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空下的誓言

带着隐忧却无力挣扎的文铭就这样再次渡过了平静的半年时光，直到一个月前明丹楼掌柜叫他到会客室谈事。

        在被通知到会客室与掌柜面谈时他的心脏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有预感是自己不愿意面对不敢去想的事终究是临到头了，结果正如预感：

        明丹楼的生意再次大幅下降，已然无力维持原本的人力成本，故将裁撤一部分人员，高级执事不再配备助理、撤销中级执事职务，原执事降职为低级执事，低级执事降职为高级伙计，部分伙计解除聘用合同，执事若不愿意降级留用可申请辞职，店里发放两个月工资做为遣散费。

        虽然早在半年前就猜测着会有这么一天，真的事到临头时文铭还是懵了好一会才接受了这个现实，或许是十年前的剧变使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提升，用了片刻时间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后他平静地对掌柜说给他一晚上时间考虑，掌柜默然点头。

        晚上彻夜未眠地考虑了一宿第二天他正式提出辞职申请：他无法接受从管事降为伙计，十年前身份转变尤如地狱般的生活他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有的事并不是经历过就能坦然再次接受，哪怕最终无奈只能再次从头开始他也宁愿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晚饭后他把辞职的事跟妻子说了，苏丹虹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丹楼作为我们红枫城的丹药龙头怎么可能到了需要裁撤雇员的地步？”文铭默然，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我还盘算着再过个两三年就能把买新房子的钱攒够，你红枫学院都没毕业再找到的新工作指不定连明丹楼的低级伙计都不如，我们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买房子？”越说越伤心，眼泪终于流淌而下。

        文铭没想到作为妻子的她一点安慰都没有，有的只是责怪。本来已经忧愁烦躁到胸闷的他只觉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上心头，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愧疚无法给妻子带来更好的生活。

        不想看到父母失望眼神的他挣扎着交待妻子不要把事情告诉他们后独自到室外偏僻处大口喘气。虽然从十年前刚当上伙计哭了几晚后他就告诉自己不再流泪，虽然他一再在心里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泪水还是不可抑制地汹涌而出。。。

        此后几天文铭拼命地找新的工作，他有过做管事的经验希望能找到一份管事职位的工作。

        第三天他找到一份同样售卖丹药的工作，掌柜的答应他做一个月伙计熟悉下业务就升他做管事，可惜只做了两天他就做不下去了，因为这家店铺很大程度上是靠欺骗客户赚钱的：只要碰上对丹药不了解的没背影的普通人、低级战士上门就会把丹药效果夸大三五分甚至十分以高价出售。

        若有战士买了以为极有效的丹药去冒险战斗，受伤时用了丹药却远没有预期的效果指不定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店铺竟然能开了好几年，文铭不想知道是店铺运气好没碰到比较强力的顾客上门砸店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暗龌龊之处，他只知道这种缺德的工作绝对不是自己应该做的。

        后面二十多天他又做了三份工作：房屋租赁中介、武器店伙计、保险师，几份工作下来竟然没有一份适合他的，而且没有一份工作待遇比明丹楼低级伙计高的，至于直接做管事的念头他已经不敢有了，没人会在意他那短暂的管事经验，管事有空位时也只会从内部人员之中挑选晋升。

        一个月时间把他折磨的身心俱疲，哪怕掩饰的再好还是让父母渐渐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晚上吃饭时文明岳夫妇终于当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文铭沉默片刻后把事情如实告知。父亲眼神似乎略微暗淡了一下，转瞬就微笑着用宽厚的手掌拍着他的肩膀说：

        “人生总有各种不如意，但任何事都会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看开宽心，努力让这段回忆在未来想起来时更美好。生死之外无大事，你还年轻，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哪怕最终一事无成，只要你努力过，你的人生就是精彩的，你怕什么、担忧什么？”

        母亲只是握着儿子的手宽慰着：“就一份工作嘛，没事没事，累了在家休息几天，我给你做几天好吃的。”

        妻子嘴唇嚅动了几下终究没出声，这几天他们已经相对无言只能静默以对了。

        父母的安慰让文铭好受了很多，眼角有些酸涩，强忍着，嘴上反而微笑宽慰父母，让他们不要担心。闲聊一会儿一家人听到外面传来的惊呼议论声，出门就看到了天地间一片光辉灿烂。

        文铭跟父母说了声后就独自到处闲逛散步，走到小草地时美景也欣赏够了。找了个干净处躺下，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远处不属于自己的热闹，感受着他人的欢乐，慢慢的心绪平静了一些。

        若是没有兽灾，自己现在应该在哪里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快活的不得了吧？每天烦恼的是该去哪里玩乐，考虑的是怎样让自己空虚的生活过的充实些。嘿，现在的日子倒是充实的不得了啊！该死的兽灾！

        前些日子还在明丹楼时碰到的罗竹竿据说已经晋升朝阳级了，在滨海里谋了个城卫小队长的职位，全家都搬到滨海城去了，那可是比红枫城繁华百倍的大城啊，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一副繁荣气象，可惜年少时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没去见识一番，现在想去都没那钱财可供耗费。

        唉，果然是世事无常啊，文家说败落就败落了，而以前没人会去关注的一贫民小子竟然成了自己羡慕的对象了。

        还有纪静筠，当时的书院凤凰不知道现在怎样了，是否还是如凤凰般光芒逼人？

        蓝羽儿呢？娇怯如小雀儿的她是否依旧胆小害羞易哭，那时候真是欺负得她太狠了啊。。。

        至于林仙琴，应该已为人妇、天天相夫教子吧？

        妖孽的宫七秀定然已是个大妖孽了！

        安先生、杨胖子、柳青青、陈海。。。先生同学们你们可安好？幸福的、不幸福的、快乐的、不快乐的都祝福你们啊，若有再见时愿君笑靥灿烂如春花。

        正闭目回忆的文铭突然发觉远处的暄闹似乎没有了，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太阳早已经下山，一轮弯月正在山头悄悄往上爬，满天的星辰正绽放着所有的光芒欲占据世界。

        好多天没有安静地仰望星空的文铭觉得今晚的星空格外的明亮、好看，若是能飞到星空上观看星辰该是何等的壮观炫丽？星空上看世界世界又是怎样的？可惜就算是红枫城第一强者的苏老爷子离飞上星空都还有十万八千里之远。

        若是年少时不怕累、不畏死走上战士之路，终自己一生会有飞上星空的时候吗？想必是不可能的，但哪怕无法飞上星空，成为战士的身份、地位、收入都比一般人高得多，至不济什么时候运气不好战死那也比现在这样卑微地活着轰烈痛快多了！

        一个男人整天忙忙碌碌，低头弯腰、抬头赔笑只为了能有个自己的房子，能吃上一顿惦记了半个月的丰盛晚餐，能穿上喜欢了一个月的华丽衣裳，何其悲哀？

        但就是这样悲哀的生活都已离自己而去，而自己还得再次去追逐这样的生活，可笑的残酷的生活！

        文铭越想越悲愤，先前被父母安慰过后舒畅很多的胸腔再次气闷，站起身来冲着远处大声狂吼：

        “啊，啊，啊。。。”

        吼了一阵子还是不得劲，四处看了看，草地边有棵大腿粗细的小树正随风摇摆着。冲过去边吼边胡乱拳打脚踢：

        “啊，砰！啊，砰！啊。。。”

        没两下拳头就破了，殷红的鲜血流出，文铭不管不顾继续疯狂着，他觉得身体受伤了心里反而舒服了点。五分钟后没有力气了的他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呼呼，哈，呼，痛快，痛快啊哈哈。”

        如一条死鱼般无力地躺着，看着星空总觉得星辰都在嘲笑自己，又转念一想在近乎永恒的星辰眼里自己短暂渺小的与尘埃一样吧？凡人庸庸碌碌的一生对星辰来说毫无意义，是富甲天下的大富翁还是衣衫褴褛的街头乞儿别无二致，或许只有能立于星空之上与星辰同辉的至强者才值得星辰另眼相看吧。

        若有来世，自己一定要成为强大的战士，再不卑微地活着、再不天天对他人赔笑弯腰！只要有万一的机会就一定要冲上星空让星辰明了自己的心，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名！！！

        看着看着文铭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头脑里逐渐迷糊，茫茫然似乎觉得自己在向上升，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最后甚至飞到了星空中，如一颗调皮的流星般在一颗颗星辰间穿梭着、嬉戏着。。。

        明亮的星空中有一颗流星划过，刹那的光芒掩盖过了所有的星辰，没有一颗星辰能与其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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