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车叱牛牵向北

韶华如梦，孙府烟尘重。芦苇载将楼心月，转眼誓言成空。阜成门外春风，怀柔青冢龙钟。梁上君子无奈，英雄常困情浓。

        祥子的念头千转万转，管家见他踌躇不前，便注视着他，目光如炬。祥子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被这火灼灼的目光盯得难受，决定富贵险中求。他不顾老车夫的吵嚷：“您去喇叭沟原本该收两块的！看您也不容易，就收一块吧！”他声音洪亮，着意盖过老车夫的嚷嚷声，随后拉着车就绝尘而去。

        老车夫还没反应过来祥子干嘛说什么偏远的喇叭沟，就被祥子一阵风似的拉走了。祥子感觉哪怕是自己年轻力大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快的速度。他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即使是逆着风也能一口气跑出十里地。车上的铃铛丁丁零零的响着，磕在车把手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车顶的篷子被跑步带出的风急急吹着，摇摇欲坠，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吹到天上去了。老车夫也是个爱车如命的主儿，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带了哭腔，大喊大叫：“他抢我的车，他抢我的车！”

        祥子才顾不上管他，也不管众人侧目，心中的愧疚如流星般一闪而过，转瞬间被快意和喜悦填满。他想：终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离着进孙府越来越近了。于是一口气将他拉到了喇叭沟，那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他把老车夫推下来，重又想起自己的誓言，不禁生了几分不忍，又怕老车夫生出事端，于是他把自己剩下的一点钱扔给他：“你保重吧。”老车夫不知怎么，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破口大骂。许是怕继续被指责，祥子不敢去看老车夫，又拉上车跑了。

        已是黄昏独自愁，祥子逼迫自己拿出刚刚那种力气，可是又感觉力不从心。没有了危险与顾虑，人又怎能发挥出自己的潜能呢？祥子连试了几次，见找不回之前的感觉，便也逐渐倦怠了，索性拉着车缓缓走着，权当恢复体力。车上的铃铛有一声没一声地摇着，如同慢悠悠的驼铃声，亘古而幽远，仿佛老车夫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声一声，敲打在祥子心上。薄暮的春风吹着顶棚，好似车夫支离破碎的人生，被命运的素手肆意拨弄。

        原来，老车夫同时经营着一家小商铺，因为喜欢喝酒，有时候就忘了上锁。前几日他发现自己的柜台被翻过，钱也少了许多，却不知小偷是谁，只能自认倒霉。然而，所有的钱都会被他在右下角，折上一个小三角，作为标记。刚刚祥子给他的那三张纸币，正是被他做过标记的。事发没几天，被偷的钱不会流传太广，于是他笃定祥子就是真凶。

        老车夫屋漏偏逢连夜雨，而祥子却春风得意马蹄疾。他被管家挑中了，次日便可以进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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