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宋繁的计划
第二天，陈书锦拿着病历本去找梁辉，跟他申请接下来两天的假条。
梁辉一边签字一边问：“严重吗？要不要回家休息休息？”
陈书锦：“还好还好，还能坚持。”
梁辉“嗯”了一声，又问：“昨天跟宋繁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书锦：“……”
这个问题，好像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她斟酌着说：“九点多吧……我当时状态不太好，没仔细看。我主要是输液花了比较久的时间。您看——”
伸手指了指病历上医生的诊断说明，“然后宋繁……本来是想让他先回学校的，他是怕我一个女生在外面出事，就等我一起了。”
话都是真话，但就是感觉到了心虚。
梁辉呵笑了一声：“紧张什么，又没说你在外面逃课。”
陈书锦陪着呵呵：“是……是……”
梁辉把假条递过去：“下午出去也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陈书锦双手捧过，蹑手蹑脚走出办公室。
当天，她下午去，傍晚回，正好赶上吃晚饭。
输了两天液，她感觉自身热度降了下来，吃完饭回宿舍量体温。
正好唐雯带着晚餐回来了，见到陈书锦胳膊夹着体温计，问：“今天已经完事了？”
陈书锦点头。
唐雯搬了凳子，坐在自己桌前吃炒面。吃了几口，回头笑她：“昨天你烧得厉害，你同桌脸色都变了，还好我没去。”
陈书锦干笑：“他总觉得我生病是他害的，自责来着。”
“为什么？他又没生病。”
“因为他给我压力了。”
唐雯噗地笑了，饭都喷了出来。
这是物理课上孙志明的梗。班里有些学生上课喜欢说话，孙志明不好意思直接体罚学生，就总是唬着脸说：“来，让我给你点压力！”
然后就去戳人的脑门，让他们对自己的处境清醒清醒，好好学习。
唐雯拿纸擦桌子，话里有话：“你俩感情真好啊。”
陈书锦一听更头疼，勉强笑着说：“一般一般，他是老师，我是学生，天天被他逼着学习。”
唐雯听出了陈书锦的掩耳盗铃，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吃面。
陈书锦看时间到了，拿出体温计：378度。
暗地里松了口气。
等她去了教室，宋繁先是问了体温，等晚读开始，把下午上课的笔记拿出来，一点一点跟她讲。
像是要从头给她上一遍。
陈书锦：“不用这么详细，你说下大概的重点，我自己看。”
宋繁：“我之前缺课，你也是这么帮我讲的，有什么问题吗？”
陈书锦：“……没问题。”
她沉默了下来。
第三天上午，两人没怎么说话。下午陈书锦继续输液，晚上回校量体温，373度，已经是低烧了。
去了教室，宋繁照样问了体温，又把笔记拿了出来。
陈书锦按住书，说：“我自己看就行，你先准备晚上的课吧。”
宋繁掰开她的手，坦然自若地说：“怎么了？昨天不也这样讲的吗。”
陈书锦：“今天你要上课，先顾好自己的事情行吗？”
宋繁：“我说过，课上讲的东西我已经自己整理过了，不用准备。”
两人正僵持着，苏峤过来了，看他俩都拧着眉不说话，笑嘻嘻地问：“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宋繁淡淡说：“没什么。”
苏峤又说：“我来是问问，今天还让我帮你请假吗？”
“请，”宋繁漫不经心转着笔，“谢了。”
“ok。”
苏峤见陈书锦脸色难看，拍了拍宋繁的肩：“好好说话，别怄气，人家生着病呢。”
宋繁抬头看他一眼，苏峤赶紧举手投降：“行，我多嘴了，你们自己处理。”
迅速离开。
……
……
陈书锦清了清嗓子，问：“为什么今天不去上课？”
宋繁抿着嘴，盯着面前的笔记，一动不动。
行，不说话。
陈书锦坐正，支起左手，遮挡住外面的一切。
晚上三节课，她专心预习第二天的物理竞赛内容。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她准备离开，刚转身还没站起来，宋繁又把背贴向后桌，要挡住她。
陈书锦脸都气红了，不理她，又不让她走，想怎样？
她愤怒地盯着宋繁，但宋繁面无表情，只是平静注视着前方空白的黑板。
他的桌面上摊着一本资料——那是他的竞赛资料，看起来晚上还是好好学过。
陈书锦转回了身体，静静坐着，等着看他准备怎么办。
15分钟后，教室熄了灯，班里同学都走完。陈书锦看了眼窗外，回宿舍的路上人又多了，这些都是在教室留到熄灯的学生，学习上争分夺秒。
他们1班教室的门外没有人经过。因为他们班在教学楼最西侧，和其他班级隔开，中间是楼梯，平时很少有人会过来。
就连熄灯后巡视的老师清场，每次都是从“l”字楼的长端一侧开始清，像是故意给这边的学生留时间一样。
此时，教室里只有月光镀下的银辉，被南侧的门和窗分割成几块倾斜规则的矩形亮片。一排排放满了书的桌椅在冷色光影下无声蛰伏。也许他们在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诉说这间屋子的人来人往，岁月更替。
四下静谧，只有两人的浅浅呼吸。
宋繁开口：“从昨天开始，你又在躲我。”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黑暗中，陈书锦气得想笑。她依稀记得这种对话之前发生过——去年冬天，宋繁和安慕那场乌龙争辩。
“好，我有。”她承认，“这两天你请假陪我看病，已经有很多人猜测了，我希望咱们能保持距离。”
“所以，你是因为那些人的无聊猜测，要躲避我。”
宋繁帮她总结，转而问，
“如果这样，是不是以后你每认识一个朋友，跟他关系近，只要别人猜测了你们的关系，你都会跟他远远保持距离？”
陈书锦语塞，她强辩：“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病分心！”
“去年冬天我生病，你也帮了我很多，怎么今年换过来就不行了？”
“我没有……”
“我只是基于朋友的立场做了一些事，仅此而已。”
“你那是……”
“而且我没有分心，课程我跟得上，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但我没有因为你缺课！”
“……”
陈书锦深呼了口气，压力声音继续说：“你们的竞赛已经不到三个月了，你还记得吗？”
“今天是一节课，明天就是一场考试，后天就是你的未来。宋繁，我承担不起！”
……
……
宋繁突然轻笑一声。
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陈书锦忍了半天，没忍住：“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宋繁说。
“之前，我想不通，明明咱们互相喜欢，你为什么一直犹豫，不肯答应我。”
“后来我明白了，你觉得咱们俩没有未来，害怕影响我。”
“我可以等，等到高中结束，咱们再来讨论这件事。在这期间，我只需要把关于未来的问题解决掉就行。”
“但我忽略了一点，这只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
他轻声说，“其实，上个月，有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现在想不通，之前为什么不说，反而去想各种各样的借口，旁敲侧击，走那么多弯路。”
“我现在告诉你——我的计划早就变了。”
“你害怕影响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承担，你甚至可以不用管我。”
宋繁顿了顿，说：“反正，数竞出结果比物竞晚，你要是去师大，我也去师大。你要是回来高考，我也回来高考，我跟你耗得起。”
陈书锦站起来：“宋繁！你疯了！”
宋繁没有说话，片刻，他把头转向她，仰视着她，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没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是今天认识我吗？”
陈书锦一时失了语。
她茫然看向前方——是因为黑夜吗？
她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晚上大家都容易不清醒，会出现很多偏执、极端的想法。越是在黑暗的地方，这类偏执想法越会被放大，占据整个脑海。
一定是这样，宋繁平时那么温柔，那么冷静，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情绪化的决定。
她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说：“我觉得你现在不理智，要不然咱们明天再说吧。一会儿老师就要来清场了。”
宋繁把头转了回去，不发一声。
陈书锦叹了口气，一手轻轻按上他的肩：“我……我真的谢谢你对我的看重，但我不值得。咱们只是因为共同的目标，在这段路上同行而已，以后你去了更好的地方，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说着自己苦笑起来，她好像承担了梁辉的角色，劝导学生不要贪恋路边的风景，早日迷途知返。
悲哀啊，她竟然就是那个“风景”。
宋繁一把抓过陈书锦的手，站起来，低头凝视着她：“你没明白我的重点。”
“大学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平台，它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书锦，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咱们的未来密不可分，这是我的新计划。”
“如果这两个计划注定矛盾，我只会选你。我就是要一直牵着你的手，一辈子牵着！”
……
陈书锦彻底慌乱了。
她被他紧紧拽着，各种意义上，都被他逼到了角落里，无路可走。
“如果，”她声音止不住颤抖，“如果你真的因为我，要改变自己的路，那咱们搭档和朋友都别做了吧！我明天就去找梁辉换位置。”
宋繁不可置信：“你威胁我？”
“是你先逼我！”
宋繁距她不到半步之遥，她仰着头，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到他的神情——伤心夹杂着愤怒，仓惶中带着无措。
宋繁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用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她。
不能心软。
不能。
陈书锦撇开头，回避了宋繁的眼神，坚持站在原地。
一阵静默，外面响起清脆的钥匙碰撞声——巡视清场的老师靠近了。
宋繁放开她的手，侧过身子，哑着嗓子说：“我不逼你，你走吧。”
陈书锦捏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她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从他面前穿过，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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