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织梦的女神
‘魂’被结实的渔网拖上了岸，倒提在手中。
“妈妈，这条鱼为什么会这么大？”小男孩惊呼一声。“你看，它居然长了跟我们一样的鬼脸……它，它不会是我们的同类吧？”
中年女子失笑道：“傻孩子，它的脸不叫鬼脸。这种鱼叫做‘人魂’，并非产自冥河，而是来自于遥远的生命之海。”
“生命之海？”小男孩呆住了，脸色现出一丝畏惧。“难道，就是你给我讲的故事中的生命之海，那个没有一只亡灵、一个鬼魂的禁忌之地？居，居然真的存在……”
“它不只是存在，而且比我们生活的冥界要大的多。”
母子严肃道。“原本，整个世界都是一片不毛之地，被无边无际、浩浩荡荡的生命之海占据。后来，伟大的冥神冕下为我们开辟了‘冥界’这片乐土，从此才有了我们鬼之一族的生存空间。”
她手中的‘魂’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和挣扎。生命之海，难道那里才是我的故乡？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叫做冥界的地方？
中年女子用力的甩了甩渔网：“这条鱼，是来自于神秘的生命之海的海鱼，而不是冥河中诞生的河鱼。自然要大得多。而且，它的身上残留着生命剧毒，我们是不能吃的，连碰都不碰不得。”
“啊！”小男孩害怕的跳向一边。“那我们还捉它做什么？”
“自然是拿去卖。这种‘人魂’之鱼，很受城里大人物们的喜爱。尤其是冥神祭坛中的鬼祭司，他们就是依靠吃这种鱼来提升魂力。”
母亲喜悦的说道：“这条鱼，在‘人魂’中都算是大个儿的。说句玩笑话，它在鱼里大概也算是强者了。估计……卖一万个冥币都没问题！”
“一万冥币！”小男孩激动的跳了起来。“哈哈，我们发财了。妈妈，我要买只纯种的‘地狱三头犬’做宠物，还要……还要一只‘缝合怪’做的大床，我才不要一直睡硬邦邦的白骨床。”
“好，只要你能考上冥神学院，这些都依你。”
中年女子含笑点头，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哼。当初，你外公的祖父曾经也捉到过一条比这个小的‘人魂’，卖了六千冥币。不过，你外公重男轻女，把钱都分给了你的三个舅舅。娘亲却什么都没得到，所以咱们家过的这么拮据。”
“这次，总算冥神开眼，轮到你的舅舅们嫉妒了。不过，想从我这儿借钱，门儿都没有！儿子，今晚咱们连夜进城，赶上明天的早市，把鱼卖出去。”
“好！”小男孩儿蹦跳着急不可耐。
……
吱呀呀的车轮声在寂静的夜色中飘荡。
车上，一盏绿幽幽的鬼火之灯在阴风中跳跃。小男孩儿已经困极，睡着了。嘴角带着笑，也许是梦到了充满希望的明天。
中年女子亲自拉着车，在泥泞的血色原野上赶路。‘魂’被她用一根锋利的钩子吊在车边。
一群红色的小鸟飞了过去，发出尖锐的鸣叫。‘魂’向它们的方向伸出手，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一分。曾经，我也有过这样一只红色的鸟儿。它对我很重要。
‘魂’内心的恐惧一点点平复下去，心里的不甘却越来越强烈。
生命之海，是我的故乡。
红色的小鸟，是我的伙伴。
故乡中，也有着袅袅的炊烟、温馨的小房子。还有亲切温暖的鼓励我的人儿。
它抬头看了看黢黑的夜空。暗红色的星光闪烁着，散发出不祥的光芒。
不，我不能就这么被卖掉，被宰割。‘魂’的心中突然躁动起来。
一无所有的时候，它孤单而麻木，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可如今，记忆的链条已经开始慢慢接续起来。
它感觉自己的心灵有了归宿，有了牵挂。再也不愿意任人宰割。对生命的渴求，对回到故乡的渴望，让它浑身充满力量。
回忆起来的越多，求生的欲望就越强烈，它的魂体也变得越强壮。熟悉的力量感一点点充盈了它的身躯。
快，快些回忆。等我把自己的故事全部想起的时候，就可以冲出枷锁，重回故乡！
‘魂’安静的挂在车边，灵魂深处却渐渐打破了平静，掀起了滔天的风暴。
……
雪球世界。
安琪拉紧绷着身体，聚精会神的盯着荧光屏。双手浮在空中，像是静止了一般，实际上却在以远超光速的速度跃动着。
哪怕以她那强横的精神力和肉体，都感到疲惫不已。虚空量子计算器也超出了负荷，冒出了青烟。
可恶！
安琪拉狠狠的拍了一下水晶处理器。怎么办，这台机器撑不了多久了。可是林铮那小子的记忆光球却没有半点起色，依旧都是漆黑一片。
他的灵魂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被销蚀的如此之快？
难道……他是被冥河带去了冥界的最深处，那片堪称亡灵故乡的‘鬼蜮国度’？
想到这儿，安琪拉不寒而栗，脸上也没有了血色。如果真是这样，那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希望太渺茫了。
如果说，死去的亡魂在占据冥界绝大部分的‘白骨荒原’还能苟且存活几年的话。那在冥界最深处的‘鬼蜮国度’，怕是连几天都熬不过去。
那里的一切，都蕴含着浓郁的亡者法则。呼啸的阴风、血色的土壤、绝对零度的冥河之水……可以在瞬间消磨掉亡魂的记忆。
她就算为林铮编织记忆的速度再快上十倍，恐怕也比不上他的记忆被腐蚀的速度。
更可怕的是，‘鬼蜮国度’中，新鲜的亡魂一向是最珍贵的美味，尤其是那些吞噬灵魂的鬼祭司。以林铮那远超常人的灵魂，一旦被那里的鬼族发现，绝对难逃被宰杀吃掉的命运！
她就算拼着打破雪球世界，马上闯入冥界去救他，也来不及。
何况……鬼蜮国度中，有着冥神本尊的坐镇。对方是不会容忍她进入冥界核心的。在冥界，就算安琪拉也未必是冥神的对手。那里是冥神亲手创造的小世界。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安琪拉绝望的捂住了嘴，眼泪簌簌而下。
突然，她的面前闪过一丝光亮。虽然微弱，却如同一道霹雳般划过她的心房。为黑暗带来了希望的种子。
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应！
安琪拉小心的捧起连接在计算器上的光球。原本熄灭的光球，如今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光球中，一只火红的荆棘鸟在凌空翱翔。
荆棘鸟小秋，正是她刚刚才为林铮编织好的记忆。
冥界，可以侵蚀记忆。那我，就为他重新织造记忆！就看是你消除的快，还是我编织的快。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生死之战！
随着第一个记忆光球亮起。第二个、第三个……次第的亮了起来。
这些光球中，有的浮现出银溪镇傍晚的袅袅的炊烟。有的浮现出林铮小时候，跟父母说将来要成为伟大的魔法师。还有的，显现出夜晚壮丽的银河、璀璨的群星。
安琪拉擦干喜悦的泪水，重新坐回到虚空量子计算器前，忙碌起来。
下一个，为他编织什么记忆呢？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什么事儿会让他记忆深刻，没齿难忘？
对了，失恋！
安琪拉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恩，就选择关于温蒂的记忆吧。不过，真实的温蒂还是太‘善良’了。
如果让她狠狠的鄙视你一场，然后当着你的面，投入别的男子的怀抱呢？你肯定会心碎不已，印象深刻吧。效果肯定错不了。
恩，就这么办了！
安琪拉稍一构思，一个对于十几岁少年来说绝对属于噩梦中的噩梦，就这样诞生了。她仿佛看到了林铮瞪大了眼睛，怒火冲天，痛不欲生的样子。
愤怒吧，少年！悲痛吧，少年！
只有这样，你的灵魂才会重新拥有牢固的记忆，你的魂体才能恢复强大的力量，从冥界的最深处脱身而出。
……
铃调动起整个铃音小世界的力量，小心翼翼的操控着信仰之力和亿万的灵魂。在她的苦苦坚持下，雪球表面终于有一丝裂缝出现了松动。
很快，一缕缕的信仰之力和灵魂就会注入到雪球中，然后同整个雪球世界融为一体。
如果‘奇点小世界’真的那么神奇，可以诞生一个崭新的虚空的话……那么，它也同样应该可以诞生一个新的灵魂。
至于那个灵魂还是不是曾经的林铮……铃只能强迫自己去相信一个乐观的结局，根本不敢往深处去想。
“哎，如果雪球世界中有一位世界神存在就好了。”铃突发奇想。“那样，这些信仰之力和灵魂就可以被对方接引进去，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甚至可以——”
“唉，怎么可能。就算奇点级小世界，也不过是个雏形，怎么会有世界神生活在里面？我果然太紧张了，思维都混乱了。”铃苦笑一下。
就在这时，小蝶急火火的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咱们的小世界中有好多生命大陆崩溃了！而且，而且连神族都灭亡了好多！”
“我知道。”铃颤抖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以后我会修复的，用不了多少时间。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您修复起来不难，可是可是。”小蝶一脸心急如焚道。“我担心有什么超级强者得到了小世界的坐标，偷偷的潜伏进来。”
她挥舞着双手：“您知道，除非是另一个世界神出手，不然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在我眼皮子底下灭掉这么多世界！咱们得把他找出来，消灭了！”
铃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苦涩的一笑：“的确是世界神出手。不过并没有你想象的外敌入侵。”
“没有敌人？”小蝶疑惑的自言自语。突然，她意识到什么，骇然的看向铃。“大人，难道，难道是你……为什么……”
铃没有回答，心里深深叹息。因为我犯下的天大的错误。一念之差，却要亿万生灵来偿还。
小蝶像是看出了什么，眼神黯然的说道：“我明白了，大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传来。包裹着铃音小世界的巨大花冠开始缓缓收缩，防护罩全面开启。
小蝶猛地一震，凝重的看向铃：“大人。这次，是真的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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