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颅
中年女子拉着骨车，来到鱼市。看到鱼贩子们守着一车车的鱼，大声的吆喝，她不屑的啐了一口。
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鱼多有个屁用？都是些不值钱的冥河里的鱼。老娘这一条，就能换来大把大把的冥币，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
她把‘魂’挂在个显眼的地方，也不吆喝，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识货的大主顾上门。
‘魂’，不，现在应该叫做林铮了。他已经回忆起自己的身份，以及前世的点点滴滴。
银溪镇美丽的小花园，母亲亲手做的美食，父亲带回家的葡萄酒，还有古灵精怪、经常恶作剧的妹妹林灵儿……都让他怀念无比。
还有温蒂……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悲伤？鄙夷？还是根本就漠不关心？反正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身影，自己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想到这儿，林铮突然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如果不是遥远的故乡中，还有几个全心全意挂念着他的亲人，他甚至都不想回去了。就留在冥界，闯出一片精彩，也未尝不可……
林铮的身边人来人往。
时不时会有人驻足，看着他夸赞几句：“吆，这么大的鱼，真是少见。熬一锅鱼汤一定很好喝。”
也有人会出言调笑：“哈哈，小娘子，你怎么就带着一条鱼出来卖，是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要不你跟着大哥走，大哥管你个饱饱的。”
对这些闲得无聊的平民或者小瘪三，中年女子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的舀几瓢水，浇在林铮身上，让他看起来鲜活一点。
林铮心中正在天人交战，纠结万分。被冷水一激，顿时清醒起来。
不行，必须回去！不过是受了点情伤而已，一个男子汉，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居然想抛下父母和妹妹不管不顾。我真是个混蛋！
心里一边自责，一边有了决断。林铮打起精神，开始仔细筹谋。
他现在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大半，魂体强壮无比。不过依旧没有到巅峰。记忆的链条中，还有两个关键的节点没有打通——
一个。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就到了冥界？
再一个，就是他为什么会一点点恢复记忆，而不是像其他亡魂一样，永远的沉沦下去。是谁在暗中帮他？
他隐隐觉得，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面孔，一个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儿，还没有记起。如果不唤醒关于‘她’的记忆，自己就无法摆脱冥界，重回埃尔隆大陆。就算回去了，也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他。
沉住气，再等等。林铮暗暗告诫自己。
太阳已经高升，鱼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中年女子的骨车前，也偶尔有认真询价的人。
“老板，你这条大青鱼多少钱？”
“青鱼？你眼瞎啊，不识货就不要买。去别的鱼摊看看吧，老娘家的你买不起！”
“你……泼妇！哼！”
不少客人被女子的尖牙利齿气了个半死，扭头就走。
“我呸，一帮穷酸，耽误老娘的时间。”中年女子揉了揉饿得半死的肚子，没好气的骂道。“以为谁都能买咱家的鱼？除了识货的鬼祭司大人，老娘谁都不卖！”
林铮静静的晒着太阳，心里好笑。像你这个样子，就算饿死了估计也卖不出去。难怪家里会那么穷。不过不关小爷的事，你居然敢把小爷当鱼卖，哼哼。
突然，周围寂静起来。喧嚣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疑惑的抬起头，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金色骷髅向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队的仆人和侍女。骷髅通体金灿灿，唯有一颗硕大的骷髅头乌黑一片，偶尔钻出几条蛆虫。
它披着华丽的披风，身穿整洁的礼服，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只不过眼眶中、牙齿间流出的绿色粘液恶心无比，破坏了它精心打造的形象。
周围方圆几十米的鱼贩们都恭敬的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道：“见过黑颅大人！”
黑颅大人？
中年女子茫然的仰着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粘液骷髅。这，就是那位能逼着大贵族把女儿献给他做女仆的黑颅大人？这，就是那个一根手指就能灭了贵族之家的大人物？
“该死的刁妇，居然敢直视大人！你找死！”
黑颅大人身后，一个身披黑甲的亡灵骑士厉声喝道，手中的骨矛‘唰的’一声指在了女子的眉心。
中年女子吓得浑身发软，一个踉跄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罢了，起来吧。”
黑颅懒洋洋道，声音嘶哑苍老，果然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看你的样子就是个乡野村妇，估计也没听过老爷我的大名。”
“是，是。”女子陪着笑，颤巍巍的站起来，一边把吓得要哭的儿子藏在身后。
黑颅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挂在车上的‘人魂之鱼’，满意的点点头。招了招手，问道：“肉贼，你看这条鱼怎么样？”
话音落下，一个肥大的‘缝合怪’摇摇晃晃的挤到了前面，身穿白色大褂，伸手在林铮身上捏了几下。
它伸出大拇指连连夸道：“老爷，肉贼我给您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第一次见到品质这么高的人魂！”
名叫肉贼的缝合怪一边留着哈喇子，一边振振有词：“表面流光四溢，青芒隐现，说明它生命能量充沛。魂体水润充实，肉质富有弹性，证明它魂力超绝，大补！”
“恩。”黑颅一边听，一边捋着三根胡须，笑眯眯的点头。
肉贼继续道：“这条人魂，回去用开水一泡发，就会变成人形。配以脑汁、肝髓、新剥的皮肤，炖煮三天三夜。那味道……绝对天上地下难见寻！”
“而且……这么充沛的生命能量，大人您吸收了，绝对能突破的中级鬼祭司！顶您半辈子的修炼！”
“奥？这么厉害？！”黑颅听到这儿，顿时不淡定了。
它生前来自于生命之海，一个叫做‘埃尔隆大陆’的微不足道的世界。自从被处决后，已经来到冥界六百多年。
六百年间，它经历了数以万计的搏杀，吞吃了无数小鬼、大鬼、亡魂，终于修炼成为初级巅峰的鬼祭司，在整个血炉城也算是顶尖的强者。
可是，跨入中级的这道门槛，它挣扎了上百年也无力突破。想不到不经意间看中了一条‘人魂’，居然……
它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林铮。
缝合怪肉贼见黑颅大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连忙解释道：“老爷，论修炼，一百个我也不敢跟您比。可是论看鱼，肉贼我干了一辈子了，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它悄声道：“说句不好听的……老爷，这条鱼在生前，恐怕实力比您还要强横。”
什么？！
黑颅大惊，呼吸急促起来，贪婪的看向林铮。有了这句话，就什么都值了。老爷我生前就是个初级魔法师。这条鱼看上去年纪轻轻，实力比老子还强……真他么的邪性！
不过，不管你多高的天赋，都要变成养料，成全老爷我！
他哈哈大笑，吩咐道：“肉贼，把鱼装起来，带走。”
“好来！”缝合怪撕开身上的一块皮肤，露出一个口袋，就要把林铮装进去。
“大人，您，您还没给钱呢！”中年女子大急，忍不住出声阻止。
“恩？”黑颅扫了她一眼，眼中精光一闪。“好，你们母子俩跟我回府，回去后……就给你钱！”
一旁的亡灵骑士听了主子的吩咐，用骨矛挑起母子两人，不顾他们大哭小叫，转过身带路。
中年女子浑身冰冷，绝望的抱住儿子，哭泣道：“儿啊，娘对不起你。咱们平民，就不该碰这些碰不起的东西，起了贪心，连命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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