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边关
苏湘仪他们易容乔装，一路比较顺利地潜入了蛮族的王城。
沈玉容拟订好了潜入蛮族王宫下毒的计划。虽然他们武功高□□凌渊、罗沐梨还有何潇染还是顶尖的杀手，但是毕竟蛮族王城离边关还有很远的距离，如果明目张胆刺杀，他们很难活着回去。况且他们只需要除掉赫连曜，没有和蛮族战斗的必要。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用的也是唐郁霏从叶醉棠那里得到的失传已久的奇毒的方子。把一种药粉偷偷撒入赫连曜宫中的灯油中，随着灯油燃烧，药会被他吸入，而第二种药粉则是混在他的食物中，单独检查食物并不会发现毒性。但是两种药混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中毒而死。
计划十分顺利，沈玉容乔装成宫女，在赫连曜身边亲自确认他已经死亡，又在苏湘仪和卫凌渊他们的掩护下逃出了蛮族王宫。
一路危机重重，但是他们来之前也算做好了准备，唐郁霏还认真帮他们设想了许多中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且帮他们考虑了很多应对方案，所以他们也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到了边关。
不过他们到底是因为躲避追击耽误了些时间，从蛮族王宫发出来的王被刺杀加急的消息比他们更早到了边关。所以当他们来到边关的时候，蛮族边境守军的将军黄大羡带着大军已经准备好围杀他们了。
饶是从没来过边关的沈玉容他们也听说过蛮族黄大羡，总是侵扰边境，烧杀抢掠和土匪一样，人又阴狠恶毒，手段残忍，无恶不作。更不要提他还带蛮族边境的精锐大军，沈玉容他们且战且逃艰难从包围中撕开口子冲出来的时候已经都伤痕累累，人困马乏了。要不是有沈玉容这个神医在，还带着上好的上药，总能给他们及时处理伤口，他们可能也坚持不了这么久。他们知道，带着猎犬搜寻他们踪迹的蛮族大军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先走。我这里还有毒药和迷药，可以多坚持一些时间。”沈玉容伸手在腰间的布包里摸了摸，皱眉看着身后蛮族大军追来的方向说完抓着缰绳就要策马离开。不远处尘土飞扬，还有群鸟惊飞，显然蛮族大军越来越近了。
“不行，你母亲还在等你。”苏湘仪皱眉抓住她的胳膊拦住她说道，她的眼眶微红，眼神却十分坚定决绝。
“我和你一起留下。”卫凌渊没有反对苏湘仪，而是坚定决绝地看着苏湘仪说道。
“我和阿梨留下，你们走。”何潇染和罗沐梨对视了一眼，看着卫凌渊飞快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违抗卫凌渊的命令，卫凌渊蹙眉看着他，又看看眼神坚定的罗沐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演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了，你不想回去看着你父亲沉冤昭雪吗？”沈玉容抓着苏湘仪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苏湘仪泪水盈满眼眶，看着沈玉容对她点点头，然后松开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卫凌渊带他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清朗的少年的声音从灌木丛后响起。
“你们是大宁的人吗？”
几人一怔，回过头去就看到灌木丛后钻出来一个手握两把弯刀的少年，还有一个黑色劲装梳着高马尾的少女。少年眉目俊朗，皮肤是小麦色，看样子经常风吹日晒，应该是生长在边关的少年。那少女英姿飒爽，容貌总让他们觉得有几分熟悉，虽然一身劲装背着弓箭，但她的气质却莫名带了几分舒予心那种京城来的大家闺秀气息，如果现在不是在边关，他们可能以为这是哪家装模作样参加围猎活动的贵族小姐。
“听说蛮族的王被人刺杀了，是你们杀的吧。你们可是大宁的英雄啊。”那姑娘却很自来熟，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们，一边笑着说道，眼神和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赏与钦佩。
她从他们身上的伤和状态能看出来苏湘仪他们这些天逃亡经历了什么，不仅成功刺杀了蛮族的王还能从蛮族层层封锁中一路逃到边关来，甚至在黄大羡带着蛮族大军围追堵截之后还能逃出来，除了武功高强，他们的胆识魄力也让她佩服。
沈玉容对这姑娘挺有好感，笑着点点头说到：“是的呢，不过他们现在追杀我们，我们可能没法活着回去了。”
“怎么可能回不去，这不是遇到我们了吗。”那姑娘笑笑拉过那个少年说道：“你们就放心吧，一定带你们回去。”
少年撇撇嘴甩开她的手，有些不服气地瞪着她说道：“现在知道在别人面前吹了，当初还不是我救的你。”
“是是是对对对你厉害。”少女很敷衍地应着，懒得理会他，从灌木丛后面牵出来两匹马，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他，跨上另一匹马说道：“我拖延一会儿时间，你带着他们先走。”
那少年也不再跟她斗嘴，利落地上马示意苏湘仪他们跟着他走。
可是走出去一段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有些担心地看着那个少女。少女回手从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来，似有所觉回过头来，对他浅浅一笑说道：“老地方见。”
少年微微红了耳朵，郑重点了点头，转头带着苏湘仪他们沿着小路直奔旁边一座山上而去。
沈玉容回过头去，看到少女在马上挽弓搭箭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难道她就是梅雨沐的女儿慕千山？
那少年带着沈玉容他们直接上了旁边的那座山，一路逃到了山崖上。
“没有路了？”沈玉容看着那少年，微微有些惊讶地问道。少年是大宁人，又不像是在骗他们，应该是真的要带他们逃生的，而且看刚刚少年带他们过来的时候十分确定，并不是临时起意。难道还有别的路？
苏湘仪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蹙眉问道：“难道路在悬崖下？”
沈玉容也突然想起来雨阳长公主的墓，就是在悬崖下，难道这悬崖下真的有路？
少年跳下马来正要给他们解释，听到苏湘仪的问题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松开缰绳把马放走，就来到了悬崖边，看着他们说道：“跟我来。”
慕千山箭法出神入化，又借着林子的遮掩，一边战一边退，蛮族大军人数众多一时也无法接近她。
慕千山也不紧不慢。她准备了很长时间了，今天黄大羡亲自带兵追来是绝好的机会，她不会让到手的猎物跑掉。
慕千山一直边逃跑边寻找合适的时机，一边射箭扰乱他们都阵型和计划，一边让他们发现就只有她一个人。
果然黄大羡被她激怒了，一出了林子就直接抽刀策马朝她冲过来想要直接砍了她。慕千山仿佛被他吓到了一般慌乱射了几箭，都擦着他的衣角和马飞过去，并没有伤到他。这让黄大羡更加得意，又一夹马腹追得更紧。
慕千山回过头来动作惊惶地策马加速，唇角却微微勾起。
黄大羡气急败坏，一边怒骂着一边策马疾驰，慕千山回头抓住时机迅速抽出一支箭来，挽弓搭箭一箭对着他的马直射出去。
慕千山一箭射中了黄大羡骑着的马的颈部，马直接跪趴下去，把黄大羡甩飞了出去，黄大羡头狠狠撞在地上，身子由于惯性折了过去，周围的蛮族士兵仿佛都能听到他颈骨折断的咔嚓声音，各个吓得面如土色，心惊胆寒。
本来因为连日来的追击也有些疲乏的蛮族大军瞬间乱成一锅粥。
确认黄大羡已经死了，慕千山立刻策马离开，又绕了一段路把那些追着她的蛮族士兵都甩开，才来到了那悬崖边，摸了摸马的鬃毛松开缰绳把马放开，一纵身跳了下去。
那少年带着苏湘仪他们跳了下去，他们才发现原来悬崖下的崖壁上其实是有一个山洞，从悬崖跳下来不远就有大片大片结实的藤蔓生长在崖壁上，他们可以攀着那些藤蔓下去爬进那个山洞里。
那山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工雕凿的痕迹。
“这是……”
沈玉容发现山洞石壁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有些惊讶地凑上前拂去石壁上的灰仔细观察。他们逃到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不用担心蛮族再追过来，所以他们也可以放松下来了。
“是雨阳长公主刻下的。”那少年也停下脚步，看着那石壁若有所思地说。
沈玉容和苏湘仪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和雨阳长公主有关系，他们还以为之前想到雨阳长公主是巧合，原来一切都有有迹可循。
少年说他叫百里岫川，是边关小镇的少年。他小的时候父母因为战乱去世，被好心的邻居老婆婆收养。他一直想要当英雄，就跟着来往的一些游侠学些功夫。他天资不错，又刻苦习武，所以武功还不错，为了保护镇上的百姓，他就经常偷偷去探查蛮族的动向，发现异常就飞快回来通知镇上的百姓们。
这个山洞是他有一次去蛮族查探情况的时候被蛮族发现掉落悬崖时意外发现的。
当年雨阳长公主吕不言凭着那个侠盗的帮助逃离皇宫后，他的皇兄仍想要铲除他母族的势力。他的表兄鲁居安为了护住鲁家，领兵出征。他的皇兄派人暗中除掉鲁居安，雨阳长公主和侠盗为了救下鲁居安同时保住鲁家，就偷偷雇了一些江湖人帮忙，在悬崖下挖了这个山洞，救下了鲁居安。而鲁居安回到中原，改名为舒忘尘，用雨阳长公主和侠盗给他的钱经商，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舒忘尘？不会吧？”沈玉容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湘仪，苏湘仪也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
经商的舒家，不会真的是今天的皇商舒家吧？
那少年看他们这样惊讶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慕千山——就是跟我一起救你们的那姑娘——说这个舒忘尘就是京城那个有名的皇商舒家的先祖，她娘和舒家夫人还是好友。”
沈玉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是唐郁霏此刻怕是要一边兴奋尖叫一边笔走如飞在纸上都能划出火星子了，可是她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世界怕不是个圈，怎么绕来绕去好像都能绕到一起去。这都是什么神奇的缘分。
洞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百里岫川立刻紧张地抬头看过去，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后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却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面对着石壁皱眉好像认真观察着什么。
慕千山勾了勾唇，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笑着同他们说道：“好消息，我把黄大羡弄死了。”
“真的假的？”百里岫川听了她的话震惊地回过头，然后又皱眉不服气地瞪着她说道：“我们不是说好比一比谁能先干掉他们？你怎么先动手了？”
“事急从权。他追得那么紧，我不干掉他我就逃不回来了。我可是为了保命。”慕千山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
百里岫川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咽了口唾沫垂下头没再说话。
慕千山又想起来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慕千山偷着跑来边关，没有去找她爹慕定邦，而是直接来了边关想要探听消息。她知道她如果直接去找她爹，她爹不仅不会同意她留在边关，还会认为她在胡闹。所以慕千山选择一个人来到边关，探听蛮族的消息，等拿到了有用的消息再去找老慕，让老慕允许她参军。
他们两个第一次相遇那天，也是慕千山被一队蛮族士兵发现，被他们追杀。慕千山带的几十支箭都用完了，可蛮族士兵还对她穷追不舍。就在这危急时刻，同样来探听蛮族消息的百里岫川帮助了她，带着她逃到了这个悬崖边，通过这个山洞里的密道逃了出去，回到了小镇上。
慕千山和百里岫川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虽然百里岫川救了他，但是两个人其实看对方都不太顺眼。
百里岫川总觉得这姑娘不像是他这种生在边关的穷苦人，虽然她身手不错，跟着他一路逃回来也并没有拖他的后腿，但是百里岫川本能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和他和这边关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大家闺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虽然不浓重，但是在她举手投足间还是可以窥见蛛丝马迹。这让百里岫川不由心里更加烦躁，也对她产生了一些不满。
“你来这里做什么？给我们边关的苦日子再添些乱子吗？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属于这里吧，大小姐？”百里岫川皱眉看着她，带了点讽刺意味和敌意说道。
慕千山本来猜到这个少年和她目的相同，因为他也是想要调查蛮族动向的热血爱国少年而开心激动，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却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一开口就讽刺她质疑她，就因为她是将军府的小姐，是个女孩子就对她充满偏见，这和她那个迂腐的祖母有什么区别？
慕千山直接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打得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的百里岫川一脸震惊闷哼了一声。
百里岫川身手也不差，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反击。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难分难解，一时竟然也分不出胜负来。
随着注意力渐渐被交手转移，百里岫川也渐渐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真的是先入为主小看了这个大小姐，她打起人来可毫不含糊，下手又稳又准又狠，而且功底不浅，一看就是自小习武。虽然是她先动手，但是百里岫川也明白是自己惹了她理亏，心里不由有点愧疚起来，出手也没那么积极了。
慕千山轻轻勾了勾唇，抓住机会扣住他的手腕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笑着问道：“服不服？”
其实慕千山只有最开始那一拳确实是有点生气想要打他，后来就是想要试探他和他切磋了。毕竟他救了她的命，慕千山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更何况他们两个人都是想要守护大宁的人，根本不是敌人，她更希望和他成为知己。
阳光正好，她的脸逆着光，束起来的马尾和脸颊边缘都被阳光晕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柔和了不少，倒在地上的百里岫川明明被她的影子挡着晒不到太阳，却莫名觉得被她那笑容晃了眼，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觉得时间好像凝固在了这一刻，他的感官瞬间好像敏锐了很多倍，蓝天白云，她的笑脸，夹着沙尘的风，风里传来的邻居家做饭的香气，邻居家孩子的嬉闹声，一切都是如此鲜明，都深深刻印在他脑海里。这个画面带着所有的他感受到的信息一起永远鲜明地留存在了他的记忆里，哪怕好多年后直到他们老去，他仍然能无比清晰地回想起来。
慕千山没有等他回答，本来她也就是想结束两个人的打闹顺带开个玩笑。她利落地站起来，伸出手把还傻呆呆的少年拉起来，帮他拍拍身上的灰，眨眨眼看着他笑着说道：“我在这边没有住的地方，要劳烦少侠收留我了。”
百里岫川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笑脸有点惊讶。她的笑容真诚，没有丝毫揶揄讽刺的意味。百里岫川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有人客客气气叫他“少侠”。这一声“少侠”比他听过的任何赞扬的话都要令他骄傲，令他激动。他能感受到慕千山对他的肯定和尊重。
“姑娘为什么回到这里来？”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开了口。
和之前充满讽刺和偏见的问话不同，他这一次是带着好奇和一点钦佩问的。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虽然会武功但是看起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为什么会一个人跑来条件这么艰苦的边关。
“我父亲是定远将军慕定邦。因为公主失踪我猜测蛮族可能会出兵，所以就来边关查探蛮族的情况。”慕千山浅笑看着他说道：“刚刚打了你对不起。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和我祖母一样。我祖母就是重男轻女，一直嫌弃我是女孩子没法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但是我母亲一直教育我不能认输，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付出努力，都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女孩子一样可以像我父亲一样保家卫国。”
百里岫川听了她的话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自小在边关长大，自然也知道定远将军慕定邦，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慕定邦的女儿，而且想像他一样戍守边关。慕千山的话让他心里更加激动，不由热血沸腾。同时因为他在边关小镇长大，周边百姓也有很多重男轻女的，他没听说过慕千山的母亲那样豁达开明的母亲，更没见过慕千山这样自信又勇敢的姑娘。
百里岫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笑，说道：“我也应该跟你道歉。是我误会你了。我自小生活在这个镇上，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是邻居老婆婆把我养大的，她现在也不在了。我也经常没事去看看蛮族的情况。其实我也是想参军报国的。”
慕千山笑容更加灿烂，拍拍他的肩说道：“那我们两个一起努力。”
百里岫川看着她的笑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湘仪他们跟着慕千山和百里岫川回了镇上。沈玉容给慕千山讲了他们见过梅雨沐的事情，慕千山托他们给梅雨沐带话，说她要留在边关不回京城了，如今她杀了黄大羡也算是有资格可以和老慕谈条件了，她要参军戍守边关。
沈玉容对慕千山十分欣赏，给她留了很多上好的伤药，还给她写了一些他们在边关能用到的方子，叮嘱他们两个照顾好自己。
简单休整了几天后苏湘仪他们也没再停留，告别了慕千山和百里岫川就回了沂州。慕千山和百里岫川决定暂时留在边关继续观察蛮族动向，他们则保证回去让太子顾明泽帮忙，给他们两人参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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