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陈谣回到家，她有些失神，身体觉得酸，她察觉不到是哪个部位在作怪，但总归有一处不对劲。
陈谣打开电视，音量开到最大，坐在沙发上直视着电视机。她不注意电视播的什么，也不去接纳声音，眼睛偶尔眨一下，她在思索。
赵家言说得对，他跟陈谣说的一切，但季都没有告诉过她。
但她从赵家言嘴里得知但季的身世和家庭背景时也并没有感觉多吃惊，在陈谣看来，但季本人和他亲生父母是分裂开的，但季只是他本身，不必被既定的事实定义和约束。她不觉得但季肮脏。陈谣想，即便但季这一辈子都不告诉她，也没有关系。
陈谣理解但季的偏执，渴望得到偏爱，却又对此无计可施，不甘心在原地等待，偏偏束手无策，积来攒去，只能通过情绪爆发和强硬占有来宣告自己的存在，除此之外，他走投无路。
陈谣闭上眼，完了，她所思所想全与但季有关，每一个念想都在为他的行为作出解释。
半晌，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来喝酒？”
那头的人一时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被气笑了，“陈谣，你有毛病？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陈谣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三分。
“嗯，是很晚了。”陈谣语气平静，无声地叹了口气，“那算了。”
“你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把我吵醒了。”那头赵妍说。
“抱歉，下次不会了，你继续睡吧。”陈谣诚恳地说。她忘记看时间，没想到已经这个点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睡？”赵妍说。
“那怎么办？”陈谣问。
“……哪家酒吧？地址发给我。”赵妍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好像在换衣服。
陈谣有些犹豫，她倒不好意思了:“其实不喝也可以。”
“老娘已经换好衣服了。”
-
陈谣找了家清吧，现在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况且时候不早了，店里人少得可怜。
“秦与阳让你这时候出来？”
赵妍翻了个白眼:“他回老家办点事，不然我会接你电话？”
“你和秦与阳认识多久了？”陈谣突然对他们两的事很感兴趣。
“高一到现在，”赵妍停顿一会儿，“差不多十年了。”她忽而感叹:“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陈谣也想着，她和赵妍认识九年了。
陈谣十七岁生日刚过没多久，她只身从美国飞回到这，转到赵妍在的高中，念高二，和赵妍一个班。
怎么和赵妍相熟的陈谣不记得了，她那时候脾气比现在差得多，孤僻傲慢得很，谁都看不起，也就不爱和人打交道。所以陈谣每次回想，都觉得赵妍是在某个节点突然蹦出来的，莫名其妙就和她成了朋友。
有天放学，赵妍脖子上挂着个摄影机，她来找陈谣，笑眯眯说:“闲着也是闲着，来来，让你看看我的心上人。”
陈谣原本想拒绝，可还没来得及说，赵妍就硬拉着她来到操场墙角边。
于是陈谣就看到赵妍像做贼一样左右看看，然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摄像机对着篮球场猛拍，拍了几张后，递给她看，“诺，这个，白白瘦瘦高高香香的，就是我的心上人，秦与阳。”
陈谣随意扫了眼，只看得出身材不错，长什么样看不清，拍得太糊了。
“为什么不去近点拍？”陈谣问。
赵妍理所当然：“我害羞啊。”她低头看了看照片，“你是觉得太糊了，看不清？好的我知道了，为了满足我的好朋友陈谣的愿望，我们现在就去近一点的地方看我的心上人。”
于是两人来到了篮球外场，赵妍举起相机，装作在拍天空，实则镜头对准了秦与阳，又是一顿猛拍，拍完递给陈谣看。
陈谣拿来看，只有一言难尽四个字，在远处拍还能看出秦与阳身材高挑，近了点拍，一米八拍成了一米六五，拍得很丑，可赵妍还一脸惊艳地对着相机里的照片惊呼，因为她不敢对着秦与阳惊呼。
陈谣看不过去，抢过她的相机，对着秦与阳，找好角度，光明正大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相机扔还给赵妍。
“哎哎，”赵妍手忙脚乱地接过，“轻点，这是我偷的家里的相机。”她看向里边的照片，吸了口凉气，惊讶地看看陈谣，又看看相机，照片里的秦与阳跳起，将篮球精准地投向篮筐，他背着阳光，侧脸的弧线利落干脆，球服被风吹起，露出一角结实的腹肌。
真好看。
看得赵妍面红耳赤、小鹿跑丢了。
“你学过拍照？”赵妍一边问，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拍得也太好看了。”
“陈先序是摄影师。”不过是副业而已。
赵妍一时没察觉什么不对，“哦，你跟他学的。”
“他没教过我，”陈谣说，“他只会把相机抛给我，让我给他和孟月拍合照。”
缓了一会，赵妍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陈先序和孟月是谁？”
“我爸妈。”
？
赵妍终于不看相机了，她盯着陈谣：“你怎么直接叫你爸妈的名字？”
“因为他们也叫我名字。”陈谣理所当然道。
哦，赵妍想起来了，陈谣在美国生活了十七年，美国的教育和中国是不一样的。她点点头，不再那么疑惑，瞅了瞅正在打篮球的秦与阳，又瞅了瞅照片，对陈谣说：“我以后开一家摄影店，你来给我当首席摄影师，怎么样？”
陈谣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以后的事再说吧。”她并不喜欢拍照，只不过和其他无聊的的事比起来，它更有吸引力，或者说更让陈谣有安全感，因为熟悉。
“别啊，你现在就得答应我，你看看你把秦与阳拍得这样诱人，你就没想过去给人拍唯美动作片吗？”
陈谣想了想，“拍你和他吗？”指了指秦与阳。
赵妍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笑得花枝乱颤：“想得美！”
最终陈谣也没去给人拍动作片，不过在之后的日子，一直帮赵妍拍秦与阳。
高考成绩出来后，陈谣、赵妍和秦与阳报上了云来市同一所985大学。
赵妍想跟着秦与阳，跟人打听了秦与阳的志愿填报，自己也跟着填了一样的。但她一二模成绩差了最低录取分一截，原本就没抱希望，赵妍甚至开了个祭奠三年单恋结束的哀悼会。
录取通知出来那天，出乎所有人预料，包括赵妍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真考了进去，压线进的，被调剂到了一个冷门专业，但这对赵妍来说不重要。
“我和秦与阳这份缘是剪不断的。”赵妍得意地说。
赵妍在高中喜欢了秦与阳三年，在大学又接着喜欢两年。
在大三前，陈谣一直帮赵妍拍秦与阳打球的照片，她拍得很直白，和秦与阳打球的兄弟都知道秦与阳有个坚定不移的暗恋者，以及帮暗恋者拍照的陈谣，那么秦与阳也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从来没给出反应。
突然有一天，赵妍不让陈谣拍秦与阳了，她换人了，换成了机械的一个大三学长，长得也挺高挺白，不过没秦与阳好看。陈谣不在乎对象是谁，她接着帮赵妍拍，因为拍一张赚50块。
让陈谣没想到的是，拍了这个学长两天后，她再也不用帮赵妍拍男人了。因为她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刷了下手机，看见赵妍凌晨三点多发来的微信：陈谣我日了狗了。
“我和秦与阳在一起了！”
陈谣迷迷糊糊中，给赵妍回了个“牛逼”。
清醒之后，也还是觉得牛逼。
爱情可真贱。
不过爱情也真好，她在四年多时间里，赚了赵妍几万块钱。
-
“陈谣，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来和你喝酒了。”赵妍抿了一小口酒，“我和与阳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备孕。”
陈谣愣了一下，然后扯了个笑容:“恭喜啊。”
“恭喜个屁，你有事赶紧说。”赵妍可不吃陈谣这套，“大半夜的找我出来就为了回忆我和秦与阳的往事？你闲得慌？”
“嗯，”陈谣应了，如实说:“睡不着，很闲。”
赵妍抱臂打量陈谣，狐疑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因为但季？”
陈谣不答，自顾自喝着酒，一连喝了几杯，抿了抿唇，才不乐意地说:“是。”
赵妍听后嗤了一声，肯定地说:“你把自己玩进去了。”
“嗯。”陈谣不反驳，“我讨厌这种感觉。”空荡荡，却又沉甸甸，身体像充斥着一团有如铁般重的空气，摸不着，甩不掉，却能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一直不愿承认，她的世界除了她自己，还会有另一个人能让她上心。
这么上心、这么挂念……她的心情和注意被另一个人蛮横地霸占着，那些原本沉睡的枯竭的情感全都被唤醒，叫嚣着、狂舞着，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一个人生活太久了，原本存于眉眼间的自我和傲慢早就钻进骨子里了，她极度自私小气，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心思被自己以外的人操控。
赵妍想了想，说:“你跟我说说，但季是个怎样的人？”赵妍没接触过但季，她所知道的关于但季全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褒贬不一，真假参半，不能全信。
陈谣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来了个刹车，“……不知道。”
赵妍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道？”
陈谣默不作声地拿起酒，她有些生气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但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理智，就在刚刚，她差点脑子一热脱口说出:我喜欢的。
这不仅答非所问，而且十分幼稚，像个刚谈恋爱的十七八岁小女生。
还好没说。
赵妍哼了一声，不满地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那你找我出来喝酒图什么？”
“我有说其实不喝也可以。”现在的陈谣是理智的。
“……”行，都怪我赵妍自己犯贱。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赵妍问，“你和但季……”
陈谣满上酒，这是最后一杯，酒瓶空了。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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