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修真

我将全部灵力释放给了崇冥，这就是我原本的使命。因为地藏王曾说，他为崇冥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将他交给了我。我陪伴他长大，又为天族留下了降魔血脉，再用灵骨的治愈力复原了他的元神，使命完成，我回到了那片光的领域，融于化境，归于平静。

        再没有任何纷扰，没有仇恨，没有痛苦，没有期待，也没有爱。

        “离儿……离儿……”熟悉的声音虚无却真切，那是师父的声音，恍若来自梦里，林离的梦里。

        “师父……”我心念一动，便发出了同样缥缈的呼唤。

        “离儿，你出离心已成，修得真身，你可愿发愿，回到幽冥，解众生苦？”无极里无形无相，一切均以心念的形式构成和传达，师父的话灌入我的意念中，如同我自己生出的念想一般。

        “我的愿，从未变过，我愿，幽冥再无冤魂，世间再无仇恨……”这便是根植于我灵魂深处的念头，毫无犹豫地表达，一切如行云流水。

        “去吧，做你想做的……”师父的声音渐行渐远，却又像是与我融为一体。

        心念一转，眼前便现出了十一殿的景象，我坐在正堂之上，俯瞰着堆积如山的案卷。

        身上依旧披着红色的官袍，堂下忙碌的阴兵和鬼仆们一抬眼，便看到方大人坐在那里，都突然丢下手里的东西，跪倒一片，山呼如雷鸣。

        我的思绪从无极的状态里逐渐恢复了清明，意识到我还是方林儿，幽冥十一殿阎罗方大人。

        然而此刻的我已经不是一条幽冥的阴魂，而是修行得道的真身法相。我不再受三界气韵的影响，可以来去自由，心无挂碍。

        幽冥依旧是幽冥，在这些阴魂阴司们眼中，我依旧是那个刚正不阿的方大人，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幽冥大地，执掌着三界复仇的权杖。

        心念一转，我在幽冥上空盘旋起来，脚下尽是井井有条的轮回之路，无数阴魂被无常引领着走过忘川与黄泉，接引至各个阎罗殿处，随后经过孟婆的瓦房门口，踏上来世的路。

        幽冥宫的殿宇依旧高耸如直破苍穹，殿内却空空荡荡，仅一墙之隔的昙林苑里栽满了怒放的昙花，满园馥郁，如同当年方林儿的体香仍在。

        昙华宫内，本就奢华至极的椒房又被重新修缮过，缀满了各种珠翠金石，宛若金屋。寝殿的床帏里，铺着一条缀满繁星般的白色婚纱，仿佛一位新娘正睡在这里，却又不见了新娘的踪迹，只留下一个绝美的轮廓，似在等待着什么。

        我矗立在床边，拾起那条纯白色的纱裙，转身便穿在了身上，分了神韵在一旁观照如同新娘一般的自己，摇摆着身体，裙摆微微晃动，脸上露出甜美温润的笑容。

        “你是谁——？！”门外忽然有人凄厉地喊道：“谁准你动这衣服的？还不赶紧脱下来！想魂飞魄散吗？”

        我含着微笑打量着门口的陌生少年，细长的吊梢眼，微微泛红的头发，稚嫩又刚毅的表情让人不禁想起崇冥年少时的样子。

        那少年虽然鲁莽，却着实可爱，我微笑着对他说道：“这衣服，本就是我的，为何不能穿它？”

        他丝毫不为所动，迈进房间指着我骂道：“胡说！除了帝君，从来没人碰过这件衣服！你又几时穿过它？”

        我刚要问他如今几岁了，门外一阵脚步声，跑进一个桃花媚眼的女人，看到我站在屋里，先是与那孩子一样吓了一跳，随后仔细端详了一阵，张着嘴巴惊得说不出话，只拽着一旁的少年摊跪在门口，不住地磕着头。

        被强行按头的少年挣扎着喊道：“娘亲你是怎么了？你忘了上次有个女鬼偷偷闯进来，只是摸了那衣服一下，就被帝君直接打散了！你为什么要跪她啊！”

        女人用力朝那少年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没有恩公，你早就被人做成狐狸蛊了！还不快磕头！”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孩子看着眼熟，原来是四尾赤狐和她的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幽冥。

        那孩子像是被拍蒙了，整个人直直地跪着，半张着嘴巴盯着我。

        女人痛哭流涕地哭喊着：“大人总算回来了！帝君……臭小子，帝君呢？”

        听到母亲的问话，少年才回过神来，眨巴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帝……帝君，帝君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快去找！方大人回来了！”女人如同悍妇一般地呵斥着。

        少年支支吾吾地说：“帝君昨晚一直在十一殿，早上才回来，没在这里……准是又去了黄泉边的茅屋！”

        说罢，转身便蹿了出去。女人嚎啕大哭，不住地磕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啊！”

        我缓步上前将她扶起，仔细端详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轻声问道：“孩子们，可都好吗？”

        她又哭又笑地点着头：“谢大人关怀，一切都好！三十万年前，人间爆发天谴，妖域也受了牵连，我便带着孩子们来了幽冥，帝君收留了我们，还给我安排了差事，让孩子们跟着阎罗和阴兵学本事……”

        我欣慰地笑了，抚着她的手接着问：“幽冥可还安定？”

        她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帝君像是变了个人，不似当年在阳间时那般爱说爱笑。外族屡次来挑衅，幽冥常有战事，只有作战的时候才稍微清醒一些，平日里要么埋头在十一殿处理琐事，要么就在这屋里关着，常常几日夜不能寐。有个叫白桃的，拿了坛酒来伺候用膳，想让他喝点酒好入睡，不知为何被帝君连人带酒地打了出去，烛火引燃了酒坛，白桃被烧坏了脸，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听了赤狐的回忆，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于是吩咐她去准备些崇冥爱吃的东西，我则动念来到了黄泉边的茅屋。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和崇冥的第一个家，我曾在这里把被野狗撕咬得奄奄一息的崇冥一点点救活，也曾两个人依偎取暖，差点饿死在那团草堆上。

        如今那团草堆上，正蜷缩着一个与这房间早已不成比例的身躯，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发了噩梦一般不安稳地抽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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