妈妈还没回来？呃，借电话？行你等……没谁！隔壁的小孩敲门跟我借电话！……但季要不你再等等，一会儿你妈妈就回来了，要是还等不到，你再来叔叔这……”
“哔哔——”
楼下又响起鸣笛声，他感到心烦，只想快点从这离开，打开门，恰巧碰上对门的男人。
“呃……你是……新搬来的？”男人一脸探究地上下打量他。
但季拉下脸，他讨厌这里的人，心情越发焦躁，他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我还以为你听不到。”横在过道的车上走下一个时髦的女人，她摘了墨镜，皮笑肉不笑地对但季说:“既然不住在这，为什么不干脆把房子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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