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鼠狼失败的讨封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张旭《山行留客》

        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人，沈天瑛好容易爬到半山腰，见到道旁大树下有块较为平坦的石头，忙停下脚步，来到树下阴凉处休息。

        太岳是华夏东部最高的山峰，素有“天下第一山”之称，其地质构造十分复杂，以断裂为主。从山脚向上望，只见太岳气势宏伟连绵不绝。而站在山巅，则可一览众山之小，俯瞰清谷之幽。山上郁郁葱葱，山顶云霞雾霭辉映，一步一景，身居其中，令人目不暇接，无限神往。

        沈天瑛自两年前见识过太岳秋景就念念不忘，今年春日刚有了假，就忙不迭规划攻略来到了太岳，欣赏太岳不同于浓烈秋装的春日风光。

        此时已是晚春，山道旁的野花开过一个春日后渐渐开始凋谢。微风里已经开始带上暖意，轻轻吹来，拂在沈天瑛白皙的脸上，也带着野花的花瓣飘落在地上，被那些小黑点似的蚂蚁合力抬起，重又走入花丛。

        沈天瑛靠在大树上，伴着暖融融的春风，闭上眼睛小憩。远远的，有细微的虫鸣鸟叫声传来，几乎就要把沈天瑛催眠。

        就在她要入睡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尖利的男声：“这位姑娘，你觉得我像人吗？”

        沈天瑛被这声音一惊，睡意瞬间全消。睁开眼睛，却没在周围看到人影。

        就在沈天瑛怀疑自己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而产生幻听时，又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耳边：“这位姑娘，你觉得我像人吗？”

        沈天瑛浑身一抖，终于确定这声音不是假的。但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这道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一时间，沈天瑛心里浮现出各种看过的小说纪录片里的案子，比如山间杀人，比如高山埋尸；又想到刚才这道声音尖锐而怪异，话里有“像人”二字，她的思绪不禁又飘到了动物讨封这些灵异现象。

        沈天瑛一个激灵，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吓。她不敢回答，从石头上站起，拖着背包就要往来时的路上跑。

        可是没跑几步，平坦的山道上猝然冒出一块大石绊住她的脚步。沈天瑛晕头转向，整个身体砸在地上。手被地上的小石子刮出伤痕，手肘撞在那块石头上，瞬间肿了一个大包。钻心的痛也迅速传递到四肢，让沈天瑛趴在地上重重喘息。

        一阵异样的风吹来，沈天瑛突然心慌地闭上眼睛，希望就此躲避想象中的恐怖画面。可是，就算她闭上了眼睛，那道神秘的风依然盘旋在她的耳畔。甚至，她还听到了一道窸窸窣窣，似乎是小动物走路的声音与她越来越近。

        没有人烟的太岳，突然出现的声音，无中生有的石头这些痕迹，就算是再神经粗壮的人，也该察觉到其中的古怪。

        她不想再自欺欺人，就算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于是，沈天瑛在身上掐了一把，勉强睁开双眼，对上了面前一双幽黑没有瞳仁的眼睛。

        唔有点像纽扣？

        她面前蹲着一只四五十公分高的黄鼠狼，身体细长，毛色背黄腹白。爪子尖锐锋利，圆圆的耳朵挺立在头上，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沈天瑛的脸上。

        黄鼠狼？！沈天瑛一下子清醒过来，惊骇异常，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位姑娘，你觉得我像人吗？”这道声音第三次响起。

        沈天瑛本就被这只黄鼠狼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又被一再追问。于是，下意识地，沈天瑛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不像。”

        说完，她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动物讨封是修炼有成的动物想要突破瓶颈才想出来的法子，如果得到肯定，功力就会大增，反之则会消退。

        她说不像，岂不是会让这只黄鼠狼记恨？

        沈天瑛正要改口，眼前发生的事却让她吓得把话堵在了嗓子眼。

        因为就在她说完不像之后，原本意气风发的黄鼠狼身形迅速佝偻下来，皮毛也比之前暗淡许多。

        如果说，在问话之前，黄鼠狼脸上是期待与激动。那么在这样的变化之后，黄鼠狼的表情瞬间从期待变成了狰狞，以及对沈天瑛的怨恨。因为它已经意识到，沈天瑛的话让他的修为和功力快速从体内流失。

        短暂的愣怔之后，黄鼠狼开始大骂起来，一脚踢在沈天瑛的小腿上，巨大的力气让她疼得浑身抽搐：“不都说人类怕妖怪，跟他们讨封就跟喝水一样容易吗？是哪个混蛋编的传说来骗我”它的声音越来越大，愤恨地诉说着传说和流言不可信，骂得兴起，还踹断了道旁刚长成的小树。

        只是骂着骂着，过了一会儿，黄鼠狼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想到了什么，黄鼠狼又转头来到了沈天瑛的身前，蹲下身子，眼中闪烁起贪婪的欲望。

        “既然是你阻碍了我修炼的道途，因果循环，那么就该由你来补偿我。我听说你能让动物成精，那吃了你一定很补吧？”

        沈天瑛从来不知道，原来黄鼠狼的牙齿也是非常锋利的，它们长而直，可以想象扎入人的四肢时，会让她有多么痛苦。粘腻的口水滴在她的皮肤上，腥臭的呼吸从黄鼠狼的口中喷涌出来，让沈天瑛想要作呕。

        但刚才的逃跑和殴打已经让她没了任何力气，面对黄鼠狼脸上浮现的贪欲，沈天瑛只能放松身体以期待减少被啃噬的痛苦，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她今天来太岳，好像是专门来体会什么叫突如其来，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柳暗花明的。

        就在黄鼠狼的牙齿将要插入沈天瑛的皮肤时，道旁的树林里突然窜出一头黑狼。黄鼠狼被黑狼一脚蹬在头上，失力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黄鼠狼被踹在地上爬不起来，嘴里却不能露怯，又开始骂骂咧咧：“你个小畜生趁人之危！要不是这女的阻我封诰，你以前根本打不过我！”

        黑狼冷哼：“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讨封不成，说明是你修行不到位，心境不够圆融。本来立刻离开即可，未来自有机会结束与她之间的因果。你却动了邪念想要吃掉此人，正是因此，才造成了真正的修为大退！”

        黄鼠狼知道黑狼说的是对的，趴在地上吭吭嗤嗤，不敢回嘴。

        怕黄鼠狼走了之后纠集其他喽啰再来找茬，黑狼干脆一脚踩在黄鼠狼背上，跟沈天瑛说话：“小书刚刚才知道您来了山里，赶着去找些特产想让您带回去，它还托了我带话，让您在这等一等。”

        此时的沈天瑛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在树下的大石上。

        黑狼有着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牙齿锋利，双目炯炯有神，昂首踩在黄鼠狼的背上，威风凛凛。就是这样一头英姿勃勃的黑狼，对沈天瑛说话的语气却极为温柔，温柔得让沈天瑛听到了地上黄鼠狼发出的轻嗤声。

        沈天瑛现在满头雾水，脑子里的弹幕都是：小书是谁？这头狼是谁？为什么她现在遇到的动物都开始说话了？难道它们真的是妖怪？还是说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层出不穷的猜测和想法在她心里盘旋，沈天瑛难以抑制，出声问道：“小书是谁？你又是谁？你们都是妖怪？”

        黑狼疑惑地看着沈天瑛，觉得这人很奇怪，明明有着让动物成精化形的能力，却不知道妖怪的存在。

        这念头一闪而过，黑狼回道：“我叫小黑”

        黑狼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天瑛身旁的树上又蹿下来一只松鼠，把她吓了一跳。松鼠背上背着一个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碎花包裹，一落在地上就亲亲热热地抱住沈天瑛的小腿，惊喜极了：“恩人，您又来了！”

        这只松鼠很小，玲珑的面孔上嵌着一对闪闪发光的小眼睛。身上灰褐色的毛发光滑，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向上翘起，格外的漂亮。

        小松鼠其实在抱住她的时候已经收起了爪子，但带着皮毛的前肢搭在沈天瑛的腿上，温暖的热度透过衣物传到她的皮肤，这种感觉还是让沈天瑛的身体一颤。

        控制蠢蠢欲动要抚摸那条大尾巴的双手，沈天瑛再次发问：“那个，可以告诉我你们是谁吗？”

        小松鼠赶紧放开沈天瑛的身体，害羞似地整理了身上的毛发，才说道：“恩人，我是小书啊。对不起，我现在的修为还不够，您来太岳山上，我也是刚刚才听别的小动物说的。”说着又忍住羞赧，献宝似的拿下背上的包裹：“这是我们山里最好的特产，望恩人不要嫌弃！”

        沈天瑛无奈扶额，换了一个问法：“小书，你为什么要称呼我为恩人？”

        小书扒拉包裹的爪子一顿，眼睛里是纯然的天真：“因为您我才能成精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成精的？”

        小书蹲在沈天瑛的身前，爪子在空气中挥动，提醒沈天瑛两年前发生的事：“两年前，您来这座山上旅游。就在这里附近，您也是坐在一棵树下。我本来是在那里玩耍的，您摸了我，我就感觉身体很热乎，赶紧回树洞修炼，然后我就成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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