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月月风情 9

十一、八月的礼

        哈尼人的八月到了，寨子里处处洋溢着喜气，因为哈尼人的活夕扎来到了，哈尼人可以吃到新米了！

        活夕扎就是新米节，新米节就要吃新米，就要喝新谷酒，开心在属龙的好日子。

        勤快的姑娘，早已背回了沉甸甸的新谷，杀好了花尾巴的阉鸡。来吧，尝尝新米炸出的米花！来吧，喝喝新米泡出的米酒！

        河底的阿撮兄弟来了，坝区的汉人来了，半山的哈窝来了，高山的苗哥来了，老林的瑶妹来了，箐里的壮人来了……哈尼人的三层蘑菇房坐满了客人，哈尼人四角的蘑菇房里装满了欢笑。

        媳妇撸起了手袖，捧上了园子里的七样好菜；姑娘洗过手脚，摆上捉来的大鱼，老人倒出三碗香甜的美酒，儿子抬来三碗白亮的肥肉。

        叫齐一家的儿孙，一拜始祖塔婆，她给哈尼人送来了繁荣；二拜龙王欧罗，他给哈尼人带来了雨露；三拜庄稼神康梭，他保佑着哈尼人的丰收！

        哈尼人过活夕扎，是由哪里起头？先祖为什么要喝新米酒？

        不懂得传过百代的古礼，就像挖平了大道，也不会走。

        在那洪水荒年过去以后，哈尼先祖塔婆，生下了二十一个儿子，它们又生下了大窝大窝的儿孙，都是九山九岭的野物。

        二十一个兄弟，各有各的在处，厚厚的老林住着大儿子老虎，高高的白云里住着二儿子老鹰，九条大江汇聚的水尾住着三儿子龙王欧罗……只留下阿妈塔婆孤孤单单地过，白天独个上山摘树果，晚上独自睡在岩洞，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伴。

        塔婆走进老林，对老虎说：老虎，不要在老林里跑了，快来陪陪年老的阿妈！

        老虎趴在人深的草窝里，呲开七柞的大嘴说：我已经长出了长毛，我已经生出了尖爪，我不再认你做亲阿妈，只能把你当做饱肚的肉食！

        塔婆伤心了，喊着天神地神的名字发誓：长尾巴牲畜，从今以后，只准你十年生一胎，只准你九岭出一只！

        所以啊，世上的老虎少了个少。

        塔婆来到山顶，找见了二儿子老鹰说：老鹰，我的儿啊，不要在白云里飞了，快来陪陪年老的阿妈吧！

        老鹰呼呼地扇着翅膀，瞪着两只蓝银银的小眼说：我会飞，一天要吃三顿血食，陪你这个老阿妈，不是要把我活活饿死吗？我有爪，抓的起半山吃草的麂子，跟你这个老阿妈在一起，不是要把我活活闷死吗？

        塔婆流泪了，喊着天神地神的名字发誓：你这个尖眼勾嘴的东西，从今以后，只准你在高高的白云里，下来就有猎人射杀你！

        所以啊，老鹰只敢贴着白云飞。

        可可怜怜的塔婆一个人，坐在小河边边哭凄惶，哭声传进了龙王的宫殿，欧罗找见塔婆说：生我养我的阿妈，难道是有人得罪了你？还是有人欺负了你？

        塔婆听了三儿子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苦楚。

        龙王欧罗听了阿妈的话，拿出三个竹筒筒，交给阿妈说：亲亲的阿妈，我们二十一个兄弟，各在各处，天上的顾不得地下的，山上的顾不得水里的。我呢，我想是想你，管是管不得你。孩儿给你三个竹筒筒，今后苦也不消苦，孤也不会孤！

        阿妈啊，要记住！人不走到家，不要打开竹筒筒的口口！

        塔婆阿妈背起了三个竹筒筒，笑着和孝顺的三儿子分了手。

        塔婆走了一段路，听见一个竹筒筒里面“唔啊唔啊”地乱吼，只见里面装满了动物，最大的水牛，也像蚂蚁一样在里面走。

        好奇的塔婆倒过竹筒筒，虫虫一样大小的六畜倒出来了，风一吹就长起来了，漫山遍野都是马和牛。

        塔婆高高兴兴地赶着六畜走，听见又一个竹筒筒里面“叮叮当当”地乱响，塔婆奇怪地打开看，七色的亮光照出来了。

        塔婆不想倒，不想倒嘛，却倒出来了，滚出来数不清的财宝，九山九岭上，金银铜铁全有了。

        塔婆喜喜欢欢地往家走，最后的一个竹筒筒里面“嗦嗦嗦”响个不停。塔婆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闪闪的五谷种。

        塔婆阿妈开心地撒出一把，山坡上长出了高高的苞谷；塔婆再撒出两把，半山站起来一坡一坡的白棉；塔婆再撒出三把，河坝里长起了一田一田的金谷！

        从此以后啊，人世间有了吆不尽的牛马，人世间有了使不完的金银，人世间有了收不尽的庄稼。

        从此就有了一年一度的活夕扎，从此就在活夕扎祭献始祖塔婆，祭献龙王欧罗，向他们拜谢，向他们求福！

        十二、九月的礼

        哈尼人的九月来了。

        九月是哈尼人祭献谷仓神的月，不祭献谷仓神不吉祥，不是庄稼烂在大田里，就是装进谷仓里面还要长芽芽，要不就是长出毛毛来了。

        九月是欢欢喜喜的月份，九月是匆匆忙忙的月份，九月是紧紧张张的月份！

        看那一个个低头耷脑的庄稼，急的脸上发光；大田里的庄稼叶子，嘁嘁喳喳地催促；瞧那一朵朵白云，从头顶急急忙忙掠过；箐沟里的山风，慌慌乱乱地跑着……

        这是为什么嘛？

        你难道闻不见吗？

        寨子里，大田里，大山上，箐沟里……处处荡漾着成熟的气息！煮熟的鸭子如果飞走了，难受的不但是心里，嘴巴哪个味道才不好受哩！

        一家做主的阿波，叫媳妇拿出三升糯米；一家管事的阿匹，叫姑娘踩出萝筛大的粑粑，这是谷仓神最喜爱的吃食，这是哈尼人送给谷仓神最好的礼物！

        九月祭献神灵的粑粑，白的就像白雪一样白，软的就像棉花一样软，香的就像芝麻一样香，甜的就像蜂蜜一样甜。

        祭献过谷仓神，哈尼人就手手脚脚闲不住了！

        大田里到处是人，大路小路都是人；庄稼一片一片放到了，金谷一背一背地背走了；急急匆匆就像蚂蚁搬家，嘻嘻哈哈就像捡了个大元宝！

        快去啊！

        一天去背七背谷子，脚步要像陀螺一样转，不要害怕出汗，山风会给你吹干！

        快去啊！

        一天去背九转，嘴巴要像鸟雀一样唱，不要害怕口干，低头就是山泉！

        快点儿啊！

        满坝的金谷子在不住了，快快用金谷把你的谷仓堆满！

        快点儿啊！

        快去把金谷子背回来，一仓不够装两仓，两仓不够装三仓！

        一仓一仓全装满，一仓给它吃三年，三仓给它吃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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