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治疗我的呢？
就在闵玧琪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崔安雅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出现在了李荼心理治疗室的门口，单从表情上看闵玧琪无法分辨她究竟是带着怎样的情绪来找李荼的，但他到底还是记着李荼曾经说过的话，控制着和小姑娘之间的距离，平静的让她坐在沙发上喝茶等候一会。
自己则是放下东西，起身到里面那间治疗室去寻找李荼说明情况。
而得知崔安雅过来的李荼显然有些吃惊，或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下午还说可能不会再来的孩子晚上的时候选择了一个人过来，甚至闵玧琪的态度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预示，走路说话的速度都要比平时的要快上许多。
“她来了？”李荼将脱到一半的制服穿了回去。“是她一个人过来的吗？”
“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可是这个时间普通的学生应该早就回家了。”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在这个时间过来的。”李荼皱眉，疑惑的说道：“可是为什么偏偏选在了现在？虽然人在接近夜晚的时候会更有倾诉的欲望，但是崔安雅的情况显然和以往接触过的患者类型不同，她有妄想症的倾向以及症状，为了保护自己甚至在我面前还进行伪装。”
下午的时候，李荼将之前问诊崔安雅的录音笔拿出来再次确认过。
“第一次问诊的时候她的情绪宣泄是真实的，没有人会在那种时刻记得对自己进行谎言的伪装，所以崔安雅确确实实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以及真心实意认为自己很‘脏’，她并没有对养父和哥哥的行为做出抵触一类的情绪，甚至在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产生矛盾的时候，会将问题归结在自己的身上，那时候我基本上就确认崔安雅是讨好型人格的事，而这种人格。”
“并非是人格障碍，而是一种潜在的不健康行为模式，起因会有很多种。”
见闵玧琪有些好奇的样子，李荼就为此多说了两句。
“最常见一种就是来自家庭的忽视，导致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渴望身边人注意到自己，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就比如我之前一个患者，他通过自残来让自己的父亲去关注他。”
“就因为他父亲在他母亲去世后忙碌于工作，想要给他提供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结果那个孩子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在意他，甚至在公司找到了另外一个可以取代他母亲的女人，为此他很焦虑恐慌，认为自己会成为被抛弃的孩子，所以他尝试很多种方法，最后发现只有自己生病受伤的时候父亲才会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照顾他，然后他逐渐开始伤害自己。”
“等等。”闵玧琪脸色奇怪的说道：“这种算是讨好型人格的例子吗？”
他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非典型案例，只不过因为和崔安雅的情况比较相似，所以我才讲给你听。”
走到了门口的李荼侧过头。“天使与恶魔只有一线之隔。”
有些时候，我们与天使对话，而在更多的时间里面，我们在与恶魔共舞。
李荼曾经接待的那个孩子有着天使般的面容，但是却因为自己内心的欲望接受了恶魔的引诱堕落成为了一个刽子手，即使他手中的尖刀只是对准了自己，但他依旧伤害一个父亲的心。
其实就连李荼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选在这样的时候对闵玧琪说起这样的话题。
但是看着少年人轮廓逐渐圆润的侧脸，她在推开门的那一刻，脸上却露出笑容。
“闵玧琪。”
“啊？”
“···没什么。”
李荼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大声说道：“等会没喊你，就不要出来。”
平时不让闵玧琪进入的治疗室大门缓缓的关上，连带着外面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
站在原地的少年还有些疑惑前一秒女人奇怪的举动，可最后却还是老老实实听话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等消息，视线虚无缥缈的在略显空荡的环境里面游移，最后视线落在了书架上面。
李荼其实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而她看书的种类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
不同语种的，不同类型的，不同风格的，好像是只要出现在她书架上面的书，只要是闲来无事就会翻阅一下，久而久之就看完了全本，然后去买新的尝试另一种风格，她看书的习惯就和她为人处世的风格一样的，不会拒绝任何一种可能，也不会真正接受任何一种固定模式。
闵玧琪喜欢这个样子的她，因为这样的李荼不会因为她自己的想法对别人指手画脚。
也不会出于长辈和‘为你好’的角度劝你去做她心中合适你的事情。
金硕真曾经暗示般的提醒他，说李荼能够看透人心，听到患者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痛苦。
而刚来这边打工的闵玧琪还觉得宿舍大哥是在夸大其词，结果等自己工作了一个月后，那种如影随形般的黑影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闵玧琪这才明白金硕真那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真是个奇怪的医生啊。”
出神的望着李荼的书架，闵玧琪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发自内心的疑惑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又是选用怎样的方法——”
来治疗我的呢？
※
李荼在过去找崔安雅之前，先去休息室准备了一杯温水和小零食。
“我就猜到你或许没有吃晚饭，现在治疗所里面也没有什么现成准备给你吃的食物，将就一下先填填肚子吧。”将手里的小饼干以及面包推了过去，李荼轻声的说道：“选择在这个时间过来，是已经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吗？还是说，你还是没有想好，还是很茫然吗？”
崔安雅吃了两口面包，抬起头看着李荼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可是李荼却浑然不在意的靠着沙发笑着看她。
最后还是年纪更小的崔安雅按捺不住，语气急促的说道：“为什么要去我家！”
“无论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于未成年人的关爱，还是医生对潜在患者的担忧，我认为我的举措是在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时代进步的现在，人们的物质需求已经得到的满足，但是精神方面的强大还有待进化和进步，现在的人没有经历过以前的战争，不知道生命的珍贵而轻贱它，我看不惯这样的社会形态，同时也怜悯那些内心一片荒芜却从不曾据理力争的人。”
李荼面对崔安雅的质问表现的游刃有余。“说到底，我想救你。”
“可是我——”
“你也很清楚不是吗？这样的关系在现在的这个社会究竟是怎样病态扭曲的存在？”
看着似乎是想要否认的崔安雅，李荼沉声说道：“你这些年来受到的教育和道德观在阻止你继续犯错，以至于最后真的闹出无法挽回的后果，你想要结束，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沉沦。”
“你的心病了，大脑促使着你求救，但是感官和情感却逼迫你沉默。”
李荼能够理解崔安雅的挣扎，也愿意包容她这种典型青春期孩子的纠结与特殊。
而接二连三被戳中了心里所想的崔安雅也逐渐的冷静下来，脸上没有表情。
最后的最后，李荼还是听到了那个女孩微弱的询问声。
“李医生，你能给我开点药吗？”
“你想吃药？”李荼到底是有行医资格证的，当初也在首尔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开具处方药的资格也有，只不过她还是有着传统是药三分毒的观念，在诊所里面对她的患者基本上不提倡借助药物的外力治疗。“我个人建议你去买一些维生素，安定这类药剂不太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而且精神类药物很容易影响到人的生活，无论是反应迟钝还是记忆力减退。”
崔安雅听到李荼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一下。
只不过她还记得那个来路不明声音的提点，乖乖的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
而是小声的说道：“不是我，是我爸爸···”
李荼闻言一愣，确实是忘记了崔安雅的继父也是一个潜在心理疾病患者。
毕竟在男性最在意的方面被前妻狠狠的奚落，而且后来更是对能够让他产生成就感的年幼女孩动手动脚，更别说这个女孩子还是自己的继女，虽然这其中每一个要素都能够戳中人心深处被道德感所束缚的□□，可在真正存在有底线的人还是会为这样行为产生痛苦的情绪。
无论这种情绪在外界其他人看来是怎样的，但是它也是确实真实存在着的。
而且之前前往崔安雅家里面的时候，李荼也见到了她的养父。
怎么说呢，就是很典型的那种容易犯错，能够意识到自己问题却屡教不改的普通人。
每次都劝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却还是会在下一次的时候给自己找到借口开脱。
“这样啊。”李荼皱眉。“那你下次让他自己过来找我一趟吧。”
崔安雅低下头露出了笑脸，但是却依旧用唯唯诺诺的语气答应了李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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