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沈氏和陈良瑞说好了三日后一早过去男方家里。
当天晚上陈良柱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食时，沈氏说起了这事。陈良柱听了大为不解，皱着眉头道：“二哥是不是糊涂了，人家根本不是诚心同咱们结亲。听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巴巴把闺女送进去，到底图什么？”
沈氏道：“是淑玲非要嫁给人家。那个秀才我也见过，长得倒真是一表人才。她一向在码头走动，见到了都是些粗鲁的汉子，大约还是头一回见着斯斯文文俊秀的男子，春心萌动了吧。”
“那也不能任由她想一出是一出的，二哥也不拦着点。”陈良柱有些心疼自家娘子，“要不我同二哥说说去，你还是别去了吧。这巴巴的送上门去，人家多半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何苦来哉。你要是闲来无事，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如的婚事，他今年也十七岁了。现下慢慢地相看起来，一步步地走下去，快也要明年才能成亲。先成家后立业，他有了妻室，心思也能更稳妥些。”
陈良柱说这话的时候，陈自如和淑芬都坐在同个桌上用饭。淑芬闻言好笑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逗趣道：“好啊，等哥哥有了娘子，就没法出去疯玩了吧。他今儿还撺掇我去城郊的闲云观玩耍呢！说那里桃花开了，最近有很多人上山踏青呢！”
陈自如听爹娘说到自己的亲事，脸早就红了。他听了淑芬的话半恼着回怼道：“又不是娶个母老虎回家，这有了娘子，还不能去山上踏青了？我又不是出去喝花酒，更没胡作非为。”
这话说得没错，陈良柱趁机训斥淑芬，“你年纪也不小啦，办完你哥哥的亲事，就该轮到你了。如今你爹爹铺子里头很是忙碌，我和你娘商量过了，王大姨那里就不要再去了，来铺子里头帮忙。我也不叫你白干活，你哥哥如今每月领三两银子的月银，你就领二两银子。领了银子也不要乱花，日后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淑芬想想也好，今后想买什么就不用向娘亲伸手了，问娘亲要银子十次倒有八次被打回来，哪会都是说，家里吃得、穿得、用的，都给她置办好了，还要什么银子使啊！
她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沈氏看看自家的一儿一女，感慨着道：“瞧着真是自家的孩子好！偶尔淘气些，可大部分时间都是懂事的。不像淑玲，那是生生的给二伯惯坏了啊！一看就是想要什么就要有什么，若是不给，那就是天上地下的神仙都对不住她。这事啊，我还是得跑一趟，不管成不成的就最后一回了，往后我是再也不想管二伯家的闲事了。”
“也好。”陈良柱道：“要不让芬芬陪你一起去吧，有什么话你不方便说的，就让芬芬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错了也吧不碍事的。二哥那里我也同他说清楚，往后就莫要为难你了。”
沈氏点头应下了。
她心里头也是憋着一股子气，这淑玲当真不叫人省心。事情还真不能样样都叫她称心如意了。芬芬又不去抢她的亲事，怎么就不能去了？
这孩子有时候还挺机灵，带着她自己心情就能舒坦些。
翌日一早，淑玲从马车上下来，踏进院门看见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淑芬整个人都僵住了。
淑芬站在院子的中央，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襦裙，胸口系着两根略深一些的飘带垂落在一边，梳着个俏皮的元宝髻，围着一圈儿珍珠丝带，浑身上下透着春意，说不出的清新好看。
相比之下，自己一身桃红色的齐腰襦裙搭着同色的褙子，就显得很一般了。可恨她为了今日还特意叫爹爹出银子去买了一支空心的金步摇，就为了看着显华贵。
她黑着一张脸，语气冷硬地问道：“妹妹，今日要去踏青吗？不知婶娘准备好了吗？”
沈氏从屋里头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棕绿色的团福花纹的裙衫，头上插着一支金发簪，并不曾今日的事特意装扮，但也简单大方，瞧着很利落。
她走到淑玲身边，朝淑芬招招手道：“你不是总嚷嚷着要出去踏青，今日就托你二伯的福，坐他的马车出去转转。”
淑玲闻言大惊失色，立刻就道：“不可，她去干什么？！”
沈氏沉下脸来，颇为不快的直言道：“她为何不能去了，碍着你什么了？今日之事我本不想去的，要不是芬芬说要陪我，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们就不去了。”
淑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道：“叫婶娘为难了，咱们这就走吧。”
淑芬扁扁嘴，要不是说好了要陪着娘一起去，她现在就想掉头不去了。谁稀罕去啊，就当这世上的男子都死绝了，只剩下那一个似的。
沈氏走到她身边扯了她一把，低声训她，“不是说好了陪娘一起去的吗，她终归是你姐姐，跑完这一趟下回就不找你了，好不好？”
淑芬低声抱怨：“不知道她在气恼什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帮她啊！”
“看在你爹爹的份上啊！你爹爹他平常最是疼你，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先给你。你若有点良心，就别抱怨啦！”沈氏推了她一把，淑芬一脸不情愿地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前头赶车的正是二伯陈良瑞。
他今日穿了一身光鲜的深蓝色绸缎新衣，坐在前头赶马车瞧着还真有几分格格不入。淑芬有点想笑，努力憋住了。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往郊外走。
春意渐浓的日子，树叶泛着湿润的绿色，桃花开着正艳丽，远山如同水墨画般层层叠叠，小溪的水欢快的跳跃着，阳光照在人身上舒服极了。
淑芬掀开车帘的门，眯着眼睛往外瞧，心里头痒痒的，好想下了马车走上一段路。
沈氏看着她直笑，道：“亏得今儿自如不在，他若是在这里，你们兄妹俩还不晓得要淘成什么样，十有八九会去下头跑上一圈撒欢。”
说着一把将人揪了回来，轻声斥道：“周秀才家离这不远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莫要贪玩。”
淑芬坐正了，抬眼正对上淑玲的目光。
她正气呼呼地瞪着她，那眼神是恨不得咬她一口。
周秀才家在周家村的中央。
陈良瑞将马车停在周家村的村口，带着几个女眷走进村里头。
淑芬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只觉这个村子看起来颇为富足，几乎每户人家都是青砖瓦房，大门口外头围着一圈篱笆，有几只大黄狗见有陌生人路过，汪汪汪地大声叫了起来。
他们一直走到一间宽大的青砖瓦房前，陈良瑞上前叫门。不多久有个年轻妇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惊诧地低呼一声道：“这不是陈家介绍的那一户人家嘛，怎么找上门来了。”
说着也不给他们开门，一下就缩回头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年轻妇人才打开大门走了出来，面色不虞地道：“婆母请你们进去叙话。”
陈良瑞走到前头，她们几个跟在后头，鱼贯进了周家的大门。
周家看起来是老太太当家。
周老太太穿着件黑色镶深红色团福的宽袖绸缎大袄，坐在堂屋中央的红木圈椅上。花白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嘴角法令纹下垂，瞧着就是严肃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身边站着几个年轻的男女。
其中一位男子穿着石青色的软缎直，系着丝涤腰带，模样瞧着斯文淡雅。淑芬见淑玲一进屋就目光就跟随那男子不放，心道这大约就是周秀才了。
周老太太见淑玲这么放肆，心中极为不喜，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姑娘，请你自重。我家虽算不上大户人家，可也是书香门第，自他祖父起就有子弟中秀才了。他的祖父当年更是考中了举人，要不是际遇不顺，我们现在也不会住在这里。”
她说着顿了顿冷冷地道：“你和我孙儿的婚事已有定论，乃八字不合。我已同你外家说清楚了。今日为何又上门来？”
淑芬站在母亲的身后，听了这老太太冰冰凉凉的话，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做什么要巴巴地送上门来给人羞辱，秀才怎么了，举人又怎么了，哪里就有这么稀罕了？！
要她说银子才是最要紧的，这周家若是日子过得宽裕，也不会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头住着，还是在城郊外的村子里，少不得还要自己下田耕种。
可淑玲显然不是那么想的，她拼命地朝沈氏甩眼色，示意她帮她说话。
沈氏有苦说不出，早知道就不答应来这一趟了，现在是骑虎难下，不说话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她也不是个善言的泼妇，这场面真叫人难堪。
陈良瑞明显也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当场就拉了拉淑玲道：“算了，玲丫头。我们回去吧，爹再给你另觅良缘。”
只有淑玲一人固执的不肯，见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她，自己上前一步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嫌我嫁妆太少了。我爹已经答应再给我添二十亩良田当做嫁妆，拢总五十亩良田，走到哪里都不算少了吧。你们这些贪财的小人可满足了？”
她这样说话，周老太太的面色当场就变得铁青。
淑芬看见周老太太目露凶光，眼光如同数把小刀唰唰地刺向淑玲，瞧着很是瘆人。然而一个掉头又看向身边的另一位年轻男子道：“博伟，你莫要听她瞎说，没有这样的事，我们周家是清白人家，哪里会贪人钱财。”
周老太太说着端起茶杯送客，“多少亩良田都不顶用，八字不合没有法子可想，你们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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