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索道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而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潜伏，夜间行走对他们来说最为有利。此次刺杀明成玉的行动，程惠带的全是他手下精挑细选的精兵，但是此次暗杀至此刻，带来的二十四人却已经折了十六人。马他们全都已经弃了，龙兴崖的山路崎岖，七崖山中最为陡峭的一山，马儿根本跑不起来，还特别容易暴露行踪。

        程惠只好带着锦衣卫仅剩的八人一路疾奔，直奔向三峰崖畔的关山索，片刻都不敢歇。他的左眼已经彻底废了，但是用一只眼能抢到明成玉一条命，也算值了！现在只要离开这七崖山，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但是现在一刻不离开这七崖山，他就很有可能把这条命留在这。他程惠不信命，他不信自己会死在这。但这一路追杀不停，这是梁清月的地盘，他清晰的懂了这一点，这是一头一直在假寐的豹子，而今日他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再不隐藏半分他的锋芒。

        “淅淅沥沥”，阴云突然的袭来。他暗喜，天在帮他，这暴雨一下，既能掩了行进的足迹，又能让追踪的猎犬失了方向。但今夜注定他死不了，然而最大的危机在关山索。

        来路已不能走了，太远，又不容易潜伏，而时间拖的越久对他越不利。而直通定城的水坝官道，也不能，因为水坝两头都驻扎着重兵，自大蘭建国至此，两岸一直剑拔弩张。

        而关山索是龙兴江南岸三峰崖与北岸阻道崖之间，横跨龙兴江下游支流三峰河的一条最近的索道，虽危险，但最近也最快，哪怕中途跳水横渡三峰河游也得游过去。

        但若是跨不过，深水游行尚可，但若是一旦被冲到下游，那就只能绕道天郡崖北侧，横跨浅滩，但那太危险了，在那片浅滩疾行简直就是活靶子。天郡崖是最高的山，山势虽缓，但是前些年梁军在紧挨着的临近小山头，全都建了瞭望台，时刻有人守望。一旦被发现，怕是难以逃脱。因此，他必须度过关山索，他得活着回去。

        带兵劫杀程惠的是穆清，张定远的帐下副将。张定远自打携梁清月至七崖山，就于宜宁崖的宝莲寺出了家，此后至今，一直带着年纪尚幼的梁清月在此清修，也就是梁清月口中的师父定心禅师。

        此事暂且不提。

        只说穆清，他与胞弟穆楚自小是张定远的亲卫，自元末纷争就跟着张定远，追随梁佑都，是梁佑都帐下的“七虎将军”之一，为人坦率，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百余场，虽无成名大战，但是经验丰富，颇为老辣，行军布阵颇有一番独特之处。

        穆清深知在关山索拿下程惠是最好的时机。

        关山索全长百余米，由十三根锁链组成，覆上双层的木板后，双驾马车皆可通行，这条索道建了已有三百余年。因为距离海湾港口最近，是一条极便于京陵六城通商贸易的商道，大元朝那会，皆是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甚至专门加固了两岸索道的刚柱基石。后来匪寇横行，占山为王，收过路费。商旅苦不堪言，朝廷才在剿了匪寇之后，将两岸的角楼都加建了一层，专门设有守索的官员与步兵，两岸紧挨着山脚设有休憩的驿站、旅店，可在此换马、休憩，鼎盛时期还设有青楼、赌场。很是繁华，但因地势限制，到底局限了发展。

        但是，自大蘭建国，梁军陈兵七崖山南岸四崖后，两岸对峙，这关山索道就封了。至今已有二十三年，这索道多年未曾修葺，风雨侵蚀，木板尽皆损毁，破破烂烂，只剩十三条铁索孤零零架在河上。五月即是汛期，现已是三月末，汛期即将到来，水流已经非常湍急，关山索又年久失修，因此两侧只有对峙双方驻扎的守兵。

        关山索上无处遮掩。他穆清就不信程惠能有飞天的本领，能从这索道过去。

        但是兵贵神速，虽已传讯阻道崖最近的驻兵，但是此刻比得就是谁快了。穆清暗想。

        先前他在各个关口都已设了埋伏，多股的步兵小队带着猎犬沿着小道追踪，十人一组，相近小队每两柱香时间，相互传讯一次。

        他们曾逮到过程惠一回，步兵小队一组人不多，却没来得及传讯就已被劫杀，周围的三支小队失了这支小队的消息，即刻潜伏围杀。但是这八步阵着实厉害，擅长围杀，又擅长突围，程惠硬拼着折了八人，让他给逃了。

        他深谙程惠这一路吃尽了苦头，这一路设伏就是为了消耗他，连绵的山路最易藏身，程惠武功又高，即使他们人多势众，也很难拦住他。但是这一路能磨他一刻是一刻。只要能赶在他爬上关山索之前设好埋伏，就必能让他有来无回。

        程惠自下了宜宁崖，要想策马就只能走官道，他心底清楚，就算梁清月借由渡鸦传讯再快，也需要时间才能围上来。他要想在关山索抢占先机就必须得快，快，再快。

        雨越下越大，树影幢幢，隐没在雾气里，潮湿的空气里处处都隐含着杀机。程惠这一路耽搁，穆清到底是抢在了他到之前，提前到达关山索。

        “前后都给我守好了，无论他是从角门强攻，还是另寻他法突袭，索道是他们必须经过之地，只要发现，一律放箭，不留活口。”穆清下了死令。

        “是，将军！”一众士兵齐声说。

        眼下，三峰崖岸的索道角楼二层里，□□皆已经架好。守兵各个都严阵以待，时刻警惕着，只等着程惠这只豺狼进了口袋，只要进来，必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窗外一片漆黑，夹杂着的压抑的云雨，压的人喘不上气，守兵们大气都不敢出。

        而程惠已经接近关山索，但是他非常警惕。带着剩余的八名锦衣卫，小心的摸进了已经废弃的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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