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变
虽然尤颂雪自觉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但是她也发现了朝星一开始的那点小尴尬，很善解人意地挥挥手说：“那我去买生煎了，学弟拜拜。”
朝星也冲她挥挥手，笑着说：“学姐再见。”
这一刻的朝星和迎新那天的朝星重合。那天尤颂雪要了联系方式之后说的也是学弟拜拜，朝星说的也是学姐再见。
尤颂雪笑了笑往小吃街里面走，背对朝星之后她吸了吸鼻子忍下眼中的热意，决定待会儿的生煎要买大份的来狠狠安慰自己。
朝星看着尤颂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又坐到石墩上等室友出来。
“朝星！”过了一会儿宋阅明从人群中穿出来，拎着小龙虾跑到朝星旁边得意道，“我买到了最后一斤蒜蓉的！”
朝星毫不客气：“分我一半。”
宋阅明警惕地护住自己的小龙虾：“辣卤分你一半，少觊觎我的蒜蓉小龙虾。”
朝星目的达成，满意地点头：“成交！”
“你又坑我！”宋阅明顿觉自己被骗，伸手就去挠朝星的腰。朝星怕痒，笑着往后躲，然后啪叽摔到了地上。
宋阅明看见朝星迷茫得眼睛都瞪大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去拉朝星还是要拍照。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宋阅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有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
朝星绝望地捂住脸拒绝接受社死事实。
于是赵泽和江陵一买完河粉出来就看见朝星坐在地上抱着石墩拒绝抬头，宋阅明憋着笑拉他的手想让他站起来。他们离朝星和宋阅明还是有一段距离，赵泽一眼就猜到多半是朝星摔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江陵一脸上都带出笑来。
江陵一以前明明是不嘲笑别人的，朝星悲愤地要出声指责江陵一，却发现江陵一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瞬。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神色一瞬间变得恐慌而扭曲。
朝星愣了愣，正要跟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江陵一的身前却突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噩梦一般的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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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臂上传来巨大的拖拽感，他顺着力道猛地被带起来，还没站稳就被宋阅明推着一起撞到了墙壁上。
他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剧痛的同时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上方，一声带着金属相撞特有声音的巨响接踵而至。
那是一个广告牌，它在重力的作用下与地面冲撞，变得扭曲而破碎，闪烁着接触不良一样的彩色灯光。朝星能清晰地看见畸形的钢架中间圆型的石墩——正是他刚刚坐着的那个。
细密的冷汗瞬间充斥了朝星的后背，宋阅明撑在他身上，正扭头去看坠落的广告牌。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但宋阅明额头上的汗已经能顺着脸流下来了。
江陵一大步跑过来,大脑是极致惊恐后的空白。他这一动赵泽如梦初醒：“你们没事儿吧？！”
宋阅明被江陵一拉起来，恍恍惚惚地伸手抱住跟着过来的赵泽的手汲取安全感，嘴唇动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我天……”
朝星面色苍白，他一时间也分不清导致自己手指颤抖的是后背传来的疼痛还是崩到极致的神经。江陵一小心地把他扶起来，他只有靠着江陵一才能勉强站直。
“没事儿吧？”江陵一问，后怕的惊悸感仿佛一双攥住他的大脑和心脏的手，他现在大脑空白心脏狂跳，好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不是朝星而是他。
朝星勉强摇摇头，他执着地看着江陵一。
那个弹窗消失了，江陵一的皮肤上流动着半透明的、线形虫一般的代码。
被吓到的人群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惊叫着围拢过来：“你们都没事吧？”
“天啊要不是你们反应快……”
“这怎么能掉下来？他们是怎么安的啊？”
“天啊……”
“你们快过来，别站在那里了。”
江陵一扶着朝星坐到另一边的石墩上坐下，这边的楼是居民楼，上面没有安装广告牌。被巨响吸引出来的居民打开窗户向下望，一个穿浴袍的男人扯着嗓子喊：“没事儿吧？”
宋阅明没坐，石墩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他下意识的更愿意挨着朝星，手还是紧紧地抱着赵泽的手臂。
两个女生把自己刚买的奶茶递过来：“这个是热的，你们喝吧。”
赵泽礼貌地道谢，接过来把吸管插上，一杯递给了江陵一一杯递给了宋阅明。宋阅明没接，哭丧着脸说：“我手抖。”
江陵一拿着奶茶把吸管递到朝星唇边，朝星下意识地喝了两口。带着温度的水分和糖分很好地安抚了紧绷的情绪，朝星终于感觉自己脑子能转了。神经松弛之后背上的疼痛占据了上风，朝星小声小声地吸气。
“你出血了！”有人惊叫。
朝星今天穿的白t，此刻他的后背除了脏灰之外还洇出了细小的血迹。他已经感受不到具体是哪里有伤口，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已经不像自己的了。
“我刚刚报警了，这个同学要不要去医院啊？”
“我送他去。”江陵一不敢碰朝星地后背，只能小心翼翼地揽着他站起来。
“我也去。”宋阅明跟着挪了两步，他向来皮糙肉厚，没受什么伤，只是带着朝星往墙上的时候手撑了下墙，都没破皮，只红了一些。
朝星眨眨眼，江陵一皮肤上的半透明代码已经不见了。
他深呼吸，觉得自己脑子勉强能运转了，说：“等警察吧。”
总不能两个当事人都跑去医院了，而且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再坐着休息一下。
警车来得很快，三个警察从车上下来，两男一女，为首的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面容坚毅，他问：“谁报的警？”
一个男生举起手：“我我我！”然后他给警察指指朝星和宋阅明，“刚刚c大厦上面掉下来一个广告牌，差点砸到这两个男生。”
“幸好那边没什么人，他们两个反应快，本来他们是正好坐在那里的。”有人补充。
警察走到广告牌旁边，眯着眼睛辨认：“玲珑——探案馆？”
人群中有个女生问男朋友：“这不是你昨天说的那家新开的剧本杀吗？”
男朋友惊讶：“还真的是啊！”
警察眼睛一眯，目光投向她们：“你们知道这家店？”
男朋友点点头：“他们之前在学校里发了传单，是上周开业的。”
他说着翻开自己和女生的聊天记录，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聊天记录。他把拍的那张传单给警察看：“我们还说装修的不错打算过几天一起去玩。”
女警则问朝星：“你受伤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宋阅明说：“我刚刚带着他撞到墙上了，他后背还在墙上擦了一下。”
女警看起来年纪不大，轻言细语地征求意见：“能让那边的哥哥来看看你的伤口吗？”
这没什么不能看的，朝星点点头。
她说的哥哥是另外一个年纪也不大的警察，他闻言走过来蹲在朝星背后，害怕衣服拉开会蹭到伤口，他提醒朝星：“我掀开了哦？”
朝星点点头。
朝星后背露出来的时候警察倒吸一口冷气。他长得白，对比明显的青紫瘀痕和泛红擦伤几乎布满了他整个后背，一些伤口缓缓地冒着血珠，甚至有两道伤口的血快流下来了。
江陵一的面色顷刻间冷了下来——虽然他本身脸色也没有多好。
警察朝女警点点头：“得去医院。”
女警当机立断：“那我们开车送他去医院，你给老刘说一声。”
刘徽正围着坠落的广告牌拍照，听见警察传达的话问：“两个当事人都去吗？”
宋阅明强烈要求要去，于是警察说了声是。
“你留下来，让小王带他们去。”刘徽说。
警察神色一凛：“有什么问题吗？”
刘徽翻了翻照片，找到一张放大给他看。
照片上的是一截钢架，表面存在着本不该存在的严重腐蚀痕迹。
女警叫王柔，说话也温柔，但是车开得一点也不温柔。
他们下车的时候只能说恍如隔世。
“我们走这边，你们直接去普外科，我去给你挂号。”王柔安排。
让王柔一个女生一个人跑上跑下的他们不太好意思，赵泽带着宋阅明跟着王柔一起去了。
普外科的诊疗室里面正有人在清理创口，王柔也没上来，朝星和江陵一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
朝星瞄了江陵一两眼，江凌一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紧绷，他本来就长得很有攻击性，神色一冷下来就显得有些凶。朝星问：“你不高兴？”
“没有。”江凌一摇摇头，“你少说些话。”
朝星不听他的：“可是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江陵一不回答，朝星猜测：“你因为高空坠物不高兴？”
江陵一摇摇头。
“你因为我受伤了不高兴？”
江陵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少说话，话说多了痛。”
朝星觉得自己坐下就好多了，他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陵一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本来可以救你。”
朝星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当时江陵一离他至少得有七八米，中途还排着几辆共享电动车，宋阅明站在他面前能反应过来把他拖出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安慰江陵一：“它落下来也没有声音，你又看着我和宋阅明，怎么能怪你呢？”
六点半的小吃街热热闹闹，那些微小的动静淹没在炒饭、炸串和交谈的声音中，广告牌又在那栋37层高的大厦顶端，无论怎样也不能怪到江陵一。
朝星突然感到异样：宋阅明当时是怎么把他拖出去的？
那么短的时间，宋阅明是怎么反应过来把他拖出去的？
江陵一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他仿佛压抑着什么：“我看见了。”
朝星猛地转头，江陵一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凝重地说：“它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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