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顾家遗女
尚凌看到外面有两个人在站岗，就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把他们敲晕，拿了他们的佩剑，走到了关着静若的屋子外面。
顾婉悄悄跟过来，顺便翻了下那两人的衣服。
“我只知道太子的母妃就是当年在宫里落水而亡的襄王妃，其余一概不知。”
是静若的声音，顾婉耳朵贴近墙继续听着。
“既然你不说，那就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顾婉感觉这个声音也很熟，她看向尚凌，尚凌也点点头。
之后就是静若挣扎的声音。
尚凌冲了进去，一剑挑翻药碗，刺向仇青。此刻，仇青的剑指向静若，旁边那两个随从的剑指向尚凌。
“没想到尚大人还是副热心肠，只是可惜你救错了人。”仇青说道。
“你是公主府的人？”
“是，也不是。”
就在局势僵持之时，顾婉暗中用暗器打伤了仇青还有那两个人，尚凌趁机挑开仇青的剑，割断绑着静若的绳子，放了她。
“追！”仇青再次指向尚凌，吩咐那两个人道。
静若逃了，随从去追，屋子里就只剩仇青和尚凌两个人。两人都是用剑，但仇青招招狠辣而留情，力度有余然技巧不足，尚凌剑法飘逸，出剑迅疾，变化多样，够快够准，但少了一种狠。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仇青忽然直接冲着他的膝盖连踢。尚凌忽然感觉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膝盖处一阵钻心的痛直蔓延到全身，他直接坐在了地上，把头埋到了袖子里。
“你腿上受过很严重的伤？”
他没有回答。
“不要怪我，我从小学到的，就是要充分利用对手的弱点，因为只有这样，赢得可能才会更大，活下来的机会才会更多。”
尚凌把头抬起来，道：“你不敢杀我。”
“哦？”仇青蹲了下来，看着他。
“你应该没有问到你想要的东西吧，那么你就需要继续留在皇宫，继续留在太子的身边。你应该知道，他对我很信任，如果你杀了我，他又怎么会留你？”
仇青听后说道：“他本来就不信我。”
“他确实不信任你，可是在这之前，他对你并没有杀心。他想要通过你知道你背后的人，所以他留下了你，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没有威胁到他，没有损害他的利益，可若是你今天杀了我，就是断了他的羽翼，你觉得他又怎么会继续留你？”
“不错，难怪李佑这么器重你，果然，你们很像，都是洞察人心的怪物。可我不敢杀你，不代表我会轻易放了你。”
“所以，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可以答应你不把今天看到的任何事告诉任何人，你放我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你的那两个手下还没有回来吧，他们应该回不来了，如果我今晚回不去，一定会有人告官，你的这个任务就算结束了。”
“可静若呢？她也会告我的。”
“她不会，因为她背叛了殿下。”
仇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尚凌脖子上，眼睛死死盯着他，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太子母妃就是襄王妃。”尚凌看着她的眼神，坦然说道。
“撒谎。”
仇青眼中露出一阵寒意，同时手上一用力，尚凌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尚凌没有辩解。
“有点胆识。”仇青收了匕首，笑道。
“我选择信你，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听到更多，毕竟保守秘密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你走吧。”
尚凌忍痛站起来，走了。
仇青等他走出房门后飞到屋顶上果然看到了他一出屋子就倒了。
还真是要面子，可笑。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那几个同伴，像尚凌这样的读书人不会轻易杀人的，这是一个弱点，也是他的幸运。
此刻的尚凌正在地上爬着往大门那里挪，他虽然好面子，但不拗，要是再继续走下去，可能两条腿就要废了，孰轻孰重他懂。
记得上次这样还是在师父家门口，他本就被山匪打伤了腿，还在大雪之夜跪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是这样爬回去的。只是最终师父还是没有原谅他，没有答应让他为师娘和孩子们守灵。
当尚凌爬到门口时，顾婉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她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边掉眼泪一边扶着他上车。
“我没事，我可以走的，只是那样更轻松一点。”
他试图用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却发现只是徒劳。
两人上了车，顾婉对车夫说道：“去城里最近的医馆，快。”她的声音带着颤，眼角未干。
静若最先开始说话：“仇青答应放了你们？”
“是，我也答应了她不往外说今天的事，婉儿，你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顾婉点点头。
“你们听到了什么？”静若又问。
“太子生母是襄王妃，只有这个。”
静若松了一口气，道：“很好，知道太多不会是好事，我为了一个秘密心惊胆战了十几年，现在还要继续这样的生活，毕竟死人保守秘密最简单。”说这些话时，静若脸上流落出一丝伤心。
“姑姑，要是他们还不死心怎么办？”顾婉问道。
“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你们能救我一次，救不了我一辈子，我既然选择了保守这个秘密，就需要去承担应有的风险。”
静若面向尚凌和顾婉，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
“不必客气。”尚凌扶起静若道。
“我该回宫了，一会下车我就直接走了，你们不必担心，仇青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
“那姑姑小心。”顾婉道。
很快就到了医馆门口，静若帮忙把尚凌扶下车，之后就走了。顾婉扶着尚凌敲开了医馆的门，开门的是一个大爷，似乎是美梦被人吵醒有些不喜，但还是耐着性子穿上衣服为尚凌看诊。
“你这腿伤很久之前就有了？”
“是。”
“这次伤你这人应该还算是有良心，没有下死手，不然你这条腿这次得废。”
大爷一脸不耐烦得数落：“看你穿着是个读书人，干啥不行。去打架，看把人姑娘急的。”
尚凌也没有解释，看了看顾婉哭花了的脸，反而感觉有点好笑。
大爷开了些药，又送了自己的拐杖给尚凌，临走又唠叨了几句，尚凌笑着一一回应。
两人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尚凌问顾婉：“对于静若，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她之前侍奉过太子的母妃，其余一概不知。”
尚凌叹了口气，又道：“婉儿，我感觉她不简单，起码，她不完全属于太子阵营。”
“可是，凌哥哥，你确定要帮太子吗？”顾婉问道。
“确定，哪怕这条路很难，我也会坚持下去，因为我相信李佑会成为一个好君主。”
“那万一他根本不性李呢？”
“证据？”
“没有，只是我的猜测。听说襄王妃是长孙大人的独女，名为长孙荣仪。当今皇上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追求过她，但最终她嫁给了襄王。听闻二人夫妇感情深厚，襄王妃落水后襄王成峻更是伤心难抑，从此避世隐居。但奇怪的是襄王妃入宫后不久就有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李佑。”
“这种事不可随便猜测。”
顾婉道：“我知道，可万一我猜对了呢？我听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说当年皇上对淑妃娘娘可是百依百顺，如果娘娘不愿意陛下应该不会强迫她，那么娘娘答应陛下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这个。凌哥哥，你之前选择追随太子我不阻拦你，虽然他母族没有支持，朝堂上几乎没有势力，可他毕竟是李氏正统。可现在，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被揭露出身世不明，你又该怎么办？”
“婉儿，这天下从来不是一家之天下，我相信李佑有这个实力，我既然选择了他，就不会后悔。”尚凌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又道，“你看到外面的景象了吗？很热闹，很繁华，可被掩盖住的是什么，是官官勾结，是外戚专权，是百姓流离失所，是边境连年战乱。如今的大棠，就是一个逐渐腐蚀的华丽的袍子，李佑他能看到这一点，也愿意去做，我既然选择了帮他，就不会放弃。”
“可是，凌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走了不同的路，跟了不同的人，该当如何？”顾婉眼里含着泪，低声问道。
“路不同，道同。”尚凌默默帮她擦去了泪，柔声说道。
这一夜，常安繁华美丽，灯火如昼。
这一夜，皇城脚下暗流涌动，千里之外腥风血雨。
话说顾北夜这几次打仗连连告败，朝廷派林静风前去支援，却不料发现顾北夜暗中通敌，顾北夜眼见事情败露自刎身亡，林静风接替元帅之位，上林军大胜。
顾家男丁全部被杀，女子充奴，从此顾家陨落。顾夫人得知儿子战死，丈夫自刎，伤心过度，自缢而亡。
这一早，上林军班师回朝。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林静风就是静若的哥哥。
顾家落，林家起。
安平公主近日来进宫频率高了些，而且找顾婉的次数也变多了。
顾婉大概能猜到她的用意，但知道了也只能装不知道。
这一晚，安平公主邀请顾婉去随便走走，却忽然被太后叫去，顾婉在周围随意走着，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李佑正在与另一人对话，对方听声音应该是仇青。
“殿下真是厉害，将计就计利用我扳倒顾北夜，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掌握兵权。”
“这不是你们一直以来希望的吗？”
“我们想要的是毁掉上林军，不仅仅是顾北夜，况且顾北夜近几年来拥兵自重，自大狂傲，已不足为患，我们被你诱导陷害顾北夜，却没有想到反而帮了你。”
夜里晚风急。
顾婉偷偷藏着，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说话，正欲离开之时，又听仇青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我背后除了顾北夜之外的人，为什么还留着我？”
“因为你背后还有一个人。顾北夜、皇姐、孙家，属于一个阵营。北夷，属于另一个，而你真正效忠的那个人，我还不知道。”
“殿下如此自信？”
“猜测罢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顾婉也就走了。
顾婉想得到，安平公主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的，安平知道她和尚凌的关系，想要用她牵制尚凌。她之前试着去劝过尚凌，但毫无疑问是不成功的。
尚凌与她都很拧，但两人有一个很本质的区别。尚凌是理想主义，而她更看重现实。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确实三皇子更占优势，李佑虽然用计掌握了兵权，但势力依旧太弱。
安平估计是希望自己听到这些话而对李佑失望，对于他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安平只看到了她是一个女子，却忘了她也是一个官员，虽然只是一个宫廷女官。
李佑所举固然不对，但这是他争取兵权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更何况，她也看得出来，皇上早已不满顾北夜，李佑只是给出了一个理由罢了。
罢了，安平公主那里继续拖着吧，她不会去投靠公主，也无法站定太子一队，还望公主不要再紧紧相逼。
这几日，顾家的丫鬟也够入了宫，被分配到了洒尘庭。
这一天，顾婉带着几个宫女和她一起去洒尘庭。
她没有料到一个人忽然冲到她面前，疯疯癫癫地抱着她不松手，其余宫女硬是把她拖走了。
依旧是这一天夜晚，顾婉独自一人前去洒尘庭，因为那个白天装疯的女子给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约她晚上相见，告诉她身世。
顾婉选择相信对方，但不全信，她带了暗器以自保。
这一夜月光很亮，月亮很圆，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刘婶抱着她，尚凌在一旁逗她，她虽无父无母，但她很感激，她的世界从未缺少过亲情。
或许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想着她，还记得她吧，如果真能找到他们也好，至少问问当年为什么丢弃她，以后也好少个遗憾。
如果，他们愿意认她，她也不会怪他们。
如果，他们说他们很爱她，她想自己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在约好的地方，白天的那个女人如约而至。
女人很激动，似乎想直接冲过来抱住她，但还是克制住了，给顾婉行了礼。
“望尚仪莫怪，实在是害怕这件事给尚仪带来不便，我是顾夫人身边的丫鬟秋容。敢问尚仪背后可是否有一个圆形的胎记？”
顾婉点头。
“你叫顾婉，这个名字是抛弃你的父母起的？”
“是。”顾婉声音已经带了颤抖，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但这让她害怕。
秋容眼中含泪，跪下，长揖。
“小姐，您就是顾家多年没有找到的小姐啊！老爷冤枉，求小姐为老爷正名啊！”
顾婉含泪扶起秋容，心里如秋日的荒野杂草乱成一团，一时不知如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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