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禾云是在雨连山上长大的人，面容白皙清秀，眼角尖向上翘着，眼睛圆满而有弧度，像是杏子。

        陈守是在禾云十七岁那年是搬来雨连山定居的，他长得好，浑身有着一股书生气，却不是穷出来的，而更像是在富贵人家里养出来的。

        而那陈家，也的确是一户大户人家。

        禾云第一次去到这样大的府邸，东西南北的找不到方向。她是去送枣的，对于她来说，那是一大笔生意。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你叫禾云？”陈守说着话，转而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那一瞬，陈守身上的书气全然消失。他的目光垂着落在她的身上，弄得她好不自在。

        “嗯，对。我是来送枣的。”少女羞涩的回着话。

        那天里，他们之间说的话寥寥无几，禾云本以为他们是没有机会再见的，因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条条的大河，湍急的河水阻着，过不去。

        但，那天之后，他们好像命中注定一般，随随便便地出个门都能遇上。久而久之，青涩的心房被打开，再也关不上。

        “禾云？”

        被叫的女子正在河边洗着衣服，听到声音的时候恍恍地抬起头来，好看的杏眼睁着，像是习惯了一样，禾云轻轻应了一声“嗯”。

        “没什么。”

        “我只是突然间想唤声你的名字。”

        男子的眼底好像比往常多了一分黯淡，但只是一晃而过，他静默良久又开口说道：“禾云，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极淡，却让少女心头一愣，手里动作也停了好久。

        陈守捕捉到了少女脸上的愣然之中夹杂着的笑，顿然心中也有万般情丝犹如春红水般被风拂过，再荡起层层涟漪。

        他带着她往雨连山上跑去，任风吹过耳畔，留下一片炽热。

        “我们去山上的那棵大树下许愿，我永远都不会负了你。”

        禾云信了，因为她的心中，雨连山上的那棵大树就像是庇佑她的神砥一般，它会保佑他们。

        他娶了她作正妻，他给了她一个家。

        可，好景不长。

        那天，陈守像发了疯一样握紧着禾云的手，力道大的将还未生长出来的指缝渗了进去，一道道白色的印子上浸着血丝，白皙的肤色被染上薄色。

        禾云吃痛，但并未吭声。这样的场景是从她嫁进陈家的第二年出现的。

        那一年，禾云生了场大病。

        她拖着孱弱的病体躺在床塌边，一位眼神游离的大夫替她把脉，面露难色。

        后来，病好的时候，景色已由初春转到深秋。她的病情如何，是陈夫人亲自告诉她的。

        从今往后，不能生孕。

        那之后，这成了她的心事。因为如此，陈守和她明明守着一屋，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陈守总是一脸愁容，至少在面对禾云的时候是这样。再往后，这成了她的心魔。

        夜不能寐，半夜时分啼哭得同一个婴孩一般，但就是不出声。陌生的人见到，总会疑心她是否是一个哑巴。

        她的担心让脸上的皱痕滋长出来，一道道的细纹贴在眉眼周边，原本好看的杏眼，骤然失去了色彩。

        但她还是庆幸的，因为陈守从未弃她，他还是遵守诺言的。禾云每每想到这里，心底的一片黯淡也会浑然消失不见。但这次，不一样了。

        “禾云？我……我要娶妻了。”陈守的脸色很糟。嘴角扯着笑，眼角却晃然要流出泪一样。

        禾云将自己的手一点点往对方的手里抽离开，一字一字地说道：“那我呢？”

        这句话里已然听不见哽咽声，像是一个极其不重要的事情，只要你说完了，我也就能走人。

        “对不起。”那悬在空中的手猛然垂下，在禾云看不到的地方，眼尾通红。

        你有什么好哭的？

        “我休了你，然后……”然后二字之后的话好像难以切齿一般，说不口来，“然后，给你寻了一门亲事。”但是他还是说了，讪讪地将对方的心冷下来。

        “亲事？”禾云的语气终于还是起了波澜，她那瘦弱的身子颤抖着，捂着嘴，蹲下身子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你凭什么把我嫁给别人？！

        陈守还是没有反应，脚都不曾往禾云的方向抬一下，便大步地走出了门。下一秒，一个接着一个的婢女端上了许多东西，直到她们放下，禾云才清楚的看到。

        那是嫁衣，绣着金丝线的，宽袍广袖。

        禾云盯了盯，失了魂的猛然站起，“你们凭什么把我嫁给别人？”

        不等禾云要到答案，几个婢女一拥而上，三两下就制住了这个瘦小的女子，她们用坚韧的绳子捆住她的手脚，再牢牢将她按住，不能动弹。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房内，头带金钗，正是陈夫人。

        她进来的时候极其厌弃地掩了掩自己的鼻子，盯着眼前这个怒目圆睁的女子，开口说道：“竟然如此，那就让你早点死心也是好的。我儿子娶你，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但他好像动了真情，不过没关系，他作不了主。”

        “为什么？”被绑着的禾云突然间一愣，不知是因为那一句“骗局”，还是因为那一句“动了真情”。

        陈夫人自然不再多话，只是厉声吩咐道：“给她换上嫁衣！”便飘然而去。

        那些婢女应了声“是”，便也不顾那人的挣扎，抬手就将她的嘴堵了上去，然后开始披嫁衣。

        手法娴熟的就像是给很多人都这样做过。

        禾云的心底越来越乱，但她挣不开束缚，便只能是祈祷。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夜半时分，房外叶子嘈杂地落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几个人影破门而入，禾云有几瞬真是心存幻想，却不料，两个破门而入的魁梧大汉身后，仍是跟着那几个婢女。

        “赶紧把这事干完了，莫要误了时辰。”领头的婢女盯着眼前女子杏目圆瞪却死活反抗不了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接着对着那两个人命令道。

        那两人也不慌忙，三下两除二地把这个娇小的女子抬上了娇子。

        下一霎，这个雨连山脚下燃起了一片片的烛火，诡异的是，这些烛火并未露出半点鲜艳的红色，反倒是然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绿色。那些绿色的火焰将雨连山的每一处点燃，像是一条青龙被鬼魅围着，全然不见了仙气。

        禾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下慌乱一片，却不能做出任何动作。瞧着缚住手脚的绳子，才骤然发觉，这哪里是在绑她，这些人将她周身的穴位定住，这才让她不得动弹。

        禾云在下一瞬，猛地清醒过来：这场红事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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