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话音到这里就结束了。一众人的心里难免一阵唏嘘。
几十个无名籍籍的凡人，能够做到这般，已足以让听闻之人心生敬佩之意。
苏离放下了挟在陈夫人脖颈上的赤月。
“那你呢？”苏离的声音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带着一种疼惜的感同身受，一直贯穿了陈夫人的耳骨。此时，却又不失为一股暖意。
好多年了，原来也还会有人在意她。
说到此时，众人已知冥婚是为何意。
冥婚是一个手段，一个获取灵魂的手段。
陈夫人用来献祭的第一个人，是她的夫君。
第二个人，也是她的夫君。
这样的痛苦一直到了陈守的出世，他想帮她，因为他的母亲太苦了，所以他牺牲了自己，哪怕他最后动了真情。
若是说为什么不把这青鬼火交由他们，好让自己脱身。可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从青鬼火被封在陈家之女陈衣遥的身体里时，一切就已经改变了。
陈衣遥再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那些自以为是的长老害了她的一辈子，其中甚至包括陈衣遥的父亲。
在陈衣遥的记忆里，她的父亲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好父亲。因为这位父亲能够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冷眼与无视，这样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很普通的人。
一直到临死之前，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可以让自己流芳百世，盛名远传。
一直到最后啊！这位父亲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毁了他的女儿一辈子！
说到最后，陈夫人的声音越发哽咽，但她周身的穴位都被封住，只能任由着泪水往下掉去。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妇人，从头到尾都只剩下了可怜。
她眉间的细纹在不断的生长，即使她不会死，但人总是避免不了老去。
再扫一眼周围的人，他们当中都是当初所留下的弟子的后代了，不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承了天大的恩情，所以他们才会世代守着这位陈家的遗女。
“竟如此，那禾云生前的束缚应是陈夫人解开的吧。”苏离收了收眸光问道。
“是我。”陈夫人听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稍稍意外的表情。
至于为什么，大抵是因为不愿吧。
灵魂在死前受到束缚，那么在来世是不会有好的结果的。即使是不会有下一世，但陈夫人仍然不想亏欠他们太多。
却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后果如此重大。
“原是如此，这错误竟然在我的身上。”陈夫人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自责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欣喜。
大抵是因为陈守的原因在，其实她也很喜欢禾云。
她喜欢来到她生命里的每一个人，只不过，她亏欠他们的实在是太多。
又可惜，没有下辈子了。
“仪式失败，就代表着青鬼火就要不受控制，若是当年陈家的悲剧再次出现，那……”说话的那名弟子情绪激动，再到后来，已然有了些许哽咽之意。
越来越多的人低下头去。
见状，苏离一愣，余下三人已然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心中难言滋味。
骤然慌乱之间，冰冷的手指上被覆上了一只温暖的大掌。
祁渊的眉眼低着，却是在看她。
苏离抬眼望着，心间倏地安然了些许。
他们今晚的目的是为了献祭自己的灵魂以再封印青鬼火，好让整个人间再太平百年。
可是，人哪有神仙那般伟大。
又可是，即便是神仙，也会惧怕自己有一天会陨落，会从此消失在世间。
又更加惧怕，天上地下，不曾有一个人会记得自己。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
何况，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尚且连掌握些什么都做不到。
“我们犯下的恶果已经是无力回天，现在也正是到了要偿还的时候，我们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还望诸位此后莫要辜负了我们的一片丹心。”
“唯一希望的，就是曾经那些被我们伤了心的人，希望他们……”
“希望他们不要再见到我们。”
话音刚落，只见陈夫人深渊似的骨骼之中焕发出了剧烈的火焰，它们没有生命，分明是火炬却带不走严寒，所幸有人以微小的身躯加以温暖，才让这剧火没那么冻人。
“希望吾儿留在世上，能够快乐一些……”这大概是天下父母的心思。
陈衣遥没能得到的，陈守得到了。她的遗憾补全了。
倏地，几十道灵魂飘然在上空，它们凝成了白光，拥上了寒冷的而又漫长的雨夜。
片刻之后，漆黑的洞穴之中留下了一把剧火，那上面竟然有着些许余温，这团火焰的周围，是可以堆成小山的尸体，白衣飘飘，无风而落。他们一起湮灭在寒冷之中，但仅存的余温却依然灼人。
周围，又或是外面，骤然间安静了许多。
似是没有了雨声，似是太阳出来了。
他们会喜欢这个地方吗？
——我猜他们一定更加喜欢阳光之下。
苏离一行人再一次坐上了马车，车里一颠一颠地，乔意腰间系着的锦囊上窜下跳，这里面装着的是安定下来的青鬼火，妥妥的邪物。
苏离不想拿，就把这东西扔给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把这东西给祁渊好了，毕竟人家是上神。
但刚一放到了人家眼前，又被苏离按了下来，苏离在她耳边说：“好好拿着，万一这东西以后是我们妖界的呢？”
乔意的脸色难看，但自己在心里一番掂量，又觉得有几分道理，随后又向苏离耳语道：“那这东西要是突然发作，烧了我怎么办？”
苏离一听，呆了几秒，“乔意，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了。”
这话倒是说得乔意一番面红耳赤，刚想解释，只听苏离又道：“倒也没事，这锦囊外我下了一层阵，大神仙也下了一层阵，一时半会这青鬼火不会有什么动静，你且放心。”苏离这话语重心长，乔意到觉得这话里面只有一句是对自己说的。
——倒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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