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游戏
【2023年5月1日星期一】
只那次争吵过后，我不再徒劳地劝人离开。
反正他们认定我已经疯了，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
我只能等着，等到他们出发的那一天阻止他们。
但是没有那天，真的没有。
没有计划，没有集体出行，他们只是照常生活着，努力在这末日里打造一个相对安逸的家园。
但是在收集物资的时候，他们被攻击了。
大家都以为丧尸又进化了，丧尸确实一直在进化，这不算疑点。
可是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死掉，就像被盯上了一样，回别墅的人越来越少，属于末日的那种压抑感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明天可能就会死，但是不找吃的一定会饿死。
找死和等死，他们只能选一样。
换汤不换药，痛苦被延长了。
比之上次有过之而不及。
这次虽然没搞什么解开末世谜团的大计划，但是邹云还是给了他们希望并将之夺走。
他的饲养计划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理想的人给他追梦的途径，贪图安逸的人就给他舒适的生活，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享受痛苦。
他留着我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既没有追求又不怕死，我不贪图安逸，我只怕看着别人死去。
所以他也为我制定了最合适的饲养计划——让我背负所有人的命，带着着自责和愧疚，痛苦地活下去。
其实我不应该这样，我已经了解到了有我没有他们一样会死。
而且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们不信，这不能怪我。
但是看着人接连死去，我就是会感到痛苦。
我控制不了。
最终所有人都死完了。
虽然最后他们终于意识到这鬼地方不太对劲，可那时已经晚了。
这场游戏结束，邹云要去筹备下一场游戏了，我依旧没有死掉，他随意地把我丢在了别墅。
我该离这里远远地再也不管，但是我知道，几个月后，我还会回来。
【2023年7月19日星期三】
别墅的灯又亮起来，我这次尝试不动声色地融入。
邹云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就像不认识我一样，把我当一个前来投奔的普通成员。
他们接纳了我。
他们再次死掉。
【2023年10月20日星期五】
又一轮游戏结束了。
【2023年12月1日星期五】
又一轮游戏结束了。
这次和以往不同，我吸取经验，加入后很快取得了大家的信任，我们团结一心，准备联手解决邹云。
但是失败了。
我想了很久，从某种意义上，这次真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他们至少能过一段快乐的日子，而不是在一开始就战战兢兢，然后又很快死去。
最后我意识到，我们解决邹云的计划，其实和邹云当初骗人进实验室一样。
那就是个带来动力的愿景，并不会实现，而这次，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202x年x月x日星期x】
我尝试不去管那个别墅，但是又会忍不住去那边看，看见灯亮起来，不由自主就进去了。
这是第几场游戏我已经记不清了，有的时候我能说服他们有的时候不能。
可是不管逃还是不逃，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虽然听着很憋屈，但后来我已经放弃报仇了，我只想带着人偷偷溜掉。
很可惜，一个都跑不掉。
我逐渐明白，我的存在只会为这个有些增加趣味性。
我既是菜肴之一也是调味品，怪不得邹云见我一直是笑眯眯地。
有天晚上，他突然来找我聊天，我不想说话，他就自顾自言语。
他说：“我都没想到你能这么有毅力，有一次算一次，你都来了。”
“搞得我都有点不忍心。”
他看着我问：“你很清楚不是吗，你的出现只会让我用餐更愉快，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我也看向他，沉默不语。
他打趣道：“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特地给我找乐子。”
“有种病叫什么来着，斯德哥尔摩？”
我还是不说话。
我想：哪怕有一次呢，哪怕有一次能救下一个人呢？
我不该放弃。
不过我确实应该改换战略了。
【202x年x月x日星期x】
说是改换战略，其实就是摆烂而已。
文的不行就用武的，智取不行那就瞎闹。
之前我都努力保持清醒，因为没有人会相信疯子的话。
可惜取信于他们救不了人，不如直接发疯。
我开始闹，开始吼，打乱他们的每一次出行计划，谁要出门我就拽着谁发疯。
我有时是邹云的朋友，有时是他的仇人，反正想着什么说什么。
他们被我搞得心力憔悴，烦都烦死了，也顾不上恐惧了。
邹云当然还是会杀人，但能感觉到他进食很不愉快。
有时他烦了，会直接叫人把我关进地下室，盯着我说我真是个疯子。
我笑起来，看着疯疯癫癫的，我问他，你这是认输了吗？
是的，虽然谁也没说过，但他一直不干涉我做事。
这已经成了默认的规则。
这是他的傲慢，他也靠这个获得更多的满足感。
现在改主意关着我，显得落了下乘。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一怒之下把我弄死，我并不担心，如果死了，也算终于得到解脱。
可惜他觉得这样就彻底输给我了，所以一直没杀我。
有次他刻意把我拎到客厅，然后当着我的面一个个杀掉别墅里的人，他想继续从我这里获得痛苦，但是我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他从我的表情里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切落幕，我习惯性地向别墅外走去。
“下一次我还会来的。”我承诺说。
邹云编的谎话里有一句应该是真的，这里以前可能真是他的家。
以至于不管多少次，他总会把人带回来。
后来他终于烦透了我，曾很长一段时间把我关在地下室里，时间长到外边的人都换了几轮。
有天他来地下室看我，见我日记都不写了，突然露出一个认输一般的表情。
他说：“你不知道，以前你想尽办法救人然后看着他们死的样子，太精彩了。”
“那种无力感，那种痛苦和绝望，是最美味的。”
“尝过那种痛苦之后，现在单纯玩弄外边那些人，实在索然无味。”
“你赢了，”他叹了口气，“外边的人，送给你了。”
“就当是临别礼物吧。”
没过多久，有人来地下室把我放出来。
她眼里都是泪水，眼睛都哭肿了。
这次我的角色是邹云疯掉的朋友，所以他们对我说，邹云死了，搜物资的时候突然被攻击，然后被丧尸抓走了。
我扫视了一圈，二十几个人，除了邹云一个也没少。
我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哭不哭笑不笑的。
旁边的女孩一边哭一边骂我，说这下你满意了？邹哥死了你满意吧！
我平静地听着，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不想许多人都愤怒起来，一个接一个骂我。
有人说：“他死了，你的疯病倒是好了，你怎么不去死？”
有人说：“你天天咒他，说你们都该死，现在他死了，你要不要陪着？”
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说：“他没死。”
众人愣住。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想，原来我的疯病没好，只是疯得更厉害了。
半晌，那个最开始骂我的小姑娘给我递了纸巾。
“别哭了，”她说，“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想的。”
“从前有他，你好歹还有个宣泄的途径，但现在真的只剩你了。”
我往脸上抹了一把，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他们都以为我在为邹云伤心，但其实不是。
多少次了？
多少次重新走进这个别墅，多少次带着希望回到这里，又多少次看着他们挨个死去。
我终于救下了他们。
我终于成功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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