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咦？为什么墙还会说话
夜幕袅袅，将自己缩做一团，茜茜躲进熟悉的角落里独自疗伤。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在迷途中找不到出口。手掌上热辣辣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泪水中的盐分与伤口上的血相融，生疼。想想现在这个落魄样，茜茜不禁暗憎自己丢人。
身后似有动静，茜茜转头看到玻璃门口有人向她挥动衣衫，纯白的，在这暗夜里有着不一样的醒目。
晃动着“白旗”，王子推门进来，打开水晶屋的顶灯，手里，还提着今天早上才用过的医药箱。
“你不用发火，我先投降。”
王子冷静的先发制人，几步跨来在她身旁蹲下，难得的多解释了两句，“香姐说给何医生打电话，被我拦住了，这工作我也勉强能胜任，让我先看看你的手。”
“滚出去，谁要你管。”
茜茜直觉就是想挣脱，却无奈于力量的悬殊。王子死死钳住她的手，细细检查她的伤口，这让茜茜很挫折。力气不够，不代表她没有别招，她凑上去就是一口，狠狠咬住王子的手，你不松手，我也不松口。
王子无奈的盯了她两眼，探手直捣她的喉咙，茜茜本能的应激反应即刻拉响，吓得往后一仰，被王子眼疾手快的捞住。
“不吓你了，坐好。”
这一次，心有余悸的茜茜没再闹腾，乖乖的任由王子高效的给她包扎完毕，还是那么漂亮的手法。
王子收好医药箱，默默给茜茜铺好被子和枕头，这些都是香姐方才让他带来的。
“这是我的小被子。”
茜茜幽幽飘来一句低语，像是对王子的解释。她慢悠悠抱起让她最有感情的小被子，埋头其间，仿佛闻到了童年的味道，她最喜欢的有妈妈的味道。
“这么漂亮的小被子，不该跟鼻涕为伍。”王子悄然递上手帕，“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这年头，居然还有男人用手帕。”
虽然迟疑，但王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安慰气息，低低沉沉，轻轻柔柔，让茜茜安心，她刷的抽过面前的手帕，用力擦拭，鼻涕擤得震天响。淑女形象？不存在的。
“小展送的？”
“知弟莫若姐。”
杨兮展，那就是活在上个世纪的贵族，他把他随身携带的手帕送给他最喜欢的王子哥哥，还叮嘱他：一定要用。显然，王子做到了。
“那小鬼……”
看茜茜情绪沉静下来，王子站起来打算往外撤，“你先休息，我就在门口，有事你叫我。”
“把灯关掉，坐过来。”
王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在光线足够的灯光下，杨兮茜的眼神也很肯定。
“还要我再说一次？”
会发疯的傻女走开，会发威风的大小姐又回来了。王子轻笑一下，伸手按下关灯键。
风停歇，浪也沉沉睡去。夜色继续笼罩着平静下来的杨家，围裹着安静下来的水晶屋。
“你昨天，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嗯，我好歹在杨家打工这么久了。”
“按道理，昨天应该是你去机场接我吧。”
“不好意思。”
“那倒不必，你有更重要的事。你……你知道她会逃婚吗？
“小姐，我们之间，好像并没有熟到可以随意聊私人八卦的地步。”
“怎么有点耳熟。”
“你昨天晚上真的喝醉了？”
“呵呵，喝醉了也知道你是故意弄脏我的衣服。”
“难道不是因为你故意在先？”
“算了，翻篇。那新娘，是你什么人。”
“我妹妹。”
“干哥哥，干妹妹。呃，好庸俗。”
王子和杨兮茜，并肩而坐，促膝而谈，这个场景，也好怪诞。
“不是干哥哥干妹妹。”
“那是什么？”
“比亲人更亲的关系。”
亲人。
关系。
从妈妈离开的那天起，茜茜很大一部分的不快乐都来源于她的亲人关系。
“你肯定觉得我是疯子。”
“是太情绪化。”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管住自己。”
“慢慢学吧。”
“那你会教我？”
“我？你不是要踹我出杨家大门？”
“我不是又给你机会了吗？而且，听说你后台很硬。”
“还可以。”
“切……”
茜茜自然而然的用手肘撞了撞王子，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平和，来得太快，来得太陡，仿佛是王子给她施加了魔力。
“哭完了？”
“应该没有吧。”
“还有？女人真可怕。”
“可怕？”茜茜转身朝向王子，轻轻摸了摸脖子，“能比你可怕？”
王子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就不能翻篇么。”
“你教我，怎么翻？”
“有些事我解释不了，可是我对你们真的是无害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茜茜深深叹气，她也很犹豫。她是想相信他的，哪怕风险很高。
“你倒是想翻篇呢，可我怎么觉得……得是一辈子的噩梦了。”
“一辈子多长啊，你别就惦记着我一个人啊。”
茜茜轻轻笑了，“想得美。”
“那我可以不用走了吗。”
“你就这么不想走？”
“我说过，我喜欢这里。”
“我考虑一下。”
“要不这样吧……”
茜茜疑惑的看着王子稍稍朝她挪动了两寸，臂膀靠住她的，“你挨着的是什么？”
茜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是一堵墙。墙可以支撑你，也可以埋葬你的烦恼还有你的秘密。”
“我亏不亏啊？我为什么要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啊？”
“不是我，是一堵墙。”
王子的声音，像是能催眠。黑暗中，茜茜眼光流转，体味一份意外的感动。
“那我可以要求墙睡着吗。”
“他已经睡着了。”
“嘿，墙。”
茜茜推了推王子，没有动静，她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四肢百骸都开始松软下来，这让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变得松软。
“墙，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我妈妈的生日，不过别人把它叫做生祭。我昨天晚上就睡在现在个地方，这里是妈妈以前最爱呆的地方，是我想念妈妈最好的地方。虽然今天倒霉的把脚弄伤了，我还是跑去找爸爸，希望他能够陪我去给妈妈买一份礼物，明天和我一起去看她。可惜，我等了两个小时，他连见我一面打个招呼的时间也没有。自己打车回家的时候，真的是很郁闷，很郁闷。奶奶不在家，这个家对我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跟阿姨的关系，从来就很冷淡，不知道为什么，跟小展也就是不亲。家里的人应付我，只是因为我生在这个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我。我常常觉得如果时光能够只停留在7岁以前，该有多好。我有全世界最美丽最温柔的妈妈，我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可是妈妈说她累了，她不理我了，虽然我还牵着她的手，可是她的灵魂飞了，不管我怎么哭她也不肯回来。她走了，还带走了爸爸，把那个爱家的爸爸带走了。我看见他的时候越来越少，我觉得他是不想看见我。于是我逃课，学人家做只会玩乐享受的千金小姐，我故意拖垮功课，我把自己从小时候样样拿优的乖乖牌变成了让他想起来就头疼的大麻烦，都只是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可他现在居然说，说不知道怎么跟我沟通，说我这些年是多么的荒唐，他从来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不会想到是他的问题，错的一定只有我。我以为，他不在乎我，至少对妈妈还是好的，其实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他在乎的，就是他自己。哈哈，杨兮茜含着金汤匙出生，她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爱，好不好笑。嘘！墙，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千万不要。你知道有些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是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而且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你最好是放聪明些。”
“放心，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赞美就是聪明。”
“咦？为什么墙还会说话……”
是太累，是太放松，还是真的进入梦里，茜茜轻轻倒在王子肩头，声音渐渐隐去。不用去看，也不用去摸，王子也知道她脸上的泪迹还远远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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