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悦宁的博弈
我们赶到医院急诊的时候，悦宁的伤口已经包扎完了。她就坐在急诊大厅靠近门口的椅子上，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腕平平整整地放在自己腿上。她远远瞧见我们的时候就露出了微笑，等到我们跑到了跟前，还语气轻柔地说道：“你们来啦？不要担心，我没事。”
婷婷喘得很厉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跑得太快，低头看看悦宁手腕上的绷带没说话。我的双腿有些发软，虽然看到悦宁安然无恙，单紧张害怕的心情一时间却还是难以退去。
悦宁站起身，可能因为手腕还在疼所以轻轻地用另一只手扶着，语气轻松地跟我们俩说：“我们回去吧。”
婷婷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情绪复杂，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陪着悦宁往外走。刚走出急诊大门，就看见宝儿从不远处飞快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冲到我跟前，看了看悦宁护在胸前缠着绷带的手腕，又抬起头看向悦宁的脸，表情逐渐变得气愤，最后大声地说：“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劈腿的男人你寻死！吴悦宁你都活到这么没骨气的份上了吗！”
悦宁慢慢地敛起笑容，对比宝儿的激动气愤，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异常平静，“谁说我寻死了？”
宝儿更加气愤：“不然呢？你这是在做什么？献血吗？”
悦宁依旧很平静，缓缓地说道：“这一刀割得不深，就是流点血吓吓她罢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最终是宝儿问出了我们的困惑：“……哪个他？”
“那个女生一直跟我有联系，希望我能放弃伟宪。今天她还来找我，跟我说了很多她和伟宪之间的事情，也说了很多她自己的事情，说来说去她就是希望我能放弃伟宪，把伟宪让给她。”悦宁不屑地扯动嘴笑冷笑了下，“她说伟宪之所以会选择回到我身边并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因为耽误了我六年对我有愧疚。她说如果我真的喜欢伟宪，应该放他自由，希望他幸福。……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
我们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太理解这番话和她贸然轻生有什么联系。
悦宁轻轻地摸摸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然后抬起头看向我们，一双闪闪发亮的杏眼里透着嘲讽，“她说没有伟宪就活不下去，那我就先让她开开眼，什么叫活不下去。”
我忽然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打了冷颤。
“她越想让我放弃，我偏不让她如意。”说完这句话，悦宁就笑了。
宝儿最先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依然十分气愤：“你跟她怄气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吗？要是真出了事，你对得起你爸爸妈妈吗！”
悦宁回答：“我早都算好了，我把餐厅厕所的门反锁了，然后再让血从门缝里溜出去，餐厅的人那么多，很多人都要用厕所，马上就能发现了。就前后几分钟而已，我不会有事的。”
宝儿气得抬起手想要打她，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骂道：“你算什么算，你算准了又怎样？吓走这个她以后就没有另一个她了吗？这是伟宪变心了劈腿了，你们两个女孩子斗来斗去的，就只是为了个劈腿渣男！难道以后每次都割自己一刀吗？”
悦宁也有些激动，说话的音调也提高了几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她为伟宪做过人流，她说伟宪跟她承诺过，他欠她一个生命，永远不会辜负她的。”
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事情的发展似乎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宝儿又是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我倒是没想到高伟宪能渣得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所以你要这样的渣男干什么？他说出的话你还会信？你过去的聪明劲儿呢？谈恋爱谈傻了吗！”
悦宁咬着牙说：“六年我付出了多少，凭什么让他们轻松在一起？”
宝儿想了想才说：“你这六年的时间就是喂了狗！他就是个狗男人！那女孩也不是什么好人，正好跟狗男人凑对，阻止他们干什么？□□配狗，天长地久！”
婷婷见宝儿开始骂人了便出声安抚：“好了好了，都先别吵了。这还在医院呢，我们回去再说吧。”
宝儿和悦宁瞧了对方一眼，赌气似的都没有说话。
回宿舍的路上，我收到了罗奕佳的消息，说顺道来学校看看我。我觉得她应该是真的把我这张脸当作延秀年来对待了，所以前天才来过学校找我今天又要来。
随后陆恒给我发来消息，先是说抱歉又打扰了我，然后问我能否劝劝罗奕佳回英国。
我想到自己两次让罗奕佳情绪失控，有点担忧，回复道：我担心会说错话。
陆恒回复：不是你的问题。自从回国以后她的情绪就比较不稳定，她不愿看国内的医生。我跟英国的主治医生沟通过现在的情况，她建议我们还是回去。
原来罗奕佳的情绪问题这么严重吗？我想了想正准备回复，突然听到坐在汽车前座的宝儿开口说道：“你要是气不过就说，我能叫一帮人把那对狗男女揍一顿。”
这显然是说给悦宁听的，虽然她始终看着车窗外。
坐在我旁边的悦宁听到这句话撇过头瞧了瞧宝儿，然后转向车窗外，片刻后才说：“那我可挑日子了。”
宝儿还是没有回头：“挑好告诉我。”
悦宁难得地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我和婷婷也跟着松口气笑了。
陆恒接着发来消息：你说的话或许有用。
我回复陆恒：我会尽力的。
为了罗奕佳，也为了延秀年。
罗奕佳和陆恒还站在前天所站的位置等我。我让婷婷她们三人先回去，朝着他们快步走过去。待我走到近前，罗奕佳笑着问道：“没有戴围巾吗？”
我没料到她今天突然会来，也没料到她会这么惦记着围巾，愣了愣才回答：“今天出门比较匆忙忘记了。”
罗奕佳微微点了点头，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疲倦，但眼睛里却闪动着激动的光芒，反差得有点诡异。虽然披着厚实的披风，但依然有种脆弱易碎的感觉。
考虑到她的精神状况，我有点担心地说：“奕佳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罗奕佳笑着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就是没睡好，没几天就好了。”
我瞥见陆恒脸上明显的担忧神情，显然不是过几天就好那么简单。罗奕佳长期做噩梦需要靠安眠药入睡，现在又拒绝看国内的医生，看起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不然陆恒也不会请我帮忙劝她。我小心地问道：“是回过以后就睡得不好吗？”
罗奕佳困惑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应道：“不是，我的睡眠向来就很差。”
我想了想尝试着将话题婉转地引到劝她回英国这件事：“睡眠不好还是要重视的。国内的医生对这方面好像不是很关注，奕佳姐要回英国去看看吗？”
罗奕佳似乎听出我这个建议背后的含义，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些，打量我两秒钟后才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想过。找不到秀年，我是不会走的。睡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我瞥见陆恒瞧我的眼神里有失望、无奈，还有一丝恳切，终于又鼓起勇气接着劝说：“奕佳姐当初决定离开的时候不是就决定跟这里做了断，要开始全新的人生。我觉得延秀年可能也开始她的全新人生了，我觉得她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的人，你不用太担心她的。”
罗奕佳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她过得很好，否则我不会放心的。”
我小心地说：“大家不是都说延秀年是故意躲着大家的嘛，我觉得既然她暂时不想跟大家联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呢？”
罗奕佳淡淡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秀年是怎么想的。”
我想起了沈婕云曾经劝我的话，此刻用来劝罗奕佳似乎也很合适，“我觉得朋友之间能在困难的时候相互陪伴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但如果现实不允许，那心里始终记挂着也就足够了。延秀年一定知道你不论在哪里都牵挂着她，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今天还赶时间，就先走了。”
罗奕佳显然不想听我的劝说，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不会又触动了她的情绪吧？
“没关系……没事。”陆恒轻声地宽慰我，然后快速跟上罗奕佳。
我看见罗奕佳准备过马路的时候甚至不关注红绿灯，是陆恒及时追上拉住了她。
罗奕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也没有同陆恒说话，最后他们穿过马路坐上车子走了。
瞧着车子渐行渐远，消失在马路尽头，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概没有人能劝得动罗奕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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