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计划
若说丹秋城是一片灰芜之地，从里到外，都显示着穷困潦倒的气息，那么霜雪城看起来就相当富余了，活脱脱一座瑰丽的水晶宫。
霜雪城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冰层，清透明亮，连冰层下的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有傲然绽放的鲜花，有挺立舒展的绿草，还有花上的蜜蜂，草上的蚂蚁，皆保持着原有模样。
看来形成当初，这冰层是瞬间凝结。
慕瑶蹲下摸了摸冰层，很冷，手上却没有水。
应是瞬间融化又瞬间凝结的成果。
雪妍叹了一口气：“唉，这冰连大火也烤不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融化的那一天。”
可这个问题谁也无法解答。
三人稍稍易了容，进了霜雪城，取道径直奔向城西雪妍的家中。
与父母报了平安之后，雪妍将霜羽令交给了慕瑶。
霜羽令薄而透明，材质不像是玉石，上面雕刻着柔软的羽毛，触手冰冰凉凉。
慕瑶将它交给盛秋实，盛秋实查看后确认道：“这霜羽令乃是由霜雪城境内，凛河上游产生的，一种不会融化的冰块，雕以冰羽城的城徽而成。就是这个没错。”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雪妍一路上安分守己，慕瑶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雪境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为了生存，必须集群而居，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雪妍回来又能瞒得了几时？
雪妍看过去，慕瑶的眼睛真诚剔透，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但我总不能抛下爹娘，离他们而去，他们这一生只育有我一女。”
“这不是长久之计。”
“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沙漠与雪境对立，我一介孤女，爹娘又年老体衰，能到哪里去呢？”
“这样吧。”慕瑶拿出一颗圆圆的东西递给雪妍，“你拿着这个去东面沙漠，他们看了自会接收你一家人。”
雪妍接过，这东西她没有见过，但看着并不贵重，不管慕瑶的话是真是假，她总归是她的救命恩人，又给了她一条可以选择的路，“多谢大人，如若万不得已……奴家只想待在故居。”
“你自己选择吧。”慕瑶也不强求，人各有命。
拿到霜羽令，慕瑶便拉着盛秋实离开。
雪妍待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复杂。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化为长长一声叹息。
离得远了，盛秋实咧开嘴笑道：“仙长真是厉害，这么顺利拿到霜羽令，小的至今还不敢相信呢。”
慕瑶心道：我也不敢相信。总觉得太过顺利了些。
“就是给她豌豆种子有何用处？雪境仗着背靠凛河，根本不种植物，她怕是认也认不出来，只当是哪里随意寻来的无用小玩意搪塞她呢。况且，观她之意，根本就不愿前往丹秋。若是将豌豆种下，几个月后不知又要收获多少种子呢，真是可惜。”
慕瑶要的便是雪妍认不出来。
这一路行进太过顺利，雪妍作为雪境之人，因为一命之恩，便对敌人轻易交出霜羽令，慕瑶觉得太过儿戏。
给她种子，便是想看雪妍反应如何，得到的结果很明显。
雪妍还瞒了他们一些事情。
他们的行踪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仙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盛秋实问道。
“带路，去凛河，要快。”
盛秋实抄着小路熟门熟路摸到了凛河。
慕瑶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也瞒了我不少事情。”
盛秋实正要解释，慕瑶打断他：“废话少说，怎么进？”
“仙长真是不同凡响。”盛秋实笑了一下，这次他是真心实意地夸赞。
“彼此彼此。”慕瑶回敬。
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眼望去，凛河一片白雾茫茫，只能隐约看见远处冒出的一座峰顶。
“看那座山峰。”盛秋实将霜羽令托在掌心，“封印便在山峰的直线上。”
他正对山峰，运起灵力，果然畅通无阻通过了。
过了结界，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敞的冰面。
慕瑶突然放开盛秋实的手。
瞬间，盛秋实的身体便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盛秋实未及反应，慕瑶又握住了他的手腕。
寒霜消退。
“仙长！”盛秋实哭笑不得，“以后小的绝不隐瞒你，你不要拿这种事来惩罚小的，小的惧冷，十分惧冷。”
“哦。”慕瑶若无其事地观察起周围环境，
凛河的冰层比之地面还要厚一些，已经看不清下面的具体情况。
盛秋实仍然解释道：“正如你所想，小的来过凛河，但那会小的修为足以抵御寒冷，从凛河回去之后，便元气大伤，再也没有恢复。”
“嗯。”慕瑶越过他，“走吧。”
“这边。”盛秋实想回拉慕瑶的手，却只拉住了慕瑶的袖子。
两人越往前走，远处的山峰越大，渐渐地，不再是一个峰角，整座山峰都耸立在眼前。
“这里便是内层结界。”山峰十米开外，盛秋实将手伸出去，一道透明的屏障便显现出来。
山峰正是结界的中心。
“变薄了。”慕瑶看着冰层下游动的鱼类道。
“是，这座山是冰层最薄弱的地方。”盛秋实道，“但这结界却是最厉害的。当初小的到凛河亦是想到冰下取泥，就是被这结界所伤。”
“所以你听到我准备取土壤时，硬生生绕了话头，没有将其间危险告知于我，便是怕我临阵退缩？”
盛秋实早料到一旦自己坦白，慕瑶翻旧账的可能了，但他现在也不怕慕瑶的刁难，“是。仙长在丹秋城那一剑便灵力耗尽了吧？我虽不知仙长后来是如何恢复的灵力，但如若再拔一剑，仙长可还有一战之力？”
“我没有呢？”
“那也没关系，我的计划本来并非如此。”
“倒也坦诚。”慕瑶并不生气，“你原本怎么计划的？”
“雪妍。”盛秋实说出了一个名字，“雪妍是城主府的上等侍女没错，但她被追杀并非因为得罪少爷，而是因为她是今年的河祭贡品。她不想死，便逃出了雪境，偏偏遇上我们。我猜，凛河外面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
盛秋实在说这些计划时，身影突然伟岸起来，身上的市侩气息尽数消散，眉目间自信飞扬，眼中是不一样的光彩。
慕瑶仿佛看见一位指点江山的上位者。
“河祭是什么？”慕瑶问道。
盛秋实指着山峰道：“这山峰下镇压着一条火龙。火龙的灵力可供给河内生物正常生长，但当每年大暑结界最为脆弱时，火龙便会清醒觅食。以火龙的修为，万一冲出结界，便无人能阻，火龙又喜食人，届时魔界危矣。就算它无法突破，那么河内的生物必会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慕瑶皱眉，非常不赞同此等方法，但好像又无路可走。如若除掉火龙，凛河怕是会被魔界封印全部冰冻，那么雪境的生活就是一眼到头。
为了雪境的魔族，此法已是上上策了。
“既如此，一个祭品也无法满足它吧？”
“当然。”盛秋实道，“所以每个祭品身上都会被强制种下沉睡禁制，被火龙吃掉后，禁制再转移到火龙身上，等火龙睡下，再趁河面没有完全冻结下河捕捉。这个内层结界，便是用来拖延河面冰冻时间的。”
“原本雪妍并非祭品，真正的祭品是她家那位小姐雪檀。雪境河祭向来抽签决定，今年抽到了雪檀。后来如何，仙长想必能猜到。”
“所以观那态度，雪妍早已通风报信，联合她家小姐来抓我们作为祭品了？”
“不错。”盛秋实点头，“城主府有特殊的通讯工具，上等侍女人手一个。”
“好吧。”慕瑶完全明白了，拉着盛秋实便往回走。
盛秋实完全不用解释，慕瑶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无非将计就计。
但，“你想过后面怎么处理吗？”
他们两个当了祭品，如果反抗，火龙冲了出来，雪境怎么办？火龙越过雪境后，沙漠怎么办？
“仙长放心。”盛秋实道，“我的修为不足，会乖乖当好祭品，只求仙长务必要将土壤带回去。”
“嗯。”慕瑶夸赞道，“有自知之明就好。”
慕瑶的情绪几乎不外泄，但盛秋实意外地想知道她的想法，慕瑶会怎么看他的自作主张。
“仙长怪我没有知会你吗？”
“怎会？”慕瑶召出炽火剑，“你我非亲非故，想利用便利用，无所谓。”
她不至于为了这点子事情生气，他们现在无非合作与利用的关系，等丹秋城全面种出蔬菜后，他们也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盛秋实惯会表演，装傻卖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尚且无法分辨，但他的计划中并没有将她的生命推出去搏斗，慕瑶便随他去了。
他们现在捆在了一条绳上，但凡盛秋实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她势必不会让盛秋实独善其身。
慕瑶相当冷静，盛秋实却有些失落，但这感觉很快一闪而过。
确定不会被结界反弹波及，慕瑶放开炽火剑，“白凰，靠你了。”
剑灵苏醒，慕瑶便不需要再使用灵力控制。
白凰听到盛秋实的计划时，恨不得调转剑身一剑杀了他，但是既然慕瑶不在意，它也乖顺地听从慕瑶的指令，冲向结界。
“嘭——”结界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不一会儿炽火剑回来，两人便装作受伤模样折回岸边。
果然，一出去，一群魔兵便团团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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