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整栋别墅的设计都颇为别致，
以灰白和淡黄为主的素雅配色，玄关处横放镂空屏风。经典海派和现代意式完美结合的装修风格，无论家具还是整体格局，均一眼到底。
安然虽然是服装设计师，但一向对其他各个领域的设计相关都很感兴趣。其中就包括家装设计，
怎么也算半个行家。
这一整套算下来，价格大概跟别墅本身不相上下。
“魏助理，你怎么在这里？”
电梯门关上，安然便将注意力拐回正道，瞬间警惕：“洛翊风不会也在吧？”
魏程安的反应很僵硬，像有些为难。
安然没见过洛翊风，倒是在不少媒体里见过洛翊风的这位私人助理。
早听说魏助理尽职到近乎可怖的地步，万事妥帖周密。既然会在她面前做出这个反应，说明洛翊风不允许他回答这个问题。
没必要去招惹洛家这位。
安然识趣转移话题：“刚刚为什么不许洛重进来啊，你应该知道吧？洛少爷是洛翊风的侄子。”
魏程安略微颔首：“洛少爷有要事处理，需要先回公司一趟。”
“哦，这样。”
“……”
这种别墅里的电梯都会把上升速度设计的比较缓慢，目的是让主人享受轻松惬意的生活氛围。但安然现在半点不觉得轻松，猛的想起件事。
万一洛翊风真的在这……
救命，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和“男朋友”的关系？
身边这位私人助理也可以说是相当古板无趣，安然偷偷腹诽，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就记得自己小时候仅见过洛翊风的那一面——
孤僻呆板、老气横秋。
居然给还在上幼儿园的她讲两元一次方程组！
小圆根高跟鞋不紧不慢踩入割绒地毯，给人一种小心谨慎的错觉。魏程安侧过身，抬手轻叩面前的门。
他伸手攥住门把，骨关节用力、拧开。
安然不太敢喘气，还没想好要怎么同时面对假男友和洛翊风两个人。
“安小姐。”
她闻声抬眼、扫视屋内。
嗯？？？
就一个人？
视线停在落地窗边。男人斜靠沙发，手肘慵懒倚着靠枕，屈指轻揉太阳穴。
没有像平时那样穿正装，阔绰的鸦黑绸缎家居服松松笼在身上，勾出宽阔双肩。
确实很赏心悦目，安然就这么站着欣赏几秒。作为一名专业有素养的服装设计师，遇到近乎完美的衣服和模特，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圆满的事。
“好久不见啊。”
安然客套打招呼，完全忽略昨晚刚见过的事实。
“安小姐不是说要和未婚夫一起？”男人坐直身，颇为疑惑的目光扫向她身后：“一个人？”
“啊，他有些事先走了。”
女孩温婉落座，掠眼还在门口站着的魏程安，突然问：“不过为什么洛翊风的私人助理会在你这里，他的私人助理不是从不离身？”
男人嗯一声，半开玩笑的回：“上次见到从不离身四个字，还是在一个婴幼儿产品的代言广告上。安小姐，你确定这么形容合适？”
安然：“……”
透明玻璃杯被灌满热水，蒸汽洇满杯壁。男人推杯到她面前，温声：“昨晚宿醉，今天喝热水比较好。”
安然对这种体贴细心的照顾非常受用：“谢谢啦。”
“魏助理在我这里，是因为洛总行程太忙，抽不出身，所以让他的助理先跟我谈些合作的基本事宜，没什么问题的话再择日细谈。”
魏程安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看这位洛氏的准继承人胡扯。
“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洛翊风状似随意的提及：“我听说，安家的安然大小姐为拒绝联姻，和男朋友同居，跟家里大吵一架，决定搬出安宅？”
安然人都是懵的。
虽然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但这还不到半天啊！消息是坐传送门直达来的吗？
如果想把事情讲清楚，就要把她被安宥宥栽赃陷害的事一并说出来。
但那样太丢脸，她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
安然毫不犹豫否认：“没有的事，谣言。”
“这样，”面前人看起来对她的回答无条件信任，耸肩：“嘴碎的人实在可恶。”
“就是，太可恶了！”
她装作很赞同的符合，有些浮夸的演技成功吸引这个人的注意。两人视线在半空“嚓”的一下撞上，男人意味不明的眸光噙笑，总像已经看穿。
谁也没有先开口。
“……”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既然这样，”这人收回视线，颇闲散的询问：“安小姐还有其他事？”
“没有。”
“那剩下的时间安小姐可以随意参观这里，玩得尽兴，离开时自便。”
说完，他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
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这个人便成功将注意转移至工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大概是在写方案。
安然腰板挺直，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虽然按照常规人情世故来讲，她和这个人认识不久，除一夜情和目前的假情侣关系，没有其他任何值得花时间纠缠的因素。
站在对方的角度，自己突然登门拜访，本身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人家现在还能温文尔雅的邀请她参观私宅，已经算客气。
但是……
她还是心里不太舒服，好像有些失望。
安然强行将这些情绪丢出去，起身，同这人道过别后便离开房间，想出去逛逛。
原本以为兜风可以缓解情绪，
然而离开不到十分钟，她接到一个电话，心情瞬间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什么意思？”
安然停在路口，不可置信重复一遍前几秒听到的话：“你说我爸公布了我和洛重的订婚时间？”
“没错。”
帮忙通风报信的是表姐韩熏，显然也很意外：“安安，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我没记错，安洛两家长辈好像还没就婚约这件事正式见面过吧？”
安然也很迷茫，这个进展就好像突然从坐火车改成直升飞机。按理来说，在订婚时间正式敲定之前，两家长辈需要先订下彼此企业合作的条款。
怎么现在直接把订婚时间定了？
也没用太久。
一个红绿灯的功夫，她大概猜出事情始末，划开未接来电，看见一串号码已经被拒接三十几次，回拨。
对面像是预料到她会打这通电话似的，瞬间接通：
“安安。”
虽然叫的是她小名，但韩笙晚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温情。
安然也没心思去顾及这些表面功夫的亲情，追问：“妈，你是不是觉得拿以前那套威胁我不管用？现在连我爸都搬出来了？”
“是你先逼妈妈的。你现在都敢搬去和你那个男朋友同居，我再不叫你爸出来管你，谁还能管住你？”女人苦口婆心：“安安，你也理解一下我们。”
“安洛两家的婚约很重要，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更改这场婚约，这对两家企业未来发展有决定性的影响，别说是我、你父亲，就算是洛重刚回国的那个小叔叔，他都不能一句话取消这场婚约。背后的意义比你预料的要重大许多。”
安然不吃这套大道理，冷声：“你要想清楚，你逼我，我只会想出新办法逼回去。”
韩笙晚无奈道：“非要我让你爸爸亲自跟你谈吗？”
“如果他有时间，”
安然平静补充：“当然，我也要有时间。你可以让他来跟我聊，到时候我会把我男朋友家的地址发给他，让他来跟我们两个人谈。”
说完，不等对方再辩驳，安然利落挂断电话。
她守在十字路口发呆，等又一个红灯结束后才缓神，郁闷走过斑马线。
这场婚约已经纠缠她太久。在微博上随便扫一眼，关于她和洛重订婚时间已定的消息传的漫天都是。
很好，现在愈发变本加厉。
不是想见识她的忍耐力？不是想试探她的底线？
安然沿路拦辆出租，把刚才发给洛重的地址原模原样发给司机，冷静下来后，也已经决定接下来要做的事。
司机师傅显然头次来这种别墅区，震惊得一路挪不开眼，五分钟的路程硬是开到现在。
半小时后，这辆出租车终于找到目标别墅。
再度造访就要比头次轻车熟路许多。
安然按响门铃，还没琢磨好说辞，出现在可视门铃里的人却已经帮她打开门。
魏程安似乎对她的折返毫不意外，也对她编造出来的借口不感兴趣，一路领她到后花园。
临近傍晚，残阳余晖如天然滤镜般渡上地面，大片暖色调让人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
热风中的焦躁已经被夜幕捋平许多。
男人立在修剪平整的草坪上，逗弄细竹笼里一只扑来跳去的金丝雀，清瘦身形在光的投映下落出阴影。
大概是错觉？安然总觉得这人像在等谁。
“怎么回来了？”
洛翊风看向她。
像是不忍心踩草坪，女孩停在人造湖泊边，双手交叠身前时自然按住被风掠起的裙摆，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便扬起唇，若有所指道：“这次也是不想看见我？”
记仇的小孔雀开始发功。
洛翊风回过头继续逗鸟：“其实我之前养的不是金丝雀，是只鹦鹉。想不想知道它为什么不在了？”
“什么？”
安然不太理解他怎么突然聊这个。
“因为记仇，”
“？”
“太记仇，所以被革职了。”
安然撞见这人眼底的打趣，瞬间领会话外的意思。
但她不觉得自己记仇有错，但凡是个正常人，被说“不想看到”都会生气，只不过她气的比较久。
“是您先前对我态度不好，说不想看见我，昨晚也并没有给出一个解释。”
女孩略微抬下巴，骨子里的矜傲将她眼里的不甘巧妙掩去：“不过我并不在乎，这次来只是想完善和先生之间的合作。”
“不叫小叔了？”
洛翊风慢条斯理擦手，提议：“叫先生太生分。”
“本来就不熟。”
明显在跟他赌气，又偏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架势。女孩低头从包里翻纸和笔，勾在耳朵上的碎发俏皮翘出来，被风吹得摇来晃去。
颇为费劲的从一小卷花里胡哨的设计图稿中找到张空白纸，安然咬掉笔盖，因为风大只好用力攥紧笔，指尖都被攥出淤红。
刚要说话时，愈发猖狂的风被人偏身挡住。
男人帮她按住乱飞纸张，隔着薄薄一层纸，指肚的温热触感变得朦胧许多，
“回屋再谈。”
安然略觉异样的收回手：“好。”
从后花园到书房的几分钟里，她仔细想过，既然是公平公正的合作，自己想索取，就必然要有回报。有什么东西是这个人迫切需要又紧缺的
……
反正不是钱。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和安小姐商量，”洛翊风按亮投屏，转身从打印机上抽出一沓文件：“听说re理想国那边和安小姐的合作出了问题？”
经他提醒，安然才想起这件事，解释：“他们没有诚意，本来条件已经谈好了，又出尔反尔，还只是因为我的身份。”
洛翊风耐心听她抱怨，见女孩努力藏掖着委屈，小花骨朵似的一点点蔫巴下来。
他放轻声：“确实是re那边有错，但你真的不再考虑了？”
“嗯？什么意思？”
“坦白说，re这次和多个品牌联名出fw（秋冬）时装系列，有我的一部分投资。站在投资方的角度，我不希望re损失和你合作的机会，毕竟，安小姐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先锋服装设计师。”
面前人眼瞳漆沉望不见底，撑在桌侧的手翻过来，叩击桌面。
安然被捧得很舒服，不自觉坐正身、抬头，“过奖”两个字在嘴边绕过一圈，又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
像是早预料到她的反应，男人双手抱臂，很有耐心的等。
“这么说，你是需要我帮助？”安然眼睛发亮，肚子里偷偷酿坏水：“这样，以后在演男朋友的事上我还要多麻烦你，作为交易，这次和re的合作我不收取任何费用，算是看在你的面子。”
洛翊风打趣她：“看不出啊，我的面子挺值钱。”
“不，”女孩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掏出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跟你的面子没太大关系，只是我男朋友的出场费比较高。”
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字像是在画画，
不过倒是很漂亮。
洛翊风欣赏完这小姑娘的几行字，从她手里接过笔，在底下留出的空白处签字。
安然目睹这人签好字，心满意足。
按照re抠抠搜搜的德行，一开始给她的数字就低到离谱。相比较下，能骗来这么个假男朋友帮忙拆婚约，简直是翻倍升值！
“ok，”安然收好合同，立即开始适应自己甲方的身份，疯狂收割：“这位先生，即日起至我婚约解除前，你都需要无条件配合我。首先——”
她有些没底气，强撑着理直气壮：“我跟我母亲说，我和你同居了。”
“需要搬来住？”
“嗯！”
“好，”男人温声询问：“我帮你？”
“……不用了。”
身后突然传来震动。
洛翊风偏头去看，在来电显示看到“钟天枢”三个字。
他向正在联系搬家公司的安然晃晃手机，安然比手势表示收到：“你去接吧。”
洛翊风走到阳台反关住门，接通电话。
“洛总？我能采访你一下吗？？？你投钱让re去请安家那个大小姐做设计师是怎么个意思？你钱多烧的慌？”
“不对，你是烧得不轻！恋爱中的人果然可怕，你以前可从来不做这种赔本买卖。”
声音瞬间从音孔里爆发出来。
钟天枢在电话那边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原地打套组合拳似的。
洛翊风给足这人发火的时间，等音孔里彻底安静下来，平静询问：“钟少爷，re的系列市场调研，看过吗？”
“什么？”
“百分之七十的被调研者是因为安小姐即将推出的个人品牌才对re表示期待。re去年的春夏系列并不受欢迎，如果放掉安小姐，你认为这次投资胜算是多少？”
“……”
“不是赔本，”
他想到什么，嗓音不自觉温柔：“是双赢。”
“……好吧，我确实没看市场调研的结果，就是突然发现你投那么多钱，怕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被人骗。事实证明，就算母猪上树，你洛翊风也不可能恋爱脑。”
“不对，”
钟天枢敏锐察觉到什么：“你心情怎么这么好？还有双赢，哪来的双赢？”
透明隔音玻璃将书房和阳台彻底分成两个空间，水晶吊灯散发着偏昏沉的光。
大概以为他看不见，女孩在偷看书柜上一张他大学毕业时的照片，明艳眉眼经光影临摹后愈发妩媚动人。眸光晶亮，鲜活生动的像只扑棱翅膀的精灵。
似乎在咕哝什么，小姑娘唇瓣开合，似恼非恼的撅嘴，冲照片扮鬼脸。
“还拐来个活宝，”
洛翊风观赏许久，形容：“一只不太聪明的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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