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今天的返校没什么内容，等到所有同学都上了一遍讲台，便只剩下军训的相关通知，殷潚因为身体原因不用去，这会儿也乐得清闲。一边看着刚才发下来的数学题目一边像听电台一样听杜青怀介绍下星期军训的注意事项。
内容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太多，除了走方正练站姿这些老几样，就是一些类似团队障碍跑的游戏类活动，其中还有一节课竟然可以学习怎么组装□□支。
殷潚眼睛亮了一下，男孩子没几个能拒绝枪、车、球一类的诱惑，不过这也和他没关系了。
殷潚笔尖一顿，随后继续往下填空。
中考结束后他的确是疯玩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新课程的学习也提上了日程，每周至少有三天时间会出门到机构补习高中知识。
而杜青怀发下来的这套卷子大多都是高一课本的内容，考得不深，但对于尚未熟练掌握知识的他来说，写起来还是经常卡壳。
于是他写着写着，不由自主又开始发呆，想着初中的事。
要说他被孤立被排挤吧，其实也不算，顶多是没人爱搭理他，分组或者游戏之类的也不带他，于是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上下学，吃饭值日。
本来日子就这么过着，他想，也许自己这四年都会是这样。哪成想就在六年级第二学期，转变来了。
有一次他前桌的一本本子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口认定是殷潚偷的，小殷潚是内向，但也不傻，马上反驳道，“本子有什么好偷的？这难道不是是人就有？”
没成想那个本来脸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的男生听到这话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由于情绪激动，话语间都有些含糊不清，“可那是我的日记本，上面还有好多我喜欢的贴纸呜呜呜，这是我的命根子！！！”
小殷潚无语，“我偷你命根子干什么？”
“我平时看不惯你所以你也讨厌我不是嘛！所以你就打算偷看我日记本让我出丑呜呜呜一定是这样的。”
小殷潚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不住揩鼻涕的前桌有些头疼，“我都不知道你会写日记我怎么会去看？”
前桌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抹抹眼泪继续叫，“你撒谎，他们他们看到了，说就是你偷的！”
他们？谁们？
小殷潚皱起眉头，也有些生气了。
他们争吵的动静不小，或者说，因为前桌的缘故，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同学们的视线不多时就聚了过来，但大多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人上前。
隗立宵之前去交作业了，这会儿刚进教室没多久，听到这有些纳闷，忍不住插了一句道，“你的日记有什么好看的，大家不是都知道你写了什么吗？”
“？”
前桌不哭了，泪汪汪的看着隗立宵，“你说什么？”
“而且也没被偷啊，我记得被别的班的同学捡到送回来了，你没看到？哦哦你之前被老师叫出去了是吧，日记好像已经被他们几个在班里传阅完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隗立宵说着点了几个人，那前桌顺着他点的方向看过去，差点撅过去。
这几个家伙，不就是说殷潚偷了他本子的人吗！！！
被点到的几个人本以为能看个大热闹，没成想就这么被揪出来了，于是赶紧起身准备跑路。但前桌气不打一出来，眼泪还没擦干就冲了上去，没多时几个人就打在了一块。
虽然还是小孩儿，但打起架来也不含糊，伴随着叫喊声你一拳我一脚的，桌椅被推得东倒西歪，周围的几个女生赶忙收起看戏的姿态，躲到一旁防止被波及。
殷潚和隗立宵愣愣地在喧闹中对视了半晌。
这个故事走向隗立宵没想到，殷潚更没想到，等他反应过来想找隗立宵的时候对方已经跑去找老师拉架了。
班主任是个心善的中年女教师，她大概是匆匆赶来的，面上焦急，额间还有些薄汗。丰富的从业经验让她很快处理好了这群小屁孩，等他们平复了情绪，又挨个询问了前因后果，然后单独留下了隗立宵。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等到班主任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面上已经不是一贯的笑意了。
他听到她说，“人的性格从来不是一样的，开朗是人，文静也是人，我认同你们结交自己喜欢的伙伴，但也不能不尊重和你性格可能并不相类似的同学。你们现在才六年级，还是孩子，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有些事情就可以随便做。”
随后她又严厉地点名批评了那几个拿人家日记本开玩笑还推锅的同学，最后这件事以他们给前桌和殷潚道歉结尾。
而后前桌又红着脸向殷潚道了歉，殷潚被一群平时总看不起自己的人轮流道歉，有些恍惚，他眨巴着眼，余光看到了阳光下的隗立宵。
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小隗朋友虽然还没开始长个儿，但身形也比小殷潚壮了一圈，走过来的时候遮住了一些阳光，对殷潚说，“你没事儿吧？他们就是贪玩，心眼不好吧心眼可能也挺坏的，以后他们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可以来找我或者找老班，我们都会帮你的！”
小殷潚抬头看着隗立宵，默默想：
怎么没了太阳他还在发光呀？
老师本就对殷潚关注得更多，出了这事儿她先同小朋友聊了聊，告诉他受了欺负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又打了个电话给殷潚的妈妈。
妈妈知道儿子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后又自责又难过，同老师了解完情况道了谢，等一回家就抱着殷潚，问他想不想转学。
小殷潚一直以为没有朋友是他自己的问题，可是老师和妈妈都说这不是他的错，他很开心，也更委屈，他在妈妈怀里哭了好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想到了老师温柔的面容，又想到了教室里的小太阳，他想留在这里，因为他总觉得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可能这就是专属于小男孩的直觉吧。
就这样，受了一个多学期委屈的小殷潚也逐渐被接纳进了这个班级，虽然第一个和他搭话的女孩儿依旧躲着自己，但他看着隗立宵，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大殷潚想着想着，又回头看了眼大隗。对方被杜青怀所说的军训活动勾走了全部心思，没察觉到殷潚的视线。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用笔尖在草稿纸上随意涂了几笔。
他对隗立宵的好感很高，但两人甚至不能称得上朋友。哪怕后来换座位的时候对方坐到了自己的身后，还成了自己的组长。
为什么呢？
也许是乌龟其实不大适合晒太阳吧。
那件事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见到了会打招呼，东西没带可以互相借，但也仅止于此，两人四年间说得最多的话题也就是作业。
如果翻开他们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大概就是这样的，
溯：今天是做练习册吗/我没写完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我卷子好像落你桌肚了
站了一晚上：对的/好的/是的
隗立宵真不知道是心细还是心大，他会非常自然地带着殷潚参加团体活动，却时常不明白殷潚有时鼓足勇气的示好。
大概帮助自己只是他与生俱来的温柔所催使的吧。
殷潚在草稿纸上画了个乌龟。
所以他们是同学，而没有成为更亲密的朋友。
他又在乌龟旁边画了个小太阳。
那高中又同班的话，会怎么样呢？
在思维时不时的扩散下，殷潚终于等到了下课，他看着自己后来就没动几笔的数学卷子，颇为心虚地将它翻了个面，连同通知一起塞进了书包里。
下次一定！
他将书包斜挎在肩上，起身回头。
隗立宵仿佛天生自带亲和力，短短几个小时已经和周围的同学们打好了关系。一边理书包一边笑着道别，甚至有的还约好了一起去打球唱歌。
殷潚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
就像是，小乌龟只会躲在壳里，但太阳永远光芒四射。
殷潚和别人都不熟，所以他下意识地会依赖隗立宵，认为只要他们在一块儿，他就不是孤单一个了。不用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值日，一个人放学
但眼前的一幕又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像隗立宵这种耀眼的存在，身边不会缺朋友，也不可能和自己一样一心只想着同相识的人作伴。最后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依旧会和以往一样，认识但不熟。
怎么比喻呢，大概就是他妄想太阳只归属于自己，而太阳有无数子民。
殷潚敛下视线，低头绕过隗立宵的桌子打算一个人走。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难过，哪怕并没有人想让他难过。
他连招呼都不打算打了，他又想缩回自己的壳了。
殷潚咬了下唇，抬步走了。
反正大不了就是普通同学嘛，都当四年同学了也不差这三年。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他攥着书包背带，眼看就要走到后门了，身后突然传来隗立宵的声音，“哎，殷潚，等等我！”
嗯？
殷潚停下脚步，有些诧异。
隗立宵趁着这几秒飞快地拉上拉链，拎着书包就跑了过来，“好了，走吧！”
走？走什么？他要和我一起走吗？
殷潚这时应该有很多想法，可他最后竟然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是呆呆地点个头跟在隗立宵身后出门了。
“呦，殷潚你和立宵一起走啊，再见哈！”
高卿和吕诺从前门走的，看到他俩就打了声招呼。
“啊？嗯再见。”殷潚没什么和别人道别的经历，就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隗立宵倒是从善如流，从身后拿起他的手臂挥了挥，“再见，路上小心！”
“好嘞，谢谢哥！”
隗立宵贴得离自己极近，殷潚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那独属于太阳的味道，声音从耳侧传来，等到对方放开自己的手，他后知后觉地挠了挠自己的耳尖。
他怎么能这么自然。
“发什么呆？走啦我的小少爷。”
殷潚转头看向隗立宵，他的眼睛太亮，还带着笑意，他没敢多看就移开了视线。
这家伙，瞎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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