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山重水复
酒劲上头，只觉得浑身疲软，裴芸兮双臂吊在裴季禹肩上，整个人懒懒的倚靠在他怀里，“今日是我生辰，哥哥都不记得了？”&1t;/p>
“那你便出去喝个烂醉才回来？”裴季禹见她慵懒又疲累的样子心中又气又疼。&1t;/p>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1t;/p>
“你们都退下。”裴季禹遣退裴芸兮房中所有伺候的人。&1t;/p>
家仆们一看这情形，纷纷向还在叫嚣的裴芸兮投去同情的目光，才想着平日里对妹妹疼爱有加的将军今日定是要家法伺候了。&1t;/p>
裴芸兮只觉得眼前冒出一阵金星，自己被粗暴的扔在了床上，眼见着裴季禹欺压了上来，忙往后退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拽了回来。&1t;/p>
“唔......”热唇覆了上来，裴芸兮双手被钳住，挣扎不得，只能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裴季禹得逞。&1t;/p>
唇舌分离，裴季禹直起上身，嘴角扬起一抹极具嘲讽的笑意，“怎么？还想为你的三皇子殿下死守贞洁？”&1t;/p>
望着他那张嘲讽的笑脸，裴芸兮只觉心底有只鬼爪在挠她，痛的她想哭，索性闭上了眼不去看他。“请你出去。”&1t;/p>
裴季禹紧握着她的手腕，致使她的腕处微微泛着青白色，他轻呵了一句，冷笑着道，“当初是谁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如今有了新欢便翻脸不认人了？”&1t;/p>
“裴季禹！”&1t;/p>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1t;/p>
裴芸兮紧抿着自己的唇，脸色气的乌，“我不想再与你多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想眼睁睁看你死......”&1t;/p>
“你以为牺牲你就能成全什么？皇帝想杀我随时随地都可以，难道还要顾及你一个小小儿媳妇的面子，恩？”裴季禹嗤笑一声放开她的手，目光幽幽落在她有着青白指印的腕上。“我不会让你救，要死我也会拉你一起死，别人休想得到你！”&1t;/p>
“你是我的，这辈子啊，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1t;/p>
如毒蛇一般的怨毒目光，看的直叫裴芸兮心中生出一阵寒气，如被人抑住了嗓子一般，一声哥哥梗在候间，却始终叫不出来。&1t;/p>
裴季禹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并不知道，她思来复去的想着裴季禹的那些话，也许他是对的，牺牲自己并不能阻止皇帝朝廷对裴家人的杀意。想着近来生的这些事，裴芸兮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灌满了浆糊，越来越浑浊不清了。直到紫烟进来连叫了她好几遍她才反应过来。&1t;/p>
“小姐喝点醒酒汤吧，公子特意叮嘱奴婢一定要让小姐喝了，不然明日起来会犯头疼。”&1t;/p>
裴芸兮望着紫烟手里端的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想着裴季禹今日对她的模样，突然觉得恶心无比。“不喝，端走。”&1t;/p>
紫烟只当她是和裴季禹置气了便笑呵呵的说道，“那小姐一会再喝吧。小姐今日惹公子不高兴了吧？公子特意命人准备了一大桌小姐爱吃的菜等着小姐回家吃饭呢......”&1t;/p>
“他......”裴芸兮有些惊愕，原来是自己错怪了他，心中又有些懊悔。&1t;/p>
“是啊，公子今日一直忙着表小姐出嫁之事，但他没忘记小姐的生辰啊，昨日特地叮嘱了府上的人要对小姐保密，结果小姐倒好，自己跑出去喝酒了。公子才刚让人撤了桌，这会子她们都在厨房收拾呢，不信小姐可以去看看。”紫烟说着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二皇子府上差人送来了贺礼，小姐现在要打开看看嘛？”&1t;/p>
“打开吧。”裴芸兮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道。耳边回响着紫烟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对轩辕凛的礼物完全提不起兴致来。&1t;/p>
紫烟将黑色盒子打开，里面有盈盈点点幽绿的光，“这是什么？”紫烟喃喃道，说着凑近去了看，一个东西飞到了她脸上，吓得紫烟哇的大叫一声，手中盒子掉落在地。&1t;/p>
点点萤光在盒中憋了许久，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放，纷纷从盒子中飞出来，飞得满屋都是，足足有上百只。&1t;/p>
“哇！这个时节二皇子殿下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流萤啊！”紫烟望着一屋子飞舞的流萤，惊叹不已。&1t;/p>
本是无精打采地裴芸兮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流萤萦绕在傍晚的房中，幽幽萤光闪动，仿佛一不小心落入了梦幻般的仙境。“他到底为了什么？”裴芸兮低声自语道。只因自己那晚在御花园见到流萤的那一刹那惊艳吗？&1t;/p>
三月十七，北胡迎亲使者抵达京城襄垣，迎亲的使者是苏格逦华与她的亲叔叔苏格卫。&1t;/p>
北胡向大萧进贡北胡精良儿马五十匹，牛羊各二十，畜牧繁养书籍一百册，美酒一百坛，美女十名，另有一些奇珍异宝，算是前来迎取公主的聘礼。&1t;/p>
大萧允诺赏赐北胡粮食万担，黄金万两，另有和亲公主的嫁礼，上等丝绸、谷物种子、书籍及能工巧匠。&1t;/p>
由于两国相隔甚远，只有钦天监拟定了和亲册封的日子及出行的时刻，其他一切婚嫁礼仪皆免。&1t;/p>
“你们说这次送亲的人父皇都会选谁去？”国子监中几位皇子凑在一起，四皇子轩辕浩最先挑起了话题。&1t;/p>
“三哥大婚在即，父皇定是不会让三哥去的，和亲公主必须由长辈送行，如今裴默有病在身，肯定是裴季禹去了。剩下的人嘛，不用想，二哥肯定是其中一个人选。”六皇子轩辕泽道。&1t;/p>
五皇子轩辕鸿摇摇头道，“我看未必，自从二哥被革去王位，父皇很少让他办事了，我倒觉得四哥有希望的，四哥马上就十六岁了，可以替父皇效劳了。”&1t;/p>
轩辕浩笑笑表示否认，“我倒是觉得五弟和莫将军有可能的，莫家算是大萧的第一大外戚，前去送亲也算是给足了北胡人面子的。”&1t;/p>
“我看四哥说的有理，央妃深受父皇宠爱，只要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五哥这次肯定是拿下这份差事。”轩辕鸿私下递与他一个眼色，见五皇子轩辕瀚似在思索他们的提议，两人相视一笑。&1t;/p>
几近同时，卞城传来了消息，裴默已经快不行了，裴芸兮等不到秦婉云出嫁，必须先赶回卞城。&1t;/p>
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到卞城已是三月二十八日。&1t;/p>
“父亲，芸兮回来了。”裴芸兮跪在裴默床前，连穿了几日的衣服都来不及去更换，身上散着一股混合着汗液尘土的怪味。&1t;/p>
“芸兮......”裴默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季......禹呢？”一月前说话还伶俐的老人如今吐词都困难了，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归来。&1t;/p>
裴芸兮忙握住他苍老如枯树根的手，极力控制着眼中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哥哥要送婉云去北胡，暂时回不来......父亲放心，哥哥一定会来的。”&1t;/p>
“我怕是等不到......等不到他回来了，为父临走前......最大的心愿啊，就是希望你们......你们好好的......”&1t;/p>
裴芸兮紧咬着下唇，哽咽着道，“会的，我和哥哥，还有婉云，都会好好的，父亲也会的，大夫说了，等天气暖和了父亲的病就有转机了！”&1t;/p>
裴默眨了眨眼，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双目望着上空，“这些年，我日夜担惊受怕......怕皇帝随时要灭我裴家，我事事小心，兢......兢业业......可是啊，总有防不住的一天啊，如果不想被人捏在手里......唯......唯有站在这权力的最顶端。”&1t;/p>
眼泪模糊了裴芸兮的视线，“可是真正的皇子已死，父亲为何要骗哥哥？如果是为了裴家人的安全，父亲大可带着家人辞去官职隐姓埋名一辈子。”&1t;/p>
裴默缓慢的转过头来，望着裴芸兮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他看了裴芸兮良久，突然笑道，“一定是那个女人都告诉你了吧？”&1t;/p>
“父亲......”面对真相，裴芸兮却无力去质问眼前这个将要死亡的老人。是他野心作祟还是忠于内心的执着，她无力再问。&1t;/p>
“我对不起羽儿，我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但我不能再对不起卞城的三万死士。”裴默突然情绪激昂起来。&1t;/p>
“贤国灭亡是因为它的统治者违背了天理，陷自己的子民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大萧是顺应天命，所以得民心！卞城的三万死士，他们在大萧的统治下安居乐业，他们真的想要复国复仇吗？如今他们又还有几个是活在世上的，上一辈的恩怨终将了结，为何要执迷不悟让自己的子孙让这个国家的子民再一次陷入战争之中呢？”裴芸兮情绪亦是激动起来，言语间甚至带着些微的责怪之意。&1t;/p>
房中安静了许久，时间如同被定格。&1t;/p>
裴默闭上眼，脸上浮起笑意。“你真是像极了你的母亲啊......”花开正红的那年，那个人的音容笑颜，似乎还在眼前。&1t;/p>
“父亲如此的执着，可有想过哥哥接下来要怎么办？又可曾想过婆婆，这些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裴芸兮垂下头，对这个即将西去的老人，也许自己说话太过分了。&1t;/p>
“那芸兮......希望季禹一辈子都记住你吗？”&1t;/p>
裴芸兮被裴默问的错愕的抬起头，对上他慈爱的眼神，心下却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这个问题她从未敢认真想过。她将嫁作他人妇，而他，前途未仆。&1t;/p>
裴默缓缓的合上了眼，一张一合的口中吐出微弱的一句，“如今这样，也许是对你们各自最好的选择......”&1t;/p>
“父......父亲。”&1t;/p>
床榻上的老人再无回应。&1t;/p>
“父亲！”&1t;/p>
撕心裂肺的一声悲泣，打破了裴府的宁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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