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拐弯抹角
窗外，大雪纷飞。
谢瑾原怔怔的望着还是火红的纱帐，她之前的那场经历的确真实的发生过，所以这次它又再一次上演了。
应该是新娘归宁的日子下起了大雪……而本应该睡在他身侧的凤宁澜不见了！
不会又进宫了吧，谢瑾原有些头疼，明明这一次她起得很早了，昨晚也有旁敲侧击的提醒过。
上一世的时候，凤宁澜就是这样不顾归宁日直接进宫请旨回奈良城让谢瑾原措手不及，最后被很多人耻笑。
这种经历谢瑾原可不想再来一次。
谢瑾原赶紧起身，唤来了她的贴身丫鬟前雨，在前雨服侍她更衣时问道：“王爷呢？”
前雨不清楚自家小姐这样问的理由，但还是诚实的回答了：“王爷卯时两刻就起身到后院练剑了，王爷走之前还吩咐我不要吵醒小姐，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呢。”
下着大雪去练剑，谢瑾原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问前雨另外一件事情，“王爷有没有提过归宁的事？”
前雨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随后一脸担忧的问道：“小姐，王爷真的不喜欢你吗？”昨天嬷嬷来收手帕，皆叹了口气。
前雨懵懵懂懂，只知道她家小姐嫁进来后夫人当时害怕的情况终究是发生了。
那天夜里两人一点动静也没有，王爷是……真不喜欢她家小姐吧。
谢瑾原看了前雨一眼，“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即使大家都清楚地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谁也不会提，也不应该提。
昨天她给王太妃敬茶的时候，王太妃不问洞房落红的事情只一再吩咐她和凤宁澜相互谅解举案齐眉。
她和凤宁澜进宫见皇上时，皇上也不问甘不甘心，只赏赐了几样东西，夸谢瑾原和凤宁澜郎才女貌，十分合适。
表面看起来是很合适，但性格呢，感情呢？
情感这种事情万分不能强迫，为什么皇帝就这么随意的把她许配给凤宁澜？
谢瑾原想问，却不能问。
前雨不笨，谢瑾原这样一说自然明白了。
谢瑾原赶紧洗了漱，随后吩咐前雨准备早膳，“王爷练剑这么久，该饿了。”这只是借口，谢瑾原想做的，就是阻止凤宁澜进宫。
新娘三日后归宁，即使这场婚姻如何被迫，凤宁澜也应该要和她回学士府一趟。
雪下得真的很大，谢瑾原拉紧了身上披着的狐裘，凭着记忆去了凤宁澜练剑的后院。
看着纷飞的大雪，谢瑾原边走边想，凤宁澜到底是变态还是自虐，这么大的雪起得那么早去练剑，难道不怕感染上风寒吗？
不过凤宁澜对她还真的是不喜欢，新娘嫁进来三日后归宁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记住。
而静安王府庭院，此时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是凤宁澜。
相对于谢瑾原白色的狐裘，凤宁澜却是一身深红色的合身锦衣。
凤宁澜喜欢红色，相处几天后谢瑾原便看出来了。
而红色穿在凤宁澜身上不觉得多热情，反倒显得些许凉薄。
凤宁澜随意洒脱，性格喜怒无常，谢瑾原看不透这个人。
初起，她以为凤宁澜变态不好相处，但有时候却也出乎意料的会妥协。
譬如娶了她，再譬如前晚……洞房花烛她醒来后同意了一起睡下。
谢瑾原看了看天色，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她也渐渐的学会了看天色估算时间，应该是辰时了。
凤宁澜红衣猎猎，剑气如虹。
凤宁澜十七岁时开始领军，但也是在十七岁时收到圣旨，让他娶了谢瑾原为妻，但是因为他的坚持，谢瑾原嫁入静安王府是在三年后。
凤宁澜没想过要娶陆薇颜，但也不想娶一个未见面的女子。
王太妃跟他说：“谢府千金安静沉稳，气若幽兰，贤良淑德，精书画，通音律……”把谢瑾原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人。
世家之女名门闺秀大都是这样的评价，凤宁澜就更不屑了。
不过他接了圣旨之后远远的看过一眼，时值盛夏，风一吹，纱衣扬起，的确翩若惊鸿。
世人皆仰慕皇室公主，都说五郡主传得当年高阳公主的美貌，乃天下第一美人。
凤宁澜不由失笑，那时只看一眼谢瑾原，他便觉得，论惊艳，谢瑾原更胜一筹，陆薇颜太过美艳，看久了就没有当初的新鲜感了。
因此昨晚谢瑾原说自己不足五郡主美貌，凤宁澜不以为然，反倒隐隐生出一丝不屑，他不喜欢妄自菲薄的人。
所以，凤宁澜是不喜欢谢瑾原的。
凤宁澜习武自然听力非常，谢瑾原还未走近庭院他便听出来了，只是他不转身也不停下，仍旧继续练剑。
气温越发降低，谢瑾原都能看见自己呼出的寒气，所以她走到庭院的一处长廊便停住了，站在那里开口道：“王爷。”
凤宁澜挽了个剑花，应声问道：“何事？”
谢瑾原言道：“王爷练了这么久的剑，该饿了，我带了份早膳过来。”
凤宁澜把剑插入剑鞘：“不必拐弯抹角。”
谢瑾原深吸一口气：“今日是成婚第三天……”
“恩。”凤宁澜在等谢瑾原下一句话。
“劳烦王爷陪我回一趟学士府吧。”
凤宁澜倒是记起来了：“新娘归宁日？”
谢瑾原松了口气：“有劳王爷了。”
凤宁澜笑得很有风情：“我很喜欢你这般客气。”
谢瑾原黑线，这种喜欢不要也罢，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谢瑾原和凤宁澜去给王太妃请安时，王太妃也提了这件事。
“今日突降大雪，你们路上皆须小心。”最后王太妃这般嘱咐。
谢瑾原和凤宁澜往自己院子走时，凤宁澜看着大雪幽幽一叹：“今日可是新娘归宁日啊。”语气生出些许遗憾。
谢瑾原走在他旁边撩眼问道：“王爷想说什么也不必拐弯抹角。”用了之前他的话来反驳。
凤宁澜倒没有生气，哈哈一笑：“王妃不觉得这是上苍都在惋惜我们的这场婚姻吗？”
说这种话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谢瑾原停住脚步，凤宁澜在府中时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所以谢瑾原自嫁进静安王府后，身边一直跟随的也只有前雨一人，此时前雨忙着打点归宁的物件，谢瑾原和凤宁澜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既然身边没有人，谢瑾原说话也无太多顾忌。
她反问凤宁澜：“难道王爷希望我红杏出墙？”
话一出口，瞬间就能感觉到凤宁澜的气息变了。
凤宁澜食指挑起谢瑾原的下巴，冷哼一声：“顶着静安王妃的名分，我看谁敢偷你。”
“虽然我不及五郡主美貌，倒还是自认有几分姿色的。”谢瑾原一脸平静的拿掉凤宁澜挑着她下巴的手，这种姿势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凤宁澜倒是笑了，一脸感兴趣的询问：“为何你总强调自己不比微颜美貌？”
话题变得太过突然，谢瑾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慢吞吞的回答道：“五郡主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她也见过的，的确很是美艳。
“你说世人都是怎么说我的？”凤宁澜继续问道。
“年少风流善解人意！”说起这个谢瑾原就心塞，她那么甘心的嫁过来就是冲着这句话，结果成亲那晚如何？她差点要出去吹西北风！
“那你觉得如何？”凤宁澜仍旧笑着一脸感兴趣的问道。
“有时候还是年少风流善解人意的……”这种时候根本就只能说好话好吗。
凤宁澜：“……”
谢瑾原把话题转回之前的郡主貌美上面：“不是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前天晚上王爷与我说今生挚爱郡主一人，婚后亦不改志，那想必即使郡主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在王爷眼里也是天下第一美人，所以我自认比不上郡主。”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凤宁澜说过的这句话记得十分清楚。
“你认为我的喜欢这么盲目？”凤宁澜冷哼一声。
谢瑾原叹了口气：“喜欢就是这么盲目，不然王爷为何说今生挚爱郡主一人，婚后亦不改志？”这种痴情本身就是种盲目。
凤宁澜摸着下巴笑了笑：“原来王妃是这么理解的。”不过倒没有像前晚那般性情大变。
难道她理解错了？谢瑾原盯着凤宁澜的表情，但是大家都是这么理解的吧，而且上一世的时候，谢瑾原听说过，凤宁澜金屋藏娇的那个美人长得极像五郡主。
雪渐渐小了，整理好一切后，凤宁澜和谢瑾原坐上了去学士府的马车，昨日的雪一直下到现在，马车行驶得并不快，慢慢悠悠的，马蹄一深一浅的踩在雪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衬出了马车里的烦闷。
静安王府和学士府离得很远，静安王府靠近皇城，学士府却在皇城东南角，因为离得远，谢瑾原便没有机会婚前见过凤宁澜。
从静安王府到学士府要经过三条街，中间还要途径京华城最繁华的街市。
谢瑾原在学士府当千金小姐这十年来除了不能出京华城外，京华城的很多地方她都踏足过了，所以没有往外看风景的兴趣，加上昨天晚上睡得有些晚，便在马车上闭眼休憩。
过了许久，似要到学士府了，凤宁澜推了推仍在休憩的谢瑾原：“学士府到了。”
谢瑾原应了一声，随后睁开眼睛。
马车停下来了，的确是到了，谢瑾原整理了衣服褶皱的地方，弯着身子往外走的时候，凤宁澜先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
竟然……就这么下车了？
谢瑾原非常郁闷，她之前和凤宁澜提过，即使两人互不喜欢，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结果对方一直佯装休憩，并不理她。
没有凤宁澜的帮助，谢瑾原只好自力更生，只是她抓着车辕，脚刚要往地下踏时，拉着马车的马匹突然暴嘶一声，随后马车车厢一抖，谢瑾原重心一斜，随着马车前进而翻了下去，幸亏谢瑾原反应快，在险些被翻下车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车辕，不过现在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车夫已经翻下了车，谢瑾原半个身子都悬在了车外半空中。
风在耳边呼啸。
静安王府的马车均是两匹骏马拉着的，静安小王爷凤宁澜又是皇亲国戚，用的马匹自然是普通的马匹不能与之相比，但现在这种优势变成了劣势，两匹马不顾一切的往前飞奔，即便是铺满了雪的青石地板也能踏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
大惊失色也不能准确形容谢瑾原现在的神情了，马匹跑得飞快，谢瑾原在考虑到底是继续坚持半身腾空在马车外还是放弃了滚到雪中——还好之前下了场大雪，有了这场大雪即便落到地方也能有不少缓冲吧，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谢瑾原一只手因颠簸渐渐的松开了，第二只手也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出现，他迅速而准确的扣紧了谢瑾原的腰身，用力一拉，把谢瑾原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瑾原把视线往身后一望，是凤宁澜。
谢瑾原被凤宁澜这一拉，立足不稳，浑身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便靠到了凤宁澜怀里。
谢瑾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原本还悬在车外的时候，她惊慌，恐惧，害怕甚至绝望，但是凤宁澜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出现了，把她从险象环生情形中解救出来，扑在凤宁澜怀中的时候，她突然觉得那个胸膛坚实而且温暖。
仿佛是独自一人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着，突然间有一个人分波泅水地过来拯救她，让谢瑾原不禁有种对方不仅带来希望还是支柱的错觉，只是当谢瑾原沉浸在这样的怀中时，凤宁澜却一把把她推开了……
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这种时候也不能这样吧，谢瑾原被凤宁澜丢下孤零零的站在街上这般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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