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母亲当年

　　容景珩那一边，估计也是很快得知了我们的消息。
昨日封锁陛下的寝殿，不过就是为了将陛下宫中的人全部换掉。
皇后一直在宫里面，这宫中，早就已经被她安插了不少心腹。
正在这时，秦夜安告诉我：“阿元，宋大人过来了，你要去见见吗？”
我重生归来以后，一直都没有见过我父亲。
之前听说父亲有些中风，也不知道如何了。
我低头道：“我不愿和父亲当面。”
秦夜安他们都能够直接将我认出来，若是换做我父亲的话，看到我之后，定然也是会认出来的。
本来我如今干的这些事情，就危险的很。
我不知道要害我的人究竟是谁，父亲年事已高，我不想让他参合到这些事情里面来。
若是父亲再因为我的事情出了个什么好歹，我这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秦夜安安抚开口：“这些我自然会处理好。”
“去见一面吧。”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紧了紧手心：“秦夜安，不知为何，我有些紧张。”
父亲进宫，定然也是知道陛下的事情。
我站在陛下的屏风外面，看着里面的一众大臣。
父亲与陛下之间，两个人少年时是朋友，后来同时喜爱上了我娘亲。
陛下在这一方面倒是做的很好，遇到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权势如何。
从始至终，都是尊重我母亲的意愿。
也从来没有觉得，我父亲抢了他心爱之人，就对我父亲如何。
即便后来母亲生下我去世之后，陛下对于我，也是极其宠爱。
我从心里面清楚，陛下对我母亲，定然也是付出真心。
父亲此刻跪在陛下床边，脸上挂了泪水。
“陛下，老臣与您相处这么多年，还没有斗嘴够呢。”
“上次您来看臣，说是让臣保重身子，日后长远，可如今——”
父亲说着这话，甚至开始哽咽起来·。
周围的臣子下人也受到这样氛围的影响，都轻轻的抹起眼角来。
一直以来，陛下对于朝政民生，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一定是一个好君主。
受到这样氛围的影响，我也忍不住悄悄抹了眼泪。
今日这一切虽然只是做了一场局，可是陛下的确不再年轻，我父亲再也不是当你那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他们都已经老了，那样分别的场景，终究是要来的。
秦夜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元，都会没事的。”
“等日后将事情都查清楚了，你便也可以和宋大人相认。”
他懂我心里面的顾虑——
终于，大臣们全部都出去了。
只有我父亲，还在陛下床头守候着。
父亲似乎是有些怀念起来他们年少时的时光，絮絮叨叨个不停。
“陛下你还记得吗？当年晚姝拉着我二人出城，硬是要出去打雪仗。”
“陛下一把被推进了雪堆里面，却没有想到不小心惊动了冬眠的熊瞎子，我三人被追了许久。”
“若不是臣箭法精湛，恐怕当时就交代在那里了。晚姝当时居然还笑的出来。”
晚姝是我母亲的名字。
我觉得很好听。
说起来我母亲，当年的的确确是上京城有名的风云人物。
今日当街打马潇洒肆意，明日喝酒论诗风流至极。
一袭红色衣裳，风华绝代，是盛开在上京城的一簇火。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即便我是站在屏风外面，我都能感受出来他说这话眉眼之间泛出的喜悦怀恋。
父亲这些年将我养大，其实很少与我说起母亲的事情。
但是我知道，在父亲心里面，一直都没有淡忘过母亲。
父亲有时候情绪不好，总是自己提着一壶酒，去当年母亲住的院子，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
母亲生下我便去世了，母亲的院子，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保持原来的样子，每月定时有人清扫。
年少时候我不懂那样多，看到旁人都有母亲，也会忍不住羡慕，便回去问父亲：“为何她们都有母亲，但是我没有。”
“母亲是不喜欢阿元吗？”
父亲只是抱着我，开口：“她不是不喜欢阿元，阿元是我们的宝贝。”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会一直看着阿元长大的。”
父亲每次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去母亲的院子里面待很久，每次出来以后，身上都会带着一股酒味，眼眶也红红的。
后来我长大些，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我就不再问了。
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是我的错。
若是母亲没有生下我的话，便不会这样了。
她与父亲这样相爱，若是没有我，父亲如今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将最好的东西给我，看到父亲这样难过，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希望父亲能够开心。
父亲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我的想法，那日他带着我去了母亲的院子。
“阿元，从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与你母亲便是一直盼着你。”
“你母亲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也不需要因为这个感到愧疚。”
“早在迎接你到来之前，我们便做足了准备。”
“父亲说过，你是最珍贵的明珠，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将这份愧疚背在自己身上。”
“要怪，就怪老天爷不公平，让我们阴阳两隔。”
他给我看了母亲在孕期为我准备的衣物，“这是你母亲当年一针一线为你缝制，只是这些年我一直都想要逃避。”
“看看吧，当年我们便是想要一个女儿，像她一样，多好啊。”
父亲将视线落在我身上，眼神之中已经多了几分泪意。
“好像只要不提到这一方面，你母亲永远都在一样。”
“这处院子，我也从来没有让旁人动过。我以为这样，晚姝便没有离开。”
父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那是第一次。
我当时也忍不住哭了，我父女二人在母亲的院子里，狼狈的很。
父亲说，母亲一直在，会一直看着我们。
我当时想，母亲若是看到我二人哭成这模样，会不会也在天上偷偷取笑。
父亲一旦开始便有些停不下来了：“陛下可还记得，当年狩猎。”
“陛下打猎最少，晚姝居然是我三人里面猎物最多的，最后还是我三人平分猎物，陛下这才高兴起来。”
我站在屏风外面，没有想到过陛下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顿糗事。
我以前只知道，他们三人是很好的朋友，自幼便是。
后来二人都喜欢上我母亲，只是我父亲更会哄女孩子欢心。
上面这话是陛下趁我父亲不在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
他说父亲就是太会油嘴滑舌，这才将我母亲娶回家。”
如今父亲说出这些青葱岁月，我只觉得，他们年少时候模样在我心里生了根。
我日后，会不会也成为别人口中这样的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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