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林中魂

跑着跑着，马渐渐慢下来，走到一处之后便再也不肯向前。我这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好天气，这里却雾气缭绕，冒着阴冷的气息。

        马不停地原地踱着步，我趴下身子试图安抚它，却不经意间瞥到，树林中竟然伫立着一大片白袍阴魂，云雾太盛，树木也茂密，跑着马更是看不真切，只有停下来才发现，四周竟已然全都是阴魂，虽站得并不密集，但数量众多，感觉像是进了包围圈！

        我不禁头皮发麻，调转马头往回走，可马儿似乎被吓坏了，只是原地转圈，不肯踏出一步。我正要抹个障眼法在马儿头上，只见远处崇冥一边观望着周遭，一边朝我走过来，他的马神色呆滞，显然已经被他蒙了眼。

        “怎么会这样？”我担忧地问。

        崇冥伸手，在我的马头上抹了一下，马儿立刻安静下来。他锁着眉头看了看周遭毛骨悚然的场面，摇了摇头说：“你回去，带阎凉回营地，让常胜过来找我。”

        我刚要反驳说我要留下，他摇摇头沉声说道：“听话，带那个凡人回去，不然保不齐待会儿他也站在那儿了。”

        我心一惊，瞥了一眼那些阴魂，似乎一动不动，静默里像是埋着巨大的怨气。错身的那刻，我停下，抓着崇冥的胳膊：“一起回去吧，回去再说！”

        “你再不走，那凡人就过来了，别让他给我添乱，快走！”崇冥神情十分严肃，如同命令一般地让我赶快离开。

        阴魂只不过是魂魄的一种状态，此刻的静默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厉变，亿万年的岁月流转，不知有多少无主阴魂在阳间游荡，他们无形无宿，即使历经万年不曾轮回，已经厉变成怨气极盛的厉鬼，有时也只以阴魂的样貌游荡在人间，无穷无尽地流浪着。

        我嘱咐着崇冥务必小心，便策马沿着来路跑了回去。遇到阎凉和常胜正慢悠悠地聊着天，见我跑回来，二人一脸奸笑，好奇地问：“谁赢了？”

        我假装没事地说：“我输了！肚子不舒服，阎先生带我去下洗手间吧！”

        没等他搭话，我转头对已经感觉到异样的常胜说：“陈理事，尹先生那匹马好像有些不听话，你务必看好他，别让他出什么事，一定，注意安全！”

        我郑重地嘱咐，常胜了然于心，点了下头便一阵风似地追了出去。

        我心头有着深深的担忧，那些阴魂来势汹汹，不知埋着什么凶险的意图。

        阎凉望着常胜一骑绝尘的背影笑道：“这陈理事倒是适应得蛮快的，刚刚还青涩得很，一下子倒像是个老手了！”

        “当然……”我意味深长地说。刚刚，常胜只是尹氏的仆人，现在，他是幽冥的将军了。

        我们回到马厩，阎凉转身说要带我去洗手间，我说肚子已经不痛了，要他带我看看这些马。

        我看到每一匹马的栏上都有个牌子，似乎写着它们各自的名字。我看着一匹半大的小马，牌子上写着“牛腩”，不由得笑了，问道：“这匹马为什么叫牛腩啊？”

        阎凉笑笑说：“它是为了纪念一锅被做成红酒炖牛肉的牛腩，它还有个姐姐，叫拉菲。”

        我听了整个人呆住，往事历历在目，阎凉竟用这样的方式来记住他与林离的点滴。

        我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望着那个单薄且孤独的背影，他的迷茫无处求证，他的痛苦没人了解，他甚至没有一个像崇冥这样的人可以让他哭诉和发泄，却只有乔夏这样心怀叵测的人不惜养了狐仙来不停地向他索取他早已透支的爱。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了许多关于各个品种的马的故事，那些林离来不及同他聊的事，被此刻的尹太太说得头头是道。

        走到了一间单独的马厩，那是两匹马的家，没有写马的名字，只在门旁的廊柱上挂着一块如同寓所名牌的木板，上面写着两个字：“不离”

        那触目惊心的两个字重重地砸在我心上，震得头皮发麻。

        “来，认识一下，它们是拉菲和牛腩的父母，这个是爸爸，叫群演，那个是妈妈，叫画眉！”阎凉带着些骄傲的神色，牵着那匹羞涩的公马。

        我望着那两匹似曾相识的马，带着笑意走过去，那匹马也像认得我似的，用头一个劲儿地蹭着我。

        阎凉笑着说：“真是怪了，这匹马平日里胆小得很，见人就躲，今天是怎么了？”

        我用力按捺着情绪说道：“许是有缘的吧，上辈子见过面也说不定！”

        “哦？尹太太也相信前世今生吗？”阎凉问。

        我没有回头，摸着马头轻声说：“也许吧，总有些债要还的。”

        他很惊讶地问我：“尹太太觉得，人生来就是为了还前世的债吗？”

        我想了想说：“也不一定，有人是来报恩的。债还清了，恩报完了，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就能成佛成仙了。”

        “那，如果前世有仇呢？”他疑惑着问。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局促。

        阎凉笑笑说：“尹太太不要见怪，我最近正在琢磨一个剧本，想讲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这才多说了几句。”

        我摸着群演身上光滑的毛说道：“我不知道人死了之后会不会回来报仇，我只知道凡是做了亏心事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公道自在人心，有人借刀杀人，以为能逃避惩罚，有人遭人利用却懊悔不已，其实都是无用的，该来的逃不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说是吧？阎先生？”

        阎凉似是将这番话听进去了，想到林离的死，或许另有隐情，便沉默了许久。

        各自带着心事在屋里喝着茶，已经好一会儿，仍然没有崇冥和常胜的消息，我越来越焦躁，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早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阎凉说马场厨房备了一桌饭菜，问我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帮我找一匹最快的马，我去林子里找找他们。”我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

        阎凉赶紧追过来：“尹太太，你别急，我叫人去找就好！”

        “不用了，我自己去！”说着就往“不离”走过去，我记得那匹叫画眉的马十分厉害，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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