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眼熟
虽然是时隔多年，可钱主薄说起这件事还是记忆犹新：“当时我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上前询问了一句，没想到他当时就哭了出来……”
说到这里钱主薄苦笑一下，缓了一会才继续说：“我和他去附近酒坊，酒过三巡他才说，徐雅投湖自尽了。”
余音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钱主薄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初是我带徐雅来的青州，如果不是我，她或许就不会枉死他乡了，每每想到这里我总是悔恨不已，我……”
“你不是说有个婢女随行吗？那个婢女呢？”余音不得不打断钱主薄的忏悔追思。
“婢女？”钱主薄愣了一下，眼中泛起的泪光憋了回去，有些茫然地说，“大概是回去了吧，徐雅不在了她也不会留在青州吧。”
“后来呢？”余音耐着性子问。
“后来家里安排我上京赶考，我便离开了青州，中举后一直外放为官，也是这两年才到叶城做主薄的。”钱主薄悲伤的情绪被中断，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余音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徐雅投湖自尽这件事你只是耳闻，并没有见到尸体，至于徐雅是不是自杀你也没法确定？”
钱主薄眨巴了一会眼睛，底气不足地开口：“苏巍峨没有必要骗啊。”
“他为什么没有必要骗你？”余音一挑眉看向他，“如果当时是苏巍峨和徐雅在船上发生争执，苏巍峨失手将徐雅推落水中淹死，为了逃避罪责他谎称投水自尽呢？”
她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钱主薄：“徐雅死在青州，苏巍峨肯定要报信给她父亲，你也是辉山书院的学生，又是青州人，他当然会把徐雅投湖自尽的消息告诉你，从侧面印证徐雅的死和他没关系。”
钱主薄面如死灰：“这只是你的猜测吧，那个，徐雅万一真的是投湖自尽呢？”
“徐雅一介女流没了未婚夫婿的消息，就敢千里迢迢来寻夫，这样韧性和魄力的女子，不应为徐家家道中落而投湖自尽吧？”余音说出心中疑惑，“就算要死那也是一无所有的苏巍峨去死吧？”
钱主薄想了想才回答：“我依稀记得苏巍峨说，他因为家里的变故提出退亲，徐雅不答应才以死明志的，余姑娘大概是不曾爱过什么人吧，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你还有徐雅父亲的消息吗？”余音不想和他争辩，“按照你的说法，婢女在徐雅死后应该是回徐家了，她就是徐雅当年出事最好的人证，只要写一封信去问一问，那我们都知道答案了。”
“徐老先生现在还在辉山书院任教，”钱主薄对徐雅一直心存愧疚，也一直留意徐夫子的消息，“只是这两年身体不太康健，你若要去找他问徐雅的事，还请言语间多注意点，不要让他老人家太过伤心才是。”
“知道了。”余音告辞离开，她本想写信，一转念决定亲自前往辉山书院。
徐老先生青年丧妻，中年丧女，长袖清风书香为伴一辈子，清瘦的脸颊透着一种古井无波的气质。
听闻苏巍峨失踪了，他摸着颌下长须说：“好久没人在老夫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
他拿起水勺给壶里加上热水，看着火苗舔舐着壶底，热气从壶嘴冒出来：“小女当年也是太执着了。”
余音说：“老先生，我想见一见当年陪令爱前往青州的那个婢女。”
“你见她做什么？”徐老先生看向余音的目光中透着一点惊讶。
“徐雅当年到底是不是自杀，这件事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余音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古怪。
“我也不相信自己女儿会自杀，她是那么一个温柔又开朗的孩子，”徐老先生苦笑了一下，“可告知我雅儿死讯的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的啊。”
“如果苏巍峨当时是和徐雅起了争执，失手将徐雅推落水中而死，他难道也会诚实的告诉你吗？”余音曾经用这个问题问过钱主薄，钱主薄并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此时她又拿出来问徐老先生。
“可告知我雅儿死讯的人，并不是苏巍峨啊。”徐老先生看向余音的目光透出三分了然，“看来你有所误会。”
他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当年是伍征文陪着那个婢女来辉山告知了小女的死讯，征文是我的得意门生之一，那婢女亦是从小和雅儿一起长大，如果雅儿的死有可疑，他们没有理由骗我吧？”
余音的手指轻敲着杯沿：“你说的伍征文，可是现在的扬州牧？”
“是。”徐老先生说，“你说要见当年那婢女只怕得去扬州了，征文在送雅兰回来的路上和雅兰互生情愫，娶了雅兰做妾。”
余音心中转了几个念，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却也说不出口，站起来告辞：“老先生，叨扰了。”
“没想到巍峨竟先我而去啊。”徐老先生站起来送客，“你帮我带个话给钱主薄吧，时也命也，不怪他，只怪雅儿太执着了。”
要去扬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先回青州秉明通判领到路引才行。
余音在回青州的时候，梁江月也见到了千面叟。
在青州城一间平平无奇的民居，厨房里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厨娘正在忙活，她左边脸上有一大块青紫色的胎记，看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藏起半张脸。
如果不是在叶城孙家的案子里，梁江月曾经见到过孙家的厨娘，再加上临行时余音那古怪的话语，梁江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端汤给他的胖女人，竟然是闻名江湖的千面叟。
面前的碗里是一碗褐色的汤水，散发着微涩的药味，梁江月是神医谷弟子，对药味最熟悉不过了，他从这气味里闻出这是一碗麻服散。
厨娘用眼角偷瞄，看梁江月并没有喝药，她催促道：“你快喝吧，喝了睡一觉起来，你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了。”
梁江月看向她：“你难道没觉得我很眼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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