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方正淮看了看低着头忍笑的方锦瑟，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又看了一眼正淡淡看着自己的郭凌，他微微一笑，抚须道，“嗯，应该的，你们未婚夫妻刚见面，是该好好说说话。那我就先出去前厅喝口茶，只是郭大人，今日天色不早了，还望你能注意，毕竟锦瑟如今还待字闺中，这名声还是很要紧的。”
郭凌点头应下，“方大人放心，我只说两句话便离开。”
方正淮满意颔首，不过临走前还是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锦瑟，这才转身离开。
大女儿这是真的变了。
一旁当着背景板的如意一看，也赶紧行礼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郭凌见所有人都走了，这才回头看着方锦瑟，方锦瑟也抬头看向他，郭凌缓声道，“今日冒犯方姑娘之过，我会另外给予赔礼补偿，只是有两句话，在下需要问一问方姑娘，还请方姑娘能据实以告。”
方锦瑟微微一笑道，“哦？是什么话还需要郭大人亲自前来询问？”
郭凌微微抿唇，道，“坊间传闻，方姑娘并不愿下嫁在下，不知可是真的？”
正因不愿意嫁，所以才在家中闹腾了整整一月，险些连命都折腾没了。
方锦瑟微微挑眉，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淡淡道，“嗯，是真的。”
郭凌听了也十分平静，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接着又问道，“那方姑娘可想退婚？”
方锦瑟眉头再次向上，看着他狐疑道，“你有法子可以退婚么？”
郭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淡淡点头，“嗯，在下自有法子可以让方姑娘不染前尘的退婚。”
方锦瑟扑哧一声笑了，“郭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郭凌挑眉，讶异而有疑惑地看着她道，“我误会了？”
方锦瑟躺在软枕上，缓声道，“我是不愿嫁，但也并非全然是因为郭大人之故。首先，我父亲那人，你也该知晓，即使你想了法子退婚，我不染前尘地能够继续保持清白名声，那又如何呢？你以为，我那父亲就会良心发现，突然给我选一个真正疼爱我，甚至会对我好的人么？不会的，他只会找下一个能够给他带来利益的人家，依旧将我当成了筹码一样交换出去。事实上，不管是不是你，我的命运依旧无法改变。”
郭凌抿唇，“方姑娘倒是性子坦然。”
方锦瑟笑，“不是你让我据实以告么？”
郭凌沉默。
方锦瑟再次一笑，继续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这样做是徒劳无功，只是……”
她苦涩一笑，“我总要试试看，我能不能抗争出一条我想要的路，对吧？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失败了，我依旧只是我父亲握在手中的一枚棋子，与其嫁给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我现在倒是愿意嫁给郭大人你了。”
郭凌讶异，“为何？”
方锦瑟看着他笑着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郭凌一怔，随后脸刷的一下红了，他眼眸微转，缓声道，“你可以放心，我……我会竭力对你好的。日后你就不必抗争，也能过你想过的日子。”
方锦瑟挑眉，“真的？”
郭凌转眸看向她，认真颔首，“君子一诺，我郭凌绝不食言。”
方锦瑟一时无言。
她原本只是想要逗一逗他，可没想到，这人竟是这么一个性子么？
倒是有意思了。
郭凌打量了一番屋内的装饰，对方锦瑟道，“既然方姑娘如此说，那退婚一事便就此作罢，我会告知我义父，尽快迎娶方姑娘进门。”
方锦瑟惊讶了，“啊？”
郭凌垂眸看着她道，“你放心，我这些年倒也算挣下了一些资产，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着，他再次握了握方锦瑟的手，微微蹙眉道，“我会寻一良医，届时给你好生调养身体，你只需安心休养便可。”
方锦瑟懵了。不是，这怎么就聊到这儿了？
郭凌说完这话，松开手，便转身离开，方锦瑟怔愣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一时间竟是忘了该如何反应。
所以，这人到底是脑补了什么啊？
郭凌脑补了什么？很简单，他听了方锦瑟的话，瞬间便明白了她现在在方家的处境，显然是很不好的，虽然屋里看着装饰不错，但这都不过是表面的，实际上，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显然是不被家人放在心上，日常照料上肯定是多有疏忽。
若是方锦瑟要与他退婚也就罢了，既然她话里话外都没有想要退婚的意思，那作为与她已经订婚了的自己，难道就只能看着她受苦？那绝对是不行的！
郭凌虽然对方锦瑟并不了解，也没有男女之情，但既然两人已有名分，那她就理应是自己的责任，郭凌是决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受这样的苦楚。
所以，他才会决定要提前婚事，尽早将方锦瑟迎娶回郭家。
只要到了郭家，那他就能安排最好的人来照顾她，让她不必像现在这样，身边就那么三五个丫鬟伺候，一点也不细心。
好在，这些都是郭凌自己想的，即使离开了，他也没对任何人说，只不过方正淮看着他那冰冷的脸色，显然是心中不快，送走他之后，便立即转身再次回到了锦安院中，找方锦瑟问了起来。
方锦瑟正吃晚膳呢，如意和如平一起在一旁伺候她，如意见方正淮去而复返，赶紧出门去迎接，方锦瑟却依旧慢悠悠地吃着饭，半点也不慌。
方正淮也不急，只进来坐在一旁等着她吃完，喝了药，这才让如平和如意都退下，开口问方锦瑟，“你方才和郭大人说了什么？”
方锦瑟半眯着眼，淡淡道，“没说什么，只说了实话。”
方正淮胸口一噎，没好气地道，“你可知，郭大人走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虽然你与他是未婚夫妻，但你也该知道他的身份，言语上是不是要懂点分寸？”
方锦瑟睁开眼，淡淡地看向方正淮，“所以，父亲这么晚了还不让我洗漱休息，就是为了教训我该如何跟我的未婚夫说话吗？”
方正淮脸色一冷，“锦瑟，我可是你的父亲！”
方锦瑟嗤笑道，“是啊，那么父亲，我已然十七岁了，过去的十三年里，您关心过我吗？”
方正淮抿唇。
方锦瑟懒洋洋地再次闭上了眼睛，淡淡道，“父亲，既然你我十三年来都没说过几句话，以后，也不必再多说了。”
方正淮淡淡道，“你就不怕日后我不管你的死活？”
方锦瑟睁开眼，讽刺一笑，“父亲，您管过吗？在我冬日缺炭的时候，在我年幼摔跤的时候，在家宴上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你们父慈子孝，母慈女孝的时候，您管过么？”
方正淮脸色冰冷，又一次抿唇不语。
方锦瑟再次嗤笑道，“既然都已经不管了这么多年，您也没必要管我以后如何了，纵然我出嫁之后香消玉殒，那也与你无关，不是么？”
方正淮冷声呵斥道，“方锦瑟！”
方锦瑟眉头都不动一下的，只依旧带着讽刺地眼光静静地看着他，方正淮眼睛一躲，撑着冷脸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我多有埋怨，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方家才是你的娘家。”
啧，看看，不愧是夫妻呢，这人跟梁氏说的话，还真是一模一样。
方锦瑟收起了讽刺的眼光，十分平静地道，“父亲，今日夫人带了嫁妆册子来给我看了，我才发现，我母亲的嫁妆并不在上面，哦，还有，夫人那表侄，蒋恒，暂居方家五年之久，就从我这里拿走了五千八百六十五两银子，今日我跟夫人提起，夫人才替她的表侄还了回来。这些，您知道么？”
方正淮讶异地看着方锦瑟，“你是说，蒋恒过去五年都一直纠缠你？”
方锦瑟笑了笑，“是啊，父亲你说怪不怪？这蒋恒怎么就能如此自由地出入我的院子呢？”
方正淮脸色一黑，方锦瑟淡淡道，“父亲，我累了，需要歇息了。”
方正淮沉着脸定定地看着她，方锦瑟毫不畏惧地回视着，神情依旧平静。
方正淮突然就笑了，“看来，锦瑟是长大了。”
方锦瑟却淡淡道，“只是经历了生死，便明白了。”
方正淮起身，“那你好生歇息吧，为父便不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
方锦瑟看着他走了，心下再次嗤笑一声，替原主感动悲哀，她还真是倒了大霉才投生到了这方家里来。
如意和如平进来，行礼，看着方锦瑟的脸色，如意担心道，“姑娘，您可还好？”
方锦瑟微微一笑，“没事儿，你去歇着吧，有如平在，你不用担心。”
如平微微福身，如意看了看方锦瑟的脸色，只好行礼退下去休息了。
如平上前来给方锦瑟添了两枚暖炭，缓声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方锦瑟点点头，“嗯，好。”
如平上前来扶起她，琉璃窗外此时却正好下起了白雪，纷纷扬扬，宛若整个天地都被净化了一般。
方锦瑟感叹了一声，“这雪还真是好看啊！”
干净纯粹，不染一丝尘埃。
如平缓声道，“姑娘，等您身体好了，便可以出门赏雪了。”
方锦瑟笑笑，“是么？希望吧。”
如平扶着她慢慢地来到洗漱间，伺候她洗漱，等洗完了，方锦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如平直接抱着她便回到了暖阁，伺候着她穿好衣服，重新裹上了新的鲜红狐裘。
方锦瑟疲惫地道，“我睡了……”
如平轻声道，“好的，姑娘，您安心睡吧。”
说着，她坐在方锦瑟头顶的位置，轻缓地给她一点点地擦拭烘干她的长发，随后编了一个长辫子，盘在了她的头顶。
夜深了，而屋外的雪花，依旧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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