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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灭夜生花


曹昌玹见师母问得这般清楚,也不再隐瞒,“回师母,玹儿确是从幼时便开始对伶玉有了非分之想,产生了男女之情,请师母责罚。”

        余氏沉思了良久后坚定地看着曹昌玹,“我为何要罚你?”

        曹昌玹不解地抬头看着余氏,他以为师母是来问罪的,“玹儿对伶玉造成了困扰,昨晚还说出那样大逆不道,毁人清白的话,师母责罚玹儿吧!”

        余氏开口,“你自说你要求取孟家姑娘,却不知是哪个孟家的姑娘?我也是现今才知道你竟看上了我的姑娘。”

        曹昌玹一下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余氏,他还以为师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毁了伶玉清白,来教训他的,没想到自己竟也没说什么。只是此刻听到余氏的话又道:“师母的姑娘伶玉那样貌美,又那样乖巧懂事,定是有许多公子心仪才是,倒是我才是被挑剩下的那个。”

        余氏看昌玹有些失落,微微犹豫了会儿说道:“伶儿,心里是想着你的。”

        曹昌玹抬起了眼皮,眸间尽是光亮,有些难以置信,“您说的是真的吗?”

        “嗯,伶玉虽有心却没有胆,我今日来也只是想探探你的心意,如若真是两情相悦便不要错过了。”

        说着余氏又从袖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给伶玉的信,你待会儿去隆庙见到伶玉时递给她,应该会有用的。”

        余氏说完便离开了,寒风刺骨,曹昌玹握着信的手却十分温热。

        隆庙,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有求子的,求姻缘的,求子女平安的,求国泰民安的……

        唯独伶玉不同,她不求平安不求姻缘,拜的是愿父亲走的安心,不必挂念。

        这些年,她早就相信了父亲的离去,只是时不时出现在杂院路上的温暖,爱吃的点心,治伤的药材……令她又难免不再任性一回觉得父亲尚在。

        直到几月前那个三牛的出现,她才不再出现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猜是父亲安排来守护自己的。如今她已及笈,三牛也请辞,她便也愿父亲可以走得安心,不再挂念女儿,于是时常来隆庙替父亲烧香。

        刚烧完香,坐在庙外头的一位老和尚叫住了伶玉。

        “这位施主要不要来抽只签?”

        伶玉想着也无急事,便应了。

        “不知施主求什么?”

        伶玉一听愣住了,求姻缘,求前途?仿佛都不愿知晓,老和尚见许久未答话便自顾自说了起来,“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需疑。施主现在是否为情所困?”

        伶玉不做声,老和尚仔细观察了伶玉一会儿接着道:“若欲斩断情缘,你须得问问自己的心,它疼不疼,受不受得住,愿不愿真的放手。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伶玉似懂非懂离开了,更是没太在意和尚的话,她早就不愿想姻缘了,今日来也只是祭拜父亲。

        她来到庙后父亲的坟前,慢慢蹲了下来,替父亲添了些新土。

        坟墓四周无半点杂草,干净的不留一片枯叶,却满是浅蓝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姑娘可是许久未曾来老爷坟前了。”馨儿在一旁感慨道。

        “小时候怕见坟墓,觉得里面是鬼,现在才知道,里头躺着的也是自己日思夜想再也见不到的人。”伶玉从带来的盒子里拿出父亲最爱的绿茶,轻轻洒了一杯在墓前。

        曹昌玹此刻来找伶玉,看见伶玉在默默抹泪便也没有上前打扰。

        “父亲,自您去世以后,伶玉未敢有一丝不顺,万事也是一味忍让,只是因为祖母和您于我有救命之恩,伶玉不愿弄得孟府家宅不宁,还要令孤身一人的母亲陷于难地。可是父亲,伶玉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圆满,母亲如今虽大病初愈,可身子却大不如从前了,是女儿没能保护好母亲,是女儿有愧于你们的养育之恩……”

        曹昌玹此刻忍不住从后头靠近伶玉,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师父在天之灵看见你这般,心里定不会好受。”

        伶玉一听有人赶紧拭去了眼角的泪,随后转身看见是曹昌玹连忙后退三分。

        曹昌玹也慌忙后退了几步,伶玉开口,“你怎么今日也来见父亲?”

        “我得空便会来拜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待我那般好,我更得时时挂念着他。何况,何况师父的死……”曹昌玹想说,若是自己不带伶玉走绿春楼后面那条路兴许就不会出事,师父也就不会这么早去世。

        “过去的事儿就不必提了,”伶玉立马打断了曹昌玹的话,“斯人已逝,说再多都无益。”

        “斯人已逝,亦不必妄多苦恼。”曹昌玹一本正经地安慰伶玉道。

        而伶玉却假装没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现今的孟三姑娘在外人看来极尽温顺,事事忍让,可我只知道我认识的三姑娘,心里甚是向往自由的,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也并不温顺,并不愿忍让,只是自我师父去世后她才一点点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曹昌玹盯着伶玉继续道:“师父的离开成了你心里解不开的结。尽管你心里知道师父就算没有六年前那件事儿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愿放过自己,一直不停地借大房来惩罚你自己。”

        “我才没有!我那是没办法了。”伶玉躲闪着曹昌玹的目光。

        “我明白,自师父去世后,你和师母在这府里便无依无靠了,你深爱母亲,自知父亲离开后,你便成了母亲在京城唯一的依靠,所以你事事让着大房,不愿他们刁难母亲。我不想看着你这般,因而每每与你见面之时总是挑逗你,想看你嬉笑自在的样子。我也答应过师父,会保你和师母一世安稳,我说到做到!”

        伶玉似是被人窥探了内心一般,心底的苦楚都被人知晓了,但还是不相信曹昌玹的心意,边替父亲整理坟前的花草边怼道:“你怕不是昨夜的酒还没醒,说这些话。”

        曹昌玹见伶玉不理睬自己的安慰,无奈地继续说道:“那你便是都听到我说的话喽?”

        “是啊,不过世上那么多孟姑娘,总不会是我的。”伶玉继续整理着枯叶。

        曹昌玹也蹲下来帮着伶玉整理,“那么多孟姑娘,我也得都认识啊!不然怎知哪个才是最好的?”

        伶玉听了面无表情,只是曹三到哪儿伶玉就换到另一边。

        曹昌玹瞧着伶玉像是吃醋了,心里有些开心起来便试探她道:“我喜欢别家孟姑娘,你生哪门子气呢?”

        伶玉一听一下子将手里的杂草都砸在曹三身上,“我才没有生气,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砸完后又回过神看了看四周便起身走开了。

        曹三把地上的杂草收拾干净赶紧追了上来,拉住伶玉的手,“我说的孟家姑娘就是孟家二爷嫡长女孟伶玉!”

        伶玉愣了愣,心里悸动了片刻还是理智地把手抽开了。

        “我只喜欢你一个孟姑娘,而且我方才说那些话不是想说我多么了解你,而是不愿再让你一人面对大房受委屈,”曹昌玹挺了挺身子正经了起来,随后一字一句尽显真诚,“心有良人,世人皆路人。我是未全见过姓孟的姑娘,但你就是我认为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愿以吾之姓冠汝之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冬日寒冷,可现下伶玉的心却十分炙热。她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在外人眼里极尽纨绔,却在她眼里极尽温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又十分了解她的男子,心里早已不再平静。

        只是许久伶玉才吐出一句,“为何是我,我只是个已故小官的养女。”

        “你自幼便喜欢萤火虫,因着萤火虫虽渺小,但其光芒足以让夜间明亮,如同星星一般。尽管你自认渺小,可你于我眼中也是唯一发光的。萤火明灭在夜间依旧生辉,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在我眼中是灿烂明媚的。”

        见伶玉还是许久未说话,曹昌玹怀着殷切的目光继续道:“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望着曹昌玹深情而真诚的眼眸,伶玉深深感动了,她何德何能得一男子如此倾心相待,先前更是舍命救他,不知觉眼角似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曹昌玹忽的想起什么,从胸前的衣服里拿出余氏给的信递给伶玉,伶玉有些迟疑,随即诧异地接过信读了起来。

        “伶儿,母前自觉汝心悦曹三公子后,常有不安者,因畏府流言,畏汝不量力,故母就曹三公子叙。今若见此封,则母已代汝定三公子之意,汝两悦也。

        曹三公子,少视之,母觉世所谓纨绔之言皆其保护色,若三公子真愿有而不可觑。汝父与吾言,曹三公子善直,然家中兄弟众,皆视父之爵位,三公子不得不顾兄弟,而不求进。今三公子肉袒,母信而重之;且今余家功名不浅,以坚汝也。汝亦不须恐母之为韩氏不惯于府,而浮言所苦。汝嫁之善也,韩氏惮之不逮,而君情投意合,府阁流言破。

        凡汝幼,母全好。”

        读完,伶玉双目已经全然模糊,面颊上两行清晰的泪痕扰乱了曹昌玹的心,他不知晓信件的内容,只是见伶玉哭了有些手忙脚乱。

        正当伶玉哭得梨花带雨,曹昌玹不知所措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很快二人的发上便落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伶玉感受到飞雪,缓缓合上了信件,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笑了,“待到白头,愿心依旧。”

        曹昌玹看着伶玉这个笑容松了口气,也会心地笑了出来。

        而伶玉这笑容,在曹昌玹心里铭记了一辈子。

        雪花纷飞,落在了孟长松的坟前。女儿觅良人,解心结,也许孟长松在天见此也会万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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