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两朵红晕飘上辛忱的双颊。他不知所措地抓抓头发，低下了头，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发现
自己的紧张。只是鼻尖窜进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辛忱用力嗅嗅，秋冬时节，哪里来的清香？
他慢慢转头看向苏眠，莫非是臭丫头身上的香味。是了，据说很多女孩子会穿着薰香的衣物。
臭丫头好像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苏眠偏头撞进辛忱的目光。辛忱不自在地攥紧手里的弓箭。
“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声打断两人的对视。
“不错，辛小侯爷此等箭术，当为国效力。辛国公、辛国侯泉下有知，定感欣慰。”
辛忱瞪着景希，小声和苏眠咬耳朵，“怎么请他！”
苏眠用手肘轻轻往后一顶，辛忱吃痛，咧开嘴捂着肚子。
“大师里面请。”
了然让圆觉把佛经递给苏眠，笑道：“一别数月，施主可安好？”
苏眠呵呵直笑，
圆觉哆嗦着把佛经递给苏眠，只觉得心在滴血。试问世上有几人能得到师父亲自抄录的经书。
师父说谎，阿眠施主根本没有慧根。
他把经书塞到苏眠手中，气鼓鼓地跟在了然身后走进会客厅。苏护已经等在门外迎接他们。
辛忱不解地问：“他怎么一副你欠了他钱的神情？”
苏眠摇了摇头。
景希冷冷道：“怎么两位还想在外边吹风？”
“他以为他是谁啊！”辛忱惊诧，指着景希小声向苏眠道：“他在淮河和江南把朝廷搅了个天
翻地覆，现在回京，可有好戏看了。”
“好戏？”
“四皇子一系损失惨重，不会善罢甘休的。京城又要乱起来了。”辛忱刚说完，就捕捉到苏
眠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安道：“看我干嘛？”
看来没有人是笨蛋。苏眠边想着边慢悠悠地往里走。
傅与梦领着梅香快速走出紫薇苑，一脸欢悦，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好歹目的达到，能溜出安
平侯府。
应琳琅将何老太君扶起来，靠坐在罗汉床头，轻轻捶着老太君的双腿。
何老太君拉过她的手，轻拍道：“难为你了。”
应琳琅微微低下头，笑道：“照顾祖母本就是孙媳分内之事，不辛苦。”
姜妈妈在一旁凑趣道：“老太君不知道，少夫人可把府里照管得井井有条，一点差错都没有。”
何老太君看她一副羞怯怯的模样，无声地叹气，倒是和阿眠完全不同的性格。
“不知道与梦妹妹出府……”
“她以前的朋友回盛京了，去看看。”
应琳琅见何老太君神色淡淡，识趣地止住了话头。
等她离开后，何老太君才幽幽道：“没想到我这一病，引出如此多事端来。其实我早知道冯
氏不喜欢阿眠，其实应该……阿眠也不会回京都不通知安平侯府一声。”
“老太太别想这么多，身体要紧，阿眠小姐就是性子烈点，以后就懂了。”
何老太君怅然道：“怎么就弄到这般地步。”
姜妈妈撇撇嘴。她虽然和阿眠小姐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她虽然表面淡淡的，骨子里却清高。
读过这么多书，又见了世面，哪里会忍得了贬妻为妾。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但姑爷那样的人
教出来的孩子，看着什么都不说，心里自有一杆秤。
侯府瞒着另娶，还想侵占人家的嫁妆，也不怪她撕破脸。姜妈妈早就觉得，冯氏太贪心。这
下好了，鸡飞蛋打。不过，阿眠小姐一身家财只换了个爵位，弄得两败俱伤，以后想说个好
人家恐怕就难了。
那孩子开年都要十七了吧，这事真是糟心。姜妈妈托着何老太君的后背，让她平躺下，拉过
被子盖上，小心捶着她的双腿。
冬日的紫薇苑，点着暖炉，檀香袅袅。
应琳琅渐渐上手了安平侯府的管家事宜。她端坐着听完管家婆子的汇报，只轻轻一个眼神，
翠儿便心领神会，引着婆子们退下。
翠儿回来时，见自家小姐正在闭目养神，于是拨拨鼎内的炉灰，好让檀香烧得更旺一点。
“今儿府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翠儿放下小铁夹，奉上一杯茶后，方道：“没有啊。只是刚刚观言急匆匆地出去，我给逮住
了。他说姑爷有朋友回京，差他送礼去。我还想细问，他撇下人跑了。”
应琳琅呷了口茶，真巧啊，傅与梦也有朋友到京。
暖暖打开门，发现没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锦盒。她四下张望后，才捧着盒子往里跑。
花园中央放着长方形的铁制炭炉。苏护让铁匠照着北地贩卖烤羊肉串小贩所用的烤炉打的。
萧萧买了各种肉，羊肉、牛肉、猪肉，切成薄薄的片，还配有青菜和橘子。辛忱带的狍子肉也收拾
出来，一部分炖汤、红烧，剩下的全切成片。所有食材满满摆了一大桌。
傅与梦还是第一次这样用餐，眼睛亮亮的，围着火炉，也不觉得冷。
苏眠把狍子肉刷上蜂蜜，肉滋滋冒着油花，香气扑鼻。辛忱难耐地舔舔嘴唇，他还没吃过这
样的烤肉。
苏眠见他馋嘴的模样，大方地分给他三串。傅与梦两串，剩下的一人一串。
圆觉皱着一张小脸，严正拒绝肉的诱惑，专心盯着手里的蘑菇和小馒头。一抬眼，就看到师
父擦了擦油嘴，他扁扁嘴，想哭。
景希倒不拒绝，吃得津津有味，还问苏眠，“想吃什么，我帮你烤。”
“小姐！”
暖暖在一旁狠命招手。苏眠忙把手里的烤串递给景希，走到一边。
暖暖捧着盒子朝她眨眼，“有人放在门口的！”
苏眠狐疑地打开盒子，圆圆黑黑的疙瘩，是冻梨。
暖暖小心地看她，“小姐……这是……与时公子？”
“嗯，是他。”
遥远的记忆突然穿越而来击中心扉。苏眠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面
对过傅与时。往事已不可追，她回到这个地方究竟为了什么。
“小姐，你想吃吗？”
“想。”
景希找到苏眠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椅子上啃梨子。书房没点火盆，冷冰冰的。
景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朝苏眠走去。茶几上搁着一个打开盖子的锦盒。他拿起一个冻梨，
抛往半空中后又接住，笑道，“这是什么？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清香。”
“冻梨，你要吃吗？”苏眠仰头看他。
景希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水光潋滟，止住笑意，“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想哭就哭，要你管！”
说完，苏眠真的嚎啕大哭起来。
景希无语，他也没说什么啊。看她抽泣着吞咽梨肉，眼泪洒在冻梨上，让人分不清从指缝里
流出的是眼泪还是梨汁。景希还是第一次见到苏眠如此外放的情绪。从她一语道破自己的处
境开始，景希就知道她是聪明的，却是聪明有余，勇敢不足。不过她这种处境，又能多勇敢
呢？
景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就问问而已。你还真是大小姐脾气，点儿都说
不得。”
苏眠呜咽道，“我本来就是苏家的大小姐。”
景希被“噎”了一下，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在景希的安抚下，苏眠渐渐止住了哭声，心情也平复下来。她躲开景希的手掌，又抓起一个
冻梨，小口吃起来。
景希盯着空空的手掌，意味深长道：“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苏眠不置可否，拿了个冻梨给他，“吃吧。”
景希耸耸肩，接过后随意地咬了一口，沁凉沁凉的，刚好缓解吃完烤肉后充盈在口里的燥热，
梨汁丰沛清甜，“还不错，哪来的？”准备的水果里没有冻梨，又是用锦盒包装的，估计是
有人送的。
苏眠幽幽道：“傅与时送的。”
景希一口梨肉含在嘴里，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她还挺能气人的。景希难耐地拧拧
眉心，风卷残云般吃掉冻梨。
“皇室的人吃饭都这样？”
“哪样？”景希挑眉，“狼吞虎咽？不够优雅、斯文？”
苏眠撇撇嘴，把盒子往前推推，“你还要吗？”
“算了，我牙疼。”
“你又不老！”苏眠脱口而出。
“原来苏小姐认为老人才会牙疼，”景希拿起一个梨子，随意地抛接着玩，“我只是在想，我
要送什么东西，苏小姐才会为我流眼泪。”
轰！
苏眠怔愣住，定定地看着景希。为什么在这灰蒙蒙的冬日里，她的心却仿佛见到盛夏阵雨后
阳光冲破云层的场景。有什么东西在萌芽，那么小又那么孱弱。这个人，他……
苏眠低垂着眼，声音闷闷的：“我怎么知道。”
景希能看见她像小扇子般浓密的颤动着的睫毛，低低地笑了，“你可以好好想想。苏眠，想
好了，记得告诉我。”
苏眠抬起头，撞进景希的视线。这才发现，景希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按着自己椅背的边缘，
而她整个人都罩在他的身影里。她觉得脸上如火烧一般，下意识往前推了一下，“有病！”
景希大笑着走出了房间。
不要笑了。苏眠不懂，怎么已经捂住了耳朵，景希的笑声还是清晰地打在自己心上。可是心
里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提醒她，你明明都懂，不然嘴角怎会一直扬起没放下来过。
她不停用手扇着风，试图驱散脸上的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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