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如意刚带着小丫鬟走出正房大门，便看到沿着回廊过来的梁氏，身后还跟着一众伺候的仆从，浩浩荡荡，很有当家主母的气派。
如意赶紧领着小丫鬟快步走过去，行礼道，“见过夫人。”
梁氏微微颔首，“嗯，大姑娘可醒了？”
如意躬身回道，“姑娘正醒着呢，听闻夫人来了，还想着出门来迎候，是奴婢看着外头还寒凉，便让姑娘在屋内等候着。”
梁氏微微一笑，看着如意道，“嗯，你很好，伺候大姑娘辛苦了，来人啊，赏。”
“是，夫人。”
梁氏身后的一位老嬷嬷从袖口内掏出了一个红玉镯子，递给了如意，如意笑着行礼接过，“多谢夫人赏。”
说着转身引着梁氏进了正房，又带着小丫鬟给梁氏奉茶。
梁氏走到方锦瑟床边坐下，打量了一番方锦瑟的脸色，缓缓点头道，“嗯，还不错，气色好了许多了，看着也精神了好些，看来，这次的药是对症了，只要大姑娘再好生调养些时日，定然能恢复康健的……”
方锦瑟在梁氏进来的时候就抬头打量着她，不得不说，梁氏是真的长得好，五官艳丽，肤若凝脂，身段玲珑有致，宛若二八妙龄，看着就不像是年过三十的中年妇人，反倒更像是初嫁不久的年轻妇人，再配上她那经历了岁月的沉淀而形成的主母气质，还真真称得上风韵犹存，风华正盛。
现在听着她那轻缓而平淡的语气说着的话语，方锦瑟垂眸心下嗤笑一声，还真不愧为古代宅斗高手呢，这话说得表面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句句都在敲打她：安分些，否则的话，也只是你自己受罪罢了，没人会心疼你。
不过梁氏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个，不然自己刚才那只顾着打量她，却半点没有起身行礼的样子，她也不可能眼底一点儿不虞都没有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梁氏可不是如此大度的人啊！
果然，梁氏说着说着便给如意和自己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还对方锦瑟道，“大姑娘，我有话要与你说。你们都退下吧。”
如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锦瑟，方锦瑟心中倒是对如意有了一丝欣赏，好歹这丫头还记得谁才是她的主子，即使她很怕梁氏，即使梁氏还时常打赏她很是大方，但她依旧没有忘了初心本分，这就很难得了。
方锦瑟对如意微微点头，如意这才和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梁氏倒也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不过她今日没空理会这个，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梁氏将册子递给方锦瑟。
“这是大姑娘你的嫁妆，我拟定的，也给老爷看过了，你自己看看还有哪里不妥的，好尽早与我说，我让人按你的意思去置办。这份嫁妆是按照公中的规矩来的，嫡出女都是一万两嫁妆的份例，不过大姑娘是原配嫡长，自然尊贵，按理要加两成，我将那两成换成了银子，算是给大姑娘压箱底的……”
方锦瑟接过册子翻开来看，一边听着梁氏说的话，梁氏见她这个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虞，但面上还是平和地说着，等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两口茶。
方锦瑟这会也正好看完了，说实话，嫁妆看着是挺丰厚的，但是……
“夫人，不知我母亲的嫁妆为何不在上面？”
梁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道，“哦，是这样，因为你身体一直都不好，老爷的俸禄和公中的出息有限，所以这么些年来，大多都是用的你母亲的嫁妆贴补的，所以，到了现下，已然是所剩无几了，因此我就没有将你生母的嫁妆再放上去。”
方锦瑟笑了，合上手中的册子，看着梁氏淡淡道，“看来，夫人是打算将我母亲的嫁妆给昧下了？”
梁氏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道，“大姑娘此话何意？”
方锦瑟淡淡道，“我的意思不是很简单吗？我怀疑是夫人贪墨了我母亲的嫁妆！”
梁氏将手中茶杯砰的一声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冷冷地看着方锦瑟道，“大姑娘，你这是病糊涂了不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莫说你母亲姚家早已落魄，仅剩你舅家表妹一人寄居在方家之中，尚且还要方家来庇护，只说我梁家正是鼎盛之时，我用得着贪墨你母亲的嫁妆？”
方锦瑟神情依旧平静，淡淡道，“是啊，你梁家是正鼎盛的时候，可我怎么记得梁家大舅是原配嫡出，而夫人您却是继室嫡出呢？”
梁氏脸色彻底变了，难看至极地盯着方锦瑟，目光冰冷，“方锦瑟，你这是想死吗？”
方锦瑟淡淡道，“你会让我死吗？呵。”
梁氏脸顿时一沉，气得胸口不停起伏，方锦瑟冷笑道，“夫人，我希望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将我母亲的嫁妆都给完完整整地送回来，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还能不能安然嫁到郭家去。”
“你！”梁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将住！
但她确实是不敢赌，万一这丫头跟之前那样，死命折腾，真的就死在了方家，到时候，老爷为了保住自己，还是会选一个女儿嫁过去郭家的，那到时候也就只剩下她的女儿最合适了——总不能将庶出的嫁过去吧？郭鹏康那样的人，会接受？
这要是有个万一，老爷肯定不会轻饶了她的。
梁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终还是咬牙冷冷地对方锦瑟道，“大姑娘这性子倒是变了，这嘴还真是越发厉害了。”
方锦瑟神情依旧淡淡，平静地道，“可不是？这死过一回的人啊，还真就不一样了呢。”
梁氏：……
她平复了好一阵，这才压下心中的恼怒，冷冷道，“放心，姚氏的嫁妆，我会让人一件不少地送到大姑娘这里来！”
说罢，她起身便要走，方锦瑟叫住了她，淡淡道，“夫人或许有所不知，您那位蒋家表侄，可是在我这里欠下了五千八百六十五两银子，还请夫人转告令表侄一声，这钱，早日还给我。”
梁氏脸色大变，转身看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锦瑟微微一笑，“原来夫人不知道么？说起来，蒋家表哥能够自由出入我这院子，也多亏了夫人才是啊。”
梁氏脸色一僵，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方锦瑟垂眸抬手轻轻抚了抚身上的狐裘，淡淡道，“我觉得吧，这件事还是要告知我那未婚夫一声的，毕竟，我可是要马上与他结为夫妻了呢，夫人，您说呢？”
梁氏气到极致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微微挑眉道，“你难道就不怕郭凌直接杀了你吗？”
方锦瑟抬眸看着她一笑，“夫人，您忘了，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梁氏看着她那苍白如纸的瘦削脸庞，心头骤然冒起了一股凉气，这丫头，是真的要拖着一家人去死啊！
她脸色再次变了变，最终恢复平静道，“好，那钱我会让人送来的，还望大姑娘日后好自为之，方家，终究还是你的娘家。”
现在得罪狠，以后总有一天她是能找补回来的。
可方锦瑟却毫不在意，她都拖着这么个破身子了，具体还能活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虽然说她不会像原主那样了无生意直接找死，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养好，或许，真就无法逃脱那小说的剧情杀呢？
所以，她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她嫁到郭家去，给梁氏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再找自己的麻烦。
呵，而且娘家？这娘家真的有将原主当成家人过吗？
太可笑了。
梁氏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胸口一闷，黑着脸转身便走了，吓得门外的如意脸色一白，等送走了梁氏赶紧跑进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方锦瑟道，“姑娘，您这是和夫人吵架了？”
方锦瑟淡淡一笑道，“嗯，怎么？你怕了？”
如意：……
她当然怕了，但既然姑娘都已经和夫人吵了，那她还能如何呢？只能叹口气，警惕以后夫人的报复就是了。
方锦瑟也没安慰如意，反正之后她也会知道梁氏怎么做的，自己实在不用多费口舌。
如意见她这个样子，只能是再次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去厨房取膳。”
方锦瑟点点头，“嗯，你去吧，让如平进来伺候就好了。”
如意应下，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又有小丫鬟进来禀报道，“姑娘，未来姑爷来了。”
方锦瑟一愣，如意更是大惊，“你说什么？谁来了？”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赶紧回道，“郭家姑爷，郭镇抚使，他亲自来了，说是要来看看姑娘。”
方锦瑟怔愣地看着如意，如意瞪大眼睛也转头看着方锦瑟，还是方锦瑟先回神对她道，“赶紧去迎进来吧。”
如意却脸色变了变道，“姑娘，您还是起来梳洗一下吧。”
方锦瑟却淡淡道，“我这个样子，还能折腾吗？”
虽说初春峭寒，但她还要烧着地龙，屋里点着暖炭，甚至还要躺在暖阁的炕上，裹着狐裘，一副宛若过凛冬的样子，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也不怕郭凌看了会如何。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病秧子，不是吗？
如意顿时噎住，也是，大姑娘这身子，是不能再折腾了。
她心下再次暗叹一声，应下便带着小丫鬟出去迎了郭凌进来。
而此时，一身绯色飞鱼服的郭凌正和一身常服的方正淮沿着回廊来到了方锦瑟的院子前，如意一出来便看到了沿着回廊走来的年轻男子，顿时一愣，随后才慌忙回神，行礼，道，“老爷。”
方正淮微微颔首，“这是郭大人，他今日过来是探望一下大姑娘的，大姑娘可醒着？”
如意连忙回道，“郭大人安，老爷，大姑娘今日精神还好，现在都还醒着呢。”
方正淮微微一笑，抬手抚须对郭凌道，“郭大人，你看，小女的病情真的已经大好了，坊间传闻，实在不必在意。”
郭凌淡淡颔首，“嗯，有劳方大人了，不过既然本官都来了，还是看一眼大姑娘吧，不知方大人可愿通融？”
说着，清冷的眼眸看向了方正淮，方正淮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含笑道，“自然通融，毕竟郭大人已然与小女定下婚事，这未婚夫妻见一见，也是无妨的。”
郭凌嘴角微微一勾，“那便多谢方大人了。”
说罢，他抬步便向前走去，如意一愣，赶紧上前来引路，方正淮眼中暗光一闪，也快步跟了上去。
方锦瑟躺在暖阁里，静静地等着，不过这一次，她倒是转头看向窗外，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名身穿绯色飞鱼服的年轻男子正快步从回廊那边走来。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剑眉入鬓，一双丹凤眼清冷孤傲，在带着丝丝红晕的光亮下，竟有种难以言说的诱惑之感。
嘶！
这是郭凌？
小说里的顶流奸臣大反派？！
原主记忆中那传闻面如恶煞，身若修罗的狠人？
好吧，方锦瑟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颜值冲击。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次因人的外貌而震撼，第一次是她刚穿越来看到原主的样子。
郭凌快步走进了暖阁，刚一进来眉头便微微一皱，脸上很快便因为屋内那过于温暖的温度而微微泛红了起来，趁着他那俊雅清冷的面容，看得转头看过来的方锦瑟眼神又是一晃。
古人言：灯下看美人。
现在方锦瑟看着走进屋内的郭凌便有了这种感觉。
郭凌抬眸打量了一番床上的人，眸如秋水，肤若凝脂，不，应该说，肤若白雪，甚至是过于白雪了，看着就明显知道眼前的这位美人是位病美人。
除此之外，那本应该带着血色的樱桃小嘴，此时也不过是微微带粉，还略有些苍白。
瘦削的双手，瘦削的脸颊，瘦削的身子，裹着一身厚厚的狐裘，半躺在暖炕上，身前还点着暖炭。
郭凌眉头越发皱紧，快步上前，轻声对方锦瑟道，“方姑娘，得罪了。”
说罢，他抬手便抓住了方锦瑟的手，入手温凉，果然，即使待在这让他感觉都快要冒汗的屋子里，这位方家大姑娘的手依旧是凉的。
郭凌微微垂眸，这样的娇弱美人，实在像一株琉璃做的兰花，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香消玉殒了。
方锦瑟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手，下意识道，“虽然我们是未婚夫妻，但你是不是太过自来熟了？”
郭凌一怔，松开了她的手，抬手行礼道，“是在下唐突了，方姑娘莫怪。”
方锦瑟抬眸看向他，“要是我要怪罪呢？”
方正淮在后面听着，立即回神过来，“锦瑟，放肆，你说的是什么话？还不赶紧和郭大人赔礼道歉？”
方锦瑟却没理他，方正淮气结，正打算再次训斥，刚才他也是被郭凌那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了，不然的话是不会让锦瑟这个丫头说出这么无礼的话来的。
但郭凌却转头对他道，“多谢方大人通融，让本官得以与令嫒见面，不过本官有话要和令嫒私下说，不知方大人可否回避？”
方正淮：……
方锦瑟抿唇忍笑。
这人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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