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有些时间没见您过来了。”花店里，老板在给几束洋桔梗和尤加利叶包装，她用透明的包装袋将其包起来，用细丝带在根部绕了几圈。
“有些事需要处理。”但季坐在椅子上等待，家里的玫瑰前几天枯萎了，他需要新的花束装点空荡单调的房子。
老板没有多问，只微笑着将花束递给他:“祝您生活愉快。”
从花店出来，但季没顺着原路返回，他是从家里直接出来的，这儿离他的住处有三个红绿灯的距离，不算远，但现在是正午，大路上人和车都多，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一条小巷里。
起初略显狭窄的小巷逐渐深入后视野变得开阔，住在这里的多是些退休老人，门前或多或少都栽种着花草盆栽，绿茵茵的，空气也变得清凉。
但季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行至一条行人稀少的街道，这里店铺很满，大部分是酒馆，黄昏后才营业。
朝上坡路走三百多米，再穿过一条巷子，就近他的住所了。
蓦地，但季脚步一顿，手上拿着花，站定在原地直视着上坡路上的两人。
他看到陈谣侧靠在一根柱子上，低头看男人递来的相机，而她旁边的男人也就势凑到她旁边，低下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这时不知道陈谣对男人说了什么，男人露出激动的神情，有些手舞足蹈。
他似乎见过这个男人一面，在银沙的时候。
他的目光落在陈谣身上不动，不声不响地端详了一阵，而后轻扫了她旁边的男人一眼，他们之间没有亲昵的举动，交流时也并不贴近，一眼看去就知两人关系简单。
但季眯了眯眼，没有特别突出的情绪涌现，但他没移开眼。他不喜欢看到别人相近时的模样，尤其像那个男人那样露出欢庆鼓舞的样子，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陈谣对他态度疏离，难道他没看出来吗？
可即便是流于表面的关系也让但季觉得刺眼，他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生出想要将其毁坏的心情。
他是即便知道因果缘由，也依旧会顺性做他想做的事的人。因为自己没有，所以见不得别人好。
‘祝您生活愉快。’
但季看了眼手里的洋桔梗，他平均两个星期换一束花，有时买了像洋牡丹、绣球花这样娇贵的，七天没到就会枯萎，它们的生命如此短暂，他只能不厌其烦地在其枯萎后重新更换。
他不执着哪一束花能永不凋零，他接受更换，即便它们只能在一片浮泽上停顿片刻，他也乐在其中。
他的生活并不愉快，所以他需要这么做，以借此让自己不那么孤独地存活着。
但季转身走进一家咖啡厅，找了窗边的位置坐下，他打了个电话，与此同时，看到泛黄玻璃窗外，离他有些距离的陈谣接起手机。
“喂。”
他心情愉悦地拨动一片尤加利叶，尽量使得语气平和:
“现在可以见面吗？”
-
开车送谢庚回工作室后，陈谣和但季在一家茶餐厅见了面。
这家茶餐厅就在但季家附近，原本离酒街也不远，但由于陈谣回了趟工作室，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但季支着一只手懒洋洋地看着窗外，余光注意到陈谣的到来后，转过头看她:“你来了。”
陈谣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饿了。”
但季闻言笑了笑，将菜单推到她面前，“点你喜欢的。”
陈谣也不跟他客气，当即翻看着菜单，点了几道菜，又把菜单还给但季。
“好了？”他问。
“嗯。”
但季叫来服务生，将菜单递给他，仰头对其微微一笑:“麻烦了。”
“你不点吗？”陈谣问，她把菜单给但季是想让他点菜的意思。
“没有非吃不可的菜式。”他答道。
“我以为你约我到这里，是有什么特别的推荐，原来是随便选的吗？”陈谣无聊地转了转点单用的铅笔。
“不是，”他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视线落在那只拿笔的手上，“我经常来这家餐厅，目前为止吃到的菜品都很不错。”
“所以，是没有喜欢的食物？”陈谣又转了一圈笔，停的时候笔尖指向但季，她抬起眼望他，“这算不算挑食？”
但季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想了一下，“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不算挑食。”
还挺好养活的，陈谣晃了晃手里的笔，将其放至一旁。
点的菜上来后，简短的交谈便止住了。他们两人都是常年独自吃饭，习惯了一个人进食，吃饭时候不爱说话，但两人间的气氛并不尴尬，反而分外和谐。
陈谣看向但季，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动作不紧不慢，手里握着的餐具没有一次发出碰撞碗碟声。就连吃饭时的他也像个模特。
他似乎做什么都举止优雅，半点错也挑不出。
像他这样，假装完美的，才会让人产生破坏的欲望。
-
吃完饭，陈谣开车送但季到他小区楼下，她在门口停了车，但季却没急着下。
陈谣也不催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指点着方向盘。
“客厅的花换了，上去吗？”
陈谣闻声偏头看他，她像是这时才注意到，但季的头发似乎长长了，额前的发被分至发际两边，成弧地绕到两鬓固定，露出白皙饱满的额，他脸上每一个地方，深邃的眼，英挺的鼻，薄润的唇，都让人忍不住吻上一吻。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靛蓝米白竖纹休闲装，衣摆和裤脚都宽松偏长，显得整个人慵懒闲散，转过头眼睛注视着她时，陈谣觉得他像一只纯正矜贵的家养猫。
“嗯。”
第二次来但季家，陈谣依旧觉得这里很空，让人有种不真实感，得坐下好一会儿才能适应。
客厅里该有的都有，不过物件的色调要么是黑白交织，要么是淡色系，很容易让人产生它们不存在的错觉。
连餐桌上被插在玻璃瓶里用营养液浸泡的洋桔梗的颜色也淡。
坐下来后，陈谣偏头盯着但季看了好一会儿。
但季倒了杯水给她，发现她的视线随着自己移动，在她旁边坐下，露出好笑的表情：“陈小姐想说什么？”
“你好像不带女人来这里。”她进门时打量了一会儿玄关，鞋柜上只有适合男士穿的鞋。
但季笑笑，回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弄脏了打扫很麻烦。”
陈谣眯了眯眼，审视他片刻，“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她的话题总是变得很快，而且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反倒挠得但季忍不住想让她多深入问点。“看电影，拼图之类……打发时间。”
“还有呢？”
但季视线移到她身上，有些困惑，他不明白陈谣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会追问。
“电视旁边放着一个手柄。”陈谣伸手指了指，“你打什么游戏？”
“rpg和ftg玩得多点。”但季摸了摸鼻子。电视下面的两个柜子里全是卡带，冒险闯关的居多，他单人模式和比较简单的双人模式都打通关了，而有些双人模式难度太大，一个人操作不了，只能放在那。
“都有什么？给我看看。”陈谣定定地看着他，但季竟然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期待。
但季扑哧笑出声，站起身拉开柜子给陈谣看。
陈谣蹲下身翻看着堆满柜子的卡带，翻着翻着，拿出一张卡带，“可以玩这个吗？”是一款双人闯关游戏。
但季垂着眼，陈谣拿着卡带的手手腕翻上，细薄得能看到上面的血管，顺着她的手一路向上看去，她仰着那张素净平静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从一进门开始陈谣就处在主导者的地位，和其他女人相处时大部分是他来引导话题，他习惯了掌控，突然之间被放置在被动中，他感到陌生，也觉得新奇。
“可以。”但季勾勾唇，伸出手握住陈谣的手腕，肌肤相处时从手掌感受到的细腻温滑的触感让他短暂失神，触感和他刚才想的一样。
……
“跳快一点试试。”
两人分别操控着一个小人闯关，来到3-2这关，但季的蓝色小人在三个出风口之间来回跳跃，陈谣的绿色小人操控着扳手控制风向，结果蓝色小人要么跌到出风口间的空隙，要么被风向吹上天际，试了十几次，一直卡在这个地方。
游戏又一次结束，陈谣偏头盯他，眼神有些幽怨，像在无声地控诉但季没用。“再来一次，我来跳，你来控制开关。”
但季忍俊不禁地点点头。他原本也有些气恼，结果看到陈谣比他更气，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反倒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换了位置后，试了三次就过了。
陈谣不由轻笑出声，“厉害吗？”她语调轻快，挑了挑眉。
但季见过很多次陈谣笑，嘴角一扬就能露出笑容，笑得温婉绰约，漂亮却虚假。
她现在在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浅浅的，像是秋风吹拂落叶一般，风那么轻，却吹得枯叶咔擦作响。
“陈谣，”但季忽地喊了她一声，他头一次叫她名字。
陈谣嗯了一声，视线朝他看去，这人，不管是否真的喜悦，他惯用微笑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此刻也一样，他对陈谣温润地勾着嘴角，盯着她片刻，说:“我们试试？”
陈谣动作一顿，“跟不喜欢的人，也能在一起？”
他笑意不减，语气不疾不徐:“陈小姐不是说喜欢我吗？”
如果限定的期限是目前的话，她是喜欢的，这不免有夸大的成分，明明只是感兴趣，非要说成喜欢。
可连亲吻这样亲昵的动作都能随便做出，说出“喜欢”二字，又有什么可害怕廉价的。
因为她喜欢，所以跟她在一起吗？这可真伟大。
陈谣将游戏暂停，这下客厅里全然陷入沉静，“可以，”她出声说，低着的瞳眸抬起，自下而上地探进但季的眼里，接住了他满眼的漫不经心。“试试吧。”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我，我们得分手才行啊。”她薄薄的两片嘴唇翘起，眼尾往下弯，回了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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