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东大的操场很大，周围用绿色铁网围起来，每隔几米就装了大灯，照得整个操场像个大舞台。
操场正南面是大门，正对面就是阶梯观众台，上面稀稀拉拉坐了些人，观众台最上面安装了一块显示屏，一般在举行大型活动的时候会打开，不过这会上面漆黑一片。
跑道上草坪上都是人，或散步或锻炼，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还有一块地方聚集了不少人，中间围着是一个学生自己组成的乐团，乐器协奏和歌声袅袅响彻整个操场。
最中间站着的是主唱，一个女生，唱歌很好听，声音甜美却很有力量，吐字也很清晰，每一句歌词都分分明明。
“每一次再一次你慢慢地靠近，告诉我都是心跳的证明，那些回忆很清晰谁都不能否定，在我心中写满你的名”
宋徊静静走着，心里有些庆幸这里足够热闹，这样即便两人什么也不说也不至于冷清的尴尬。
余光里，陆措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宋小宝这会也消停下来，乖乖迈着步子。
不停有人侧目打量，一道道视线像激光般落到宋徊身上。
她余光注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心翼翼保持着步伐的速度和方向，不敢离他太近，又怕离得太远显得刻意。
陆措习惯了那些意味不明的视线，本不想理，他侧目，注意到宋徊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手臂也僵硬地绷着。
迎面走过来几个女生，中间有个人手里举着手机对着宋徊。
“啧。”
听见身边人不耐的一声，宋徊下意识转头看他，头顶忽的被罩上了什么东西，视线被遮住一半。
宋徊费力地仰头，陆措完整冷峻的侧颜映入眼帘，他微拧着眉，表情不虞。
“怎，怎么了？”有一会没说话，宋徊的声音有些哑，听着软糯糯的。
“戴着。”他吐出两个字，声线清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宋徊“哦”了一声，重新垂头看向地面。
在这之后，她的注意力就被头顶的帽子分走一半。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陆措的帽子没有黏腻的汗味，反倒带着股薄荷的清香，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
“陆措？”
一个女生挡在前面，宋小宝停住脚步仰头，呆呆看着那人。
陆措站定，拧眉看着她。
宋徊也顿住，把帽沿往上抬了点，这才看见面前站着的女生，她记得这个人，是陆措的女朋友——这会应该是前女友。
阮希芸将宋徊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眼里带着愤恨。
“你和我分手，是因为她吗？”
她的声音不小，此言一出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视线，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往这边看。
宋徊一时慌乱，但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与她无关，陆措也不可能因为她和谁分手。她沉下一口气，神情坦然了些。
陆措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声音带着冷意：“都很闲？”
一群人心虚别开视线，作鸟兽散。
宋徊思忖片刻，犹豫着开口：“要不，你把宋小宝给我，我先走了？”说着伸出手。
陆措瞥她一眼：“不用，几句话的事。”
说完，他看向阮希芸，神情淡漠。
“那天说的很清楚，体面分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阮希芸紧咬着下嘴唇，眼圈发红，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相信，我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和我分手？”
陆措和她提分手是在国庆节前一天。
前一晚那场纸醉金迷结束之后，陆措直接下榻隔壁的万川酒店。阮希芸不知从哪得知的他的房间号，当晚穿了一身性感连衣裙就去敲了他的房门，美其名曰给他惊喜。
可陆措开门看见她之后，当下直接和她说了分手。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陆措是在跟她开玩笑，因为那晚陆措关上门之后还是叫了酒店服务员给她打车送她回家。
可接下来几天，她发的所有求和信息陆措一条都没回，问他室友也都说不知道他在哪在干什么。
返校以后她也去找过他，但诺大个校园，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这个人是陆措，永远神龙见首不见尾。
直到今晚，有人在学校超话里发陆措和一个女生在操场遛狗的照片，而她正好在这附近，这才有了机会。
眼看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宋徊收回手。出于礼貌，她默默往一边退了几步，背过身去，两人的声音还是传入耳里。
“凭你越界了。”
“我们是男女朋友，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阮希芸情绪激动，一时间口无遮拦：“还是说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阮希芸。”
陆措表情彻底阴下去，他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浑身散发着狠戾的压迫感。
阮希芸不自禁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张口想要道歉。
陆措不给她机会，压低声音：“想爬上我床的人不在少数，你凭什么觉得会是你？至于我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也轮不到你来检验。恋爱，谁都能跟我谈，但床，我只跟我老婆上。”
阮希芸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语气失落：“我以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陆措直起身，勾唇笑了：“扪心自问，这两个星期我也没有对你好到让你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吧？”
“那你那晚为什么请酒店的人给我打车？不是在担心我吗？”
陆措敛去笑：“那人不是我请的，没猜错应该是我一个朋友以我的名义干的事。他比较会做人，不像我——”他顿了顿“我不当人的。”
阮希芸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但最终是在自欺欺人。
这下她彻底没话了。
她抹掉眼泪，阴恻恻盯着宋徊的背影。她快步走到宋徊面前，冷笑一声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和他在一起的下场，我劝你趁早放弃，陆措这个人，没有心。”
说完扭头，昂首挺胸走了，像在维护仅剩的那点尊严。
宋徊看着女生的背影，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她走到陆措跟前，抿了抿唇，开口：“那个，刚刚那些，我都听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看了眼乖乖坐在一边的宋小宝，继续：“今晚谢谢你帮我遛狗，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我就先带它回去了。”
宋徊伸手去接牵引绳。
陆措垂眸看她，下颌线紧绷，眼神晦暗不明。
顿了几秒，他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知故问道：“你倒是说说，刚刚我跟那人说了些什么。”
宋徊沉吟片刻，老老实实总结道：“她，想和你亲近，你不愿意，就这样。”
陆措轻嘲：“就你这样，在电视剧里都活不过片头。”
“嗯？”宋徊圆圆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陆措俯身，两人距离一下子被拉近，木质香几乎扑了个满怀，引得宋徊心跳直线加速，脸颊也有些发热。
“你应该问‘刚刚有人过来了么？’才对。”
不敢看他的眼睛，宋徊微微偏头，眼神飘忽闪烁，快速点了两下头：“噢知道了。”
陆措直起身，又问：“还有，为什么请我吃饭？”
“还你人情啊。”
陆措轻嗤一声，点了点头：“行啊，不过我不大想吃你那顿饭了。”
宋徊不解：“那你想……”
“我要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宋徊一噎：“……为什么？”
陆措摸出打火机，轻轻抛起又接住，微微偏头看她，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
“人情这种东西，就是要欠着才有意思。”
“……”
似是很满意她的表情，陆措扬起嘴角轻笑，把刚刚没喂完的半根火腿肠扔给宋徊。
“它要再跑就拿这个诱惑它。”
他弯腰摸了一把宋小宝的头顶：“走了。”
说着起身迈开步子慢悠悠走了。
宋徊愣了一秒，随即想起来：“哎陆措，帽子。”
陆措回头，懒洋洋笑着：“欠着。”
“……”
有了那根火腿肠，回去一路上宋小宝乖了不少，宋徊也省了不少力。
一进到寝室，宋徊就感受到一股低气压，秦晚和安语凡都坐在桌前，各自沉默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是唯一的声响。
“我回来了。”
宋徊摘了帽子换了鞋，把滑板放好同她们打了个招呼。接着又拿出刚刚回来路上给她们买的奶茶，按照记忆中几人的喜好放到各自桌上。
秦晚道了谢，下意识扫了她一眼，意识到什么，她侧头盯着宋徊，又看了看手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宋宋，你晚上去哪儿了？”
宋徊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回答：“遛狗啊，怎么了？”
这下安语凡也停了护肤动作，回头打量她。
秦晚起身走到她面前，把手机举起来，眼神在手机屏幕和宋徊之间来来回回像在比对，随即下了定论。
“敢情，晚上和陆草一起散步遛狗的女生，是你啊？”
宋徊张了张嘴，随即抿唇，没有否认。
陆草是最近学校超话里流行起来的称号，因为尽管新来了一群大一新生，陆措依旧是校草，正好陆草和陆措听着也像。
“你跟陆措在一起了？”安语凡表情不善，语气也有些僵硬。
宋徊摇头：“没有。”随即把刚刚发生的意外大致交代了一遍。
秦晚和安语凡两人难得一致，听完都是满脸“我才不信”。
“陆草那么好心主动帮你遛狗？”秦晚说。
“呵，”安语凡冷笑一声：“明明是个纨绔偏装什么高岭之花。”
自国庆节以来，安语凡对陆措的态度简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从开学的好奇和自信到现在的嗤之以鼻。
个中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魏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听了个大概，反应相对淡定，淡淡说了一句：“宋宋，你要小心了。”
“嗯？为什么？”
魏柠看着她，目光真诚：“喜欢陆措的人很多的，你今晚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
宋徊微怔，淡淡笑了：“放心吧，陆措和我，不可能的。”
“为什么？虽然我觉得这是好事。但是论长相，你可不比他那些前女友差。”秦晚说。
宋徊敛眸，眼底情绪翻涌，但脸上依旧笑着，回答：“就是不会啊。”
“不过，还有人说陆草那前女友跑来捉奸是什么鬼？”秦晚转移了话题。
宋徊想了想：“不知道，我很识相地走到一边去了，两个人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秦晚坐回椅子上，翘着腿，一边刷着学校超话，一边咬着苹果，嘴里含糊不清地用一句话总结这个瓜。
“超话里说，这个新生想爬上陆草的床，然后就被甩了。”
魏柠惊讶于这个女生的大胆：“她也太主动了吧？”
安语凡不屑一顾：“就她那身材，真不自量力。”
秦晚嗤笑一声：“你身材好你去爬一个试试？”
“你？！”
这话实实在在戳到了安语凡的痛点，她瞪了秦晚一眼，胸腔起起伏伏，随即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不稀罕好吧，谁知道他行不行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晚不解。
安语凡换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照着镜子梳头，一边说。
“你们不知道？陆措大一刚来就成了校草，女朋友没断过。但据那些女生所说，陆措从不主动跟她们亲近，最多止步于接吻。但凡哪个女生想和他上床，下场必定是分手。”
“这跟行不行有关系？”
安语凡睨她一眼：“像他这样的大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拒绝一个两个是洁身自好，一个都不接受不就是不行么？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至于这样——”
“你不觉得这些话很可笑吗？”
宋徊站在那听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她静静看着安语凡，眼底没有情绪：“男人洁身自好就是不行，你这种话和‘女生洁身自好就是在装纯’有什么区别？”
安语凡怔住，总觉得面前的宋徊很陌生，因为平常的她性格开朗脾气温良，但此刻的她身上却散发着冷意，连自己这会都有些被镇住了。
魏柠和秦晚像是意识到什么，两人深深对视一眼，最终默契地什么也没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洁身自好成了能力低下的证明。在男女关系里，女生不应该被冠以无端猜测，男生亦是如此。”
宋徊语气依旧平静：“我说这些话不是在替谁挽尊，只是单纯对你的话提出反对意见，仅此而已。”
说着，宋徊收拾东西进了浴室。
安语凡嗤笑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轻骂了一句：“装什么呢。”
“哎，说谁装呢？”秦晚不客气道：“宋徊说的有错吗？”
虽然秦晚并不喜欢陆措那样的人，但她无条件支持宋徊。
“刚刚她分明就是在帮陆措说话，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在装？”
安语凡抱臂，一脸嚣张：“她不会是喜欢陆措吧？”
“你不要过度解读宋宋的意思，她没有这么说。”魏柠反驳道。
安语凡睖了两人一眼，自知自己不占优势便没再说话，镜子里她的表情十分难看。
深夜，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帘铺在地上，为寝室笼罩上一层微光。
宋徊躺在床上，呆呆看着有些开裂的天花板，回忆也像被撕开一道口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的一片混沌转化为一个场景。
那是高一下学期，下晚自习后回去的路上，路过一片树林，她听见了一个娇嫩欲泣的女声近乎恳求地苦苦纠缠着：“陆措，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复合好不好，我不闹了。”
对宋徊来说，陆措两个字就像她的命门，让她无法抗拒动弹不得。
那晚，她得偿所愿地听见了他那久违的沙哑嗓音，却说出了让她内心最后那些执着彻底溃不成军的一句话——
“抱歉，老子不吃回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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