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平生我自知
靖远山看着眼前“天盈九阙”四字，微微一愣，而后摇头叹道：
“此功法本宫并不推荐于你。”
林犴讶然问道：
“敢问靖道主，此是为何？”
靖道主叹声道：
“此功法虽来头不小，但对修行环境过于苛刻。”
林犴不由一愣：
“还有玉璇宗都无法满足的修行环境？”
靖远山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这般，随后解释道：
“且不说我玉璇宗乃天尊道派，只论那玉皇洲一洲之造化，就不知超出阴极诸天万界多少。
可这《天盈九阙》，求得不是圆满，而是缺憾！
越是天杰地灵之所在，其进境便越是缓慢。
而越是道法微末之地，却越是进展神速。
你若是选此功法，不说玉璇宗，就连玉皇洲你都待不得了。”
林犴还真没想过，竟还有如此奇殊之功法，想了想问道：
“若是不能在玉皇洲，那要去哪修行？”
靖远山见林犴来了兴致，不由笑道：
“自然是末法之地。”
“末法之地？”林犴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故土。
林犴紧闭双目，阳极往事一幕幕回转。
竟脱口而出句：
“弟子要修行此道书！”
“呐？”靖远山顿时一惊，连忙劝道：
“林犴，你真是如此作想？”
林犴心中亦在挣扎，可这念头一旦燃起，便再无法熄灭。
见林犴重重地点了点头，靖远山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时过半晌，靖远山朝林犴轻推了推手，沉声道：
“你且先回去吧。
此事，七日内，本宫自会给你答复。”
林犴有些失神地转身离开。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生出这个念头，可就是觉得总归该回去看一看。
同为末法之地，那处哪怕不是故土，也应该胜似故土吧。
求道路坚，没有那么多回忆供以缅怀。
阳极天中，吾之求索，吾之兴叹，吾之介怀，与其随光阴荏苒，尽付流水，不若主动尽数斩断。
而斩断这一切的前提，是它真的存在我面前。
……
六日后，林犴正于庭院中修省，忽闻敲门声。
林犴上前打开院门，见门外站着位后生。
那后生看见林犴后恭谨地说道：
“林师兄，靖道主要你到乾霖宫一去。”
说完其身形竟消散如烟……
看来这后生是某位长老或弟子的化身一般的存在。
林犴也不耽搁，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番，又将院门紧锁，来到了平清院处，在跟祝芜道别后，架着吉云来到了乾霖宫前。
林犴刚准备迈步踏入宫中，就见周围光晕盛起！
自乾霖宫、休水宫…至坤元宫、惊泽宫，八座宫府依次升空！
林犴抬头一看，自己竟已步入某种大阵之中！
下一刻，林犴的世身被阵力所俘，不受控制地浮起。
随之越升越高，直到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林犴终于恢复对世身的控制，环顾一周，看着高站在各个宫殿之上的长老，心头一震。
林犴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要去末法之地，清欢一脉竟摆出如此阵势！
“林犴，本宫再问你一遍，你是否定要修行《天盈九阙》？”
林犴闻声扭头看向乾位，正见靖道主身披青兰色道服，眼神漠然，与平常对视时截然不同。
这一幕令林犴心头一惊，连忙又看去离位，只见离长老身披赤色道服，同样不苟言笑，与平常大相庭径。
唉，林犴心中不知怎么，有些不舍了起来，但还是点头应允道：
“是。”
话音一落，青白赤黑等八色盛放开来，只一瞬就遮蔽了林犴的视野，令其陷入了一片浑然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声音说道：
“玉璇宗虽归于罗天上尊神海之上，但仍未脱离太初九神所设伏天大阵。
伏天大阵虽主对外，却亦不是我等可轻易僭越。
哪怕上境真人要遨游万界，脱离此阵时亦是费心费力。
而我等，今日以清欢八宫列离天大阵为外阵，以你之奇经八脉列瞒天大阵为内阵，助你偷渡伏天。
快，屏息凝神，专注于瞒天运作，切莫出了岔子！”
林犴瞬间清醒，赶忙以纯阳真火与修持出的法力运行八脉阵脚，维持世身内大阵运作。
“林犴，此偷渡一去，再想归来，可就不是那般容易。
以间界一甲子为期，不论你是否修行有成，我等都会在那时接引你回归。
当然，你若是提前成就，你体内瞒天大阵亦会昭告我等。
切记，瞒天大阵，乃是你于末法之地立身之本，绝不容有失！
还有关于玉皇洲的一切，以及你的来历，都要藏匿心中，不可告与他人。
最后，本宫授你赦魂上法，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消散，林犴感觉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得到。林犴还在回神，就听另一个声音说道：
“林犴，今日老朽授你渡厄上法，亦助你一臂之力。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切记！末法之地，远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切记！末法之地，远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
一连三遍，其音贯耳之际，一道法悄然浮现在林犴心间。
林犴知道这是离长老的声音，想道谢，却发不出声来。
渐渐地，林犴的心神有些困顿，意识、记忆开始模糊起来……
恍惚间，有什么在悄然流逝……
“呼——”
林犴刚一睁眼，就感觉强光刺目，连忙用手臂遮挡，一边摸索浑身上下，一边挺起身子，坐了起来。
入目处，是一片无垠的荒凉。
枯朽的花木遍布四野，林犴左右张望，都不觉得此地像有人迹的样子。
而后站起身来，低头一扫，发现自己的穿着已不是玉璇宗的道服，而是一青衫短打。
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举目四望，千丈之内，尽是荒芜。
林犴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法器吉云，架着吉云就朝太阳的方向行进。
不知道行进了多少个时辰，太阳都跑到了林犴前面，林犴却还没寻到一处人烟。
林犴不禁自问：末法之地，当真这般荒芜？
渐渐地，法器吉云越飞越慢、越飞越矮。
林犴只得从吉云上跳了下来，将吉云收回储物袋中。
在这末法之地，不仅林犴不能从天地之间汲取灵气补充体能，就连法器都成了消耗品。
此地空气干燥、黄土弥漫，林犴不得已又从储物袋取出一件法器。
此法器名遁元屐，亦是一件上品代步法器。
遁元屐一经运使，可遁入地底，一瞬穿行千里之距！
可惜损耗巨大，每遁形三次，便要补充灵气七日有余。
看着手中只能使用三次的法器，林犴不禁有些犹豫，可若不用，谁知道只凭借自己脚力得多久才能这处荒芜之境。
“遁！”
下一瞬，林犴突兀地出现在千里之外，抬头四望，不由面色一喜！
入眼处虽仍是一片荒无人烟，但那百丈之外，竟有一条宽广的土路。
林犴赶忙收起遁元屐，朝那处赶去。
待到了路边，林犴脸色喜意更盛，因为这路不是走出来的，而是修出来的！
这路不仅工工整整，左右俩旁更是泾渭分明，显然是进行过规划。
而林犴顺着这条大路望去，见到远处立有石碑。
凑近一看，上面的字林犴虽不认识，但这字有横有竖、有撇有捺，显然经历过演变与改革，又被整理归纳，才会如此有形有体，绝非荒莽纪元的部落所能刻书。
这末法之地有文明存在，是林犴来到此界后，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经过半日奔途，没到一点能量补充的林犴，心神难免有些昏沉。
赶忙从储物袋中取出存放的食物，囫囵下咽。
随后倚坐在石碑一旁，稍作歇息……
月升日落，夜幕悄然降临，林犴看着天际璀璨的星辰，忽然觉得修真二字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于玉璇宗的那二十年，记忆开始逐渐模糊，就好似那一切是一场……
“！！！”
林犴蓦然惊觉，支起身子怅然长叹：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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