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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宗师


公孙普不愧是个积极勤奋的剑客,天尚且不亮他便已经早早起床到竹林中练剑去了。

        王衡是很想去看看的,昨天为自己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公孙大师激动了一晚上,今天大清早,公孙普一起床他听见响动,立马也跟着起了。

        可是——

        无奈地对着先生紧闭的门板发呆,不用看也知道里头的人定又是把自己卷成包子,正呼噜呼噜睡大觉。

        身为先生的保镖+保姆,时时刻刻都要待在先生身边,即便先生从来没这么说过。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最懒的季久申也起床了,伸懒腰,路过门口时候看到蹲在地上的傻大个,很是惊讶。

        “你大清早的在这里干什么?”

        扯淡的大清早,日头都上三竿了好不!

        “等先生起床。”傻大个头也不抬,眼巴巴瞅向竹林,望眼欲穿。

        季久申恍悟,再瞅他这幅架势便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家主子另一个童儿哪里去了?”

        童儿?韩平晏?

        傻大个不假思索:“肯定在屋子里看书。”

        “呦呵,还是个好学的。既然不知道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起,你为什么不学着他,先离开去看看公孙大师练剑?”

        傻大个低着头,沮丧,“我不能走。”

        “为啥呀?”

        “我要保护先生。”

        “傻蛋!在这里谁敢对她动手!放心的去吧!”

        “真的?”傻大个眼睛亮了亮。

        “当然是真的。”季久申翻白眼,以为说清楚这傻个子就会离开,谁知道下一句他又闷闷翁翁道。

        “那也不行,我还得等着先生起床给她打洗脸水。”

        “……”

        固执!死板!那你就慢慢等吧!

        季久申甩袖而去。

        直到正午时分,这位名动天下计谋超凡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鬼才,才慢吞吞乌龟一样从被窝里准时钻出来,顶着一头野性的爆炸流行发,懒洋洋吆喝。

        “阿衡,打水来。”

        不用都知道王衡一定在门外等。

        “先生您稍等!”

        果然门外传来了他沉闷的嗓音,只不过今天带了点欢喜的嘹亮。阿衡这是撞见什么开心事了?

        先生好奇琢磨,却不知人家就是因为她终于起床终于可以看剑去了喜极而泣!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王衡欢天喜地急匆匆伺候完她,便要去竹林深处的时候,公孙大师提着剑回来吃饭了……

        ┭┮﹏┭┮

        “阿衡,你怎么了?”先生这个没眼色的还傻不拉几的问,王衡幽怨瞥她一眼,默默咬手绢。

        先生莫名其妙,待发现了王衡眼珠子一直朝着公孙普瞟的时候,这才明悟。

        怪不得耍小脾气,想学剑早说嘛,你不知道你家先生我是高手吗?随意指点两招够你品味好久,公孙普这小豆丁算啥子嘛。

        先生心中大言不惭yy了一番,干咳几声。

        “阿衡,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小心瞅了瞅他黑漆漆的脸。

        王衡俊脸紧绷,闷声不吭地端走洗脸水,“走吧先生,吃饭。”

        “哦,好好好!”

        见他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先生松了一口气,又得意起来,好在她家阿衡不是小心眼的人,待会儿顺顺毛就没事了。

        饭桌在正堂中央,是一张十分简朴的木桌,粗糙的模样似乎是自己手工削的。

        公孙普一个人住,清早练剑回来,自己到厨房做好了饭菜端上桌子等待众人过来。于是当季久申他们过来之时,饭菜已经热气腾腾的上桌。

        季久申惭愧的要钻到地缝里去。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半点活不干,太难为情了。

        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向来粗心的王衡也难为情,甚至连韩平晏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都露出惭愧神色,只有一个人,堂而皇之坐到位置上,宽衣飘飘潇洒无比,神情自然地拿起筷子后见所有人都盯着她,还诧异地问了句话。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季久申嘴角抽了抽。

        王衡不忍直视。

        韩平晏默默低头。

        倒是主人家公孙普没什么感觉,他本来就是个除了剑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对众人诡妙的气氛也没察觉到,众人一来他便自发地开动。

        “别看我了,吃饭吃饭!”

        先生跟到了自个儿家似的热情。

        公孙普这般冷清的人,张培青和他几乎只有在饭桌上才能见到面。一个爱练剑,一个爱晒太阳,着实没什么交集。

        得到了她的允诺,王衡没事儿就屁颠屁颠跟着看人家练剑,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他“心爱”的公孙大师指点一两招。

        “先生,您布了局?”

        院子里,韩平晏一边儿走白棋一边儿问。

        两人都知道,他问的局不是面前的棋局。

        张培青将指尖夹着的黑子盖下,“啪”地一声,吃了他一大片,“你猜?”

        “猜不到。”

        “猜猜嘛~”

        “……”

        不语,盯着她。

        “好好好,我说,百里仲华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阴险的要死,不给他制造一点麻烦他岂不是要来找我的麻烦。”

        韩平晏皱眉深思:“他很难,对付。”

        张培青深以为然:“不是一般的难,百里仲华的脑子就是个计算机!禽兽啊禽兽!”先生抱怨着,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

        “什么是计算机?”

        “你猜?”

        “……”

        ——

        “大人,我们失去了张培青的下落。”

        谋士不敢抬头看那人的脸色,头颅深深垂下:“安插在各地的奸细和派出探子汇报上来消息,几乎都说发现了张培青的行踪,且出现在不同地点。这一定是她的迷魂阵。”

        揉揉眉心,百里仲华少见的露出一丝忧愁。

        “你说,我们能如愿以偿除掉张培青吗?”

        “这……”谋士面色变了变,若是以前的他,一定会要不犹豫回答有,可是现在,在见识了张培青层出不穷的手段之后,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培青的标志太明显,他们能利用她黑脸的特征找她,她也能反过来利用自己这个特征给他们制造假象。

        按照她狡诈的性格,老老实实穿过齐国赴赵不大可能,故意奇怪八绕在各国中来回乱蹿最后再到赵国,这才有可能。

        因此每一处传过来的消息,都可能是真,但也都可能是假。

        正因为这样,真真假假,他们才更不好分辨。天下之大,要找一个有心躲藏起来的聪明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谋士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绝望。难道真的就打不过张培青了?

        “大人。”他从喉咙深处发出颤抖:“我们怎么办?”

        天下间居然真的有这般灵慧之人,假若她要插手四方格局,那未来……谋士不敢想象那恐怖的场面。

        大周王朝的江山在两百年前由盛转衰,谋士伯鲁一人使其崩裂坍塌,造就了今天七雄称霸,数百个小国环绕的局面。

        七国中,他们韩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其上还有更加强大的齐楚赵三国。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各国看似你来我往战乱不断,实际上保持着某种平衡,不至于整个天下大乱。

        然而一旦有人打破格局,将会引起的动乱,远远不是现在能比较的!

        百里仲华盯着桌子上的红酥糕看了很久很久,忽而展颜一笑。

        “天意如此。”

        谋士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两三只寒梅凌然独放,半空中飘飘扬扬雪白的碎片落下,仔细一看,居然是雪。

        下雪了。

        ——

        “下雪了。”

        低沉性感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来来回回。

        臣子看向窗外,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很快便在亭台楼阁花园小路上薄薄铺了一层,放眼望去,苍苍茫茫,徒生出天高地阔的雄浑磅礴。

        他心头震撼,下意识望向太子殿下。

        那人就站在窗户口,手里拿着的是暗卫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帛书,深红的长袍刺目猩艳,尾端迤逦蜿蜒在后,边口一指滚黑庄重华丽。

        “命令已经下发,现在各地大致布置好了,新一批的暗卫也派出,根据张培青暗中传来的信号到达齐国边城大丽。”

        “几天能赶到?”

        淡淡的声音传来。

        “回太子,快马加鞭也得十几天。”

        那边没有再问话。臣子静静地仰望他的背影,心中叹息,齐国未来的君主,齐国的天下都要靠他了,幸好,幸好太子是个明君。

        过了半晌,楚荆忽然问道:“她会不会冷?”

        臣子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应该是张培青,“呃……大抵不会吧。”

        “为什么?”

        嘴角抽搐,他硬着头皮:“听张先生说她现在寄住在大丽城有名的剑客家中,既然是有名剑客,家中必然十分富有,应当不差取暖衣物。”

        太子殿下沉吟片刻,认真点头,“有理。”

        ——

        张培青抱着破被子缩成球,凄凄惨惨地朝着门外吆喝:“阿衡!阿衡!炭找到了没有?你家先生要冻死啦!”

        从远方传来一声粗犷的回音:“先——生,还——没——有——”

        被勒令蹲在床上抱紧先生为她加暖的韩平晏扭开脖子,避免自己耳膜遭殃。然而上天注定了他跟在张培青身边就是一个杯具。

        “平晏啊,你说他一个大名鼎鼎的剑客,家里头连取暖的炭都没有,是不是很过分?是不是!”

        韩平晏不敢反驳,抱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

        “没有炭我就不说什么了,最过分的是,连柴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家,没、有、柴!难道他每天都是现捡柴回来烧火做饭?”

        “到大街上花十文钱也能买一堆回来,可是他家硬生生的一根没有!怪不得年纪这么大还找不下老婆,定是人家看不上他!抠门到这种境界哪个姑娘愿意嫁!”

        韩平晏盯着窗外小石子路尽头,抠门鬼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外头雪很大,他身上很快就覆盖了一层白雪。似乎这才意识到冷,公孙普动了动,抖落一身学,却是径直朝着他们的房屋走来,“吱呀”一声推开门板,带着一身寒气坐到椅子上。

        张培青嘟嘟囔囔的话立马卡死在喉咙,“你不练剑?”

        公孙普怪异看了她一眼,“外面下雪。”

        “雪中练剑才有风情嘛。”

        “冷。”

        我去你也知道冷,大冬天的家里一点柴火不储备,我以为你是铁打的呢。扁扁嘴,她看公孙普头发上的雪融化后都结成细细的冰,头发一撮一撮冻在一起,那张冷酷的脸也比平素白了几分。

        不会真是冻的吧?

        怪可怜的,张培青良心发现把被子挪出一个角,“要不要一起来?”

        公孙普瞥了一眼,两只缩在破棉被里,一只抱着另一只,有种街头要饭的即视感。

        “不了。”

        酷酷地拒绝,他扭头不再看两人。

        王衡和季久申劳动半晌终于带回来一大捆死竹竿,枯黄枯黄,没有水分燃烧的最好。两人把堆积了厚厚灰尘的火盆搬出来清理干净,拢起火,一群人赶紧都拽着垫子跪坐到地上凑过来。

        火光照亮了有些昏沉的屋子,不知道谁先起的话题,渐渐闲聊起来。

        “不如你说说剑客吧。”张培青对公孙普道。

        他没有推脱,静默了一会儿,开口:“剑客中数十段剑客最厉害,世间封这样的奇才为大宗师。”

        “大宗师好几百年都没出过。”季久申插了一句,“传闻中的东西,不知道存在不存在,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达到十段境界。对了大师,你属于几段?”

        公孙普道:“九段称为宗师,其下称为剑师。”

        “不是所有剑客都能被人尊称剑师,最起码要达到五段境界!”季久申赶紧插话。

        “大齐以剑客闻名,最厉害的剑客基本上都汇集在大齐都城,临淄。”

        “因为临淄有剑术宗师孤竹无堪!大家都想去拜师或者求见一面!传说孤竹无堪大师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宗师!”

        公孙普定定望着他:“传言有误。”

        “啊?”季久申傻眼。

        “最厉害的宗师不是孤竹无堪,是太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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