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众矢之的
“澜，快起床，出事了。”
顾澜被魏杉从床上摇醒了。
那夜酒局后栗枫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顾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发烧感冒又胃痛，在床上浑浑噩噩睡了几天。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翻了个身，勉强坐直了身体，望着魏杉焦急愤怒的表情，满脸茫然。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不得和他拉家常，魏杉点开微-博截下来的几张图片给顾澜看：“郑海发了篇长文，控诉咱们店铺跟模特分成不公的事，还拿几个月前已经结算过的春款做文章，客户群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退群了，你看看多少人转发，店铺现在被全网追着黑。”
顾澜一把抢过手机，惊天动地的新闻将瞌睡虫全都吓跑了，他目光无比清明，眉头紧皱着滑动屏幕，每一条评论都是咒骂店铺的。
“郑海怎么忽然发这些？”
这个模特跟风月佃合作时间不长，人比较懒，不太愿意动脑子钻研拍摄上的事，唯独对分钱热衷。上新的春款拍摄效果不尽人意，顾澜怕他面子上挂不住也没说什么，只提了基本薪酬和销量提成的比例，拿钱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几个月忽然就翻脸了。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
魏杉走到书桌前的电脑旁点开客户群，看到几个凑热闹的客户还在群里带节奏，叽叽咕咕讲什么“卖东西心不正早晚倒闭、看清了店家人品就对汉服下头了”之类的话，刚想回复就听见客服账号上“滴滴滴滴”全是未读消息。
“完了，他们开始申请退款了。”
顾澜心里咯噔一下，拖鞋也顾不得穿，光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奔到电脑前，满屏密密麻麻的都是骂声，退款的几十个顾客还在疯狂轰炸客服账号。
“客服是死了吗，没人在？”
“模特工钱都不给人家好好分，赚了钱准备给你爹妈上坟烧纸买纸钱吗？！”
“退款，退款听到没有！你们家真够恶心的，再也不买了。”
网络上的发酵势如破竹，几秒前还跟客服聊天的客人转手就把截图放在了微博里，到各类汉服相关话题和bot下举报。不明情况的网友跟风转发，谩骂攻击如潮水般向顾澜和魏杉涌来。
顾澜情急之下率先拨通了工厂电话：“小邹，前些天重订的那批货你们做了没有？”
邹平打着哈欠，手指沾了点唾沫不慌不忙地翻开记录本：“已经在做了，估计再等两三天完工，怎么了？”
“能不能让工人先停下？”
顾澜攥紧了电话，他现在连损失数目都来不及数，屏幕上跳出一个个退款申请，看得他心冷了半截：“出了点事情，原定的这批货可能出不了手，数量我统计好再联系你，总之别做了，抱歉。”
“哎顾老板，您这什么情况啊，我们三天三夜给你赶工赶出来的呀，说不要就不要了？喂，喂，能听到吗？喂——”
邹平“砰”地将手机拍在桌上，气得脸都红到了耳根：“真他妈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还不伺候了，爱做不做！”
魏杉又将郑海那篇文章仔细读了几遍，指着其中两行陈述道：“你看看，郑海还在网上带节奏，说我们是资本家吸血。”顾澜这点小买卖不过维持生计，他要是都能算资本家，那全国没穷人了，都是富翁。
评论区里一开始还在讲模特分成的事，不一会儿就歪楼歪倒了阶级矛盾上。无数苦受现实生活压抑的打工人们将对老板的满腔怒火全部泄在了顾澜的店铺身上，措辞极尽诅咒诋毁之能。
魏杉开着客服账号，还盯着店铺群里的消息，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他们两个连难过都顾不上，必须立刻投入工作状态，尽最大努力减少损失。
顾澜从床边摸出手机，拨通了郑海的电话。
“顾老板，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熟悉的嗓音里带了点戏谑之意，顾澜强压着脾气没有爆发，语调却多了几分生硬：“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私下里谈，为什么要发那篇文章？之前的分成是经过你本人同意的，你有不满，当时怎么不说？”
郑海冷笑了两声，听筒里传来搓麻将的哗哗声，陌生男人的叫骂此起彼伏，乱糟糟的惹人心烦。
“顾老板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郑海勾过一只陶瓷烟灰缸，按熄了手中的香烟：“你是老板，是店铺掌柜，钱在你手里，我们这些手心向上要钱的人哪里有资格提意见呢。”
“这叫什么话？！”
顾澜争辩道：“合作都是平等的，我之前问过你，二十五张一起出，基本薪酬加上销量的百分之十提成可不可以，你现在跑到网上去卖惨，好像我们拖欠工资一样，做事要讲证据，请你立刻撤下文章和网友说清楚，恢复店铺的声誉。”
“怎么不是拖欠工资了？”
顾澜给其他模特的待遇，尤其是栗枫，和他根本就是天差地别。郑海自知比不过栗枫，但他可以拖死别人，他不赚钱，大家就都别想赚钱，一起烂到沟里去。
“你心偏成什么样子自己清楚，不用跟我讲平等。踩死不行的，捧高厉害的，感谢顾老板让我见识到了资本家的势利嘴脸。”
顾澜气得心口痛，他定了定神，才消化了郑海给他扣的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缓缓出了声：“总之我和你沟通过了，你不愿意协调谁也没办法。堵死别人的路，并不能保证自己走向康庄大道，祝你好运！”
“去你妈的，臭傻-逼——”
郑海狂躁的怒骂被截断了，顾澜挂断了电话，坐着发了会儿呆。
他揉着通红的眼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抱着手机点开店铺官方微博页，洋洋洒洒措辞写了近千字的声明，阐述和郑海合作的来龙去脉，并附上了工资转账和聊天记录图。
手指一点，发送了出去。
“枫哥，风月佃出事了。”
栗枫望着镜中的自己，安静地让化妆师上妆。眼神撇到助理小杰手机页面上，那是风月佃官微刚刚发出来的声明。顾澜压榨模特、拖欠模特工资？
栗枫咧嘴一笑：“他那么爱钱如命的人，指不定还真能干出这种事。”
化妆师取了眼影盘来，栗枫配合地闭上了眼睛，继续听小杰叨叨：“方总考虑了一下，让我来问问你，咱们是不是需要站个队？你微博下头已经有评论在问了。”
方苇是模特公司老总，这家公司是栗枫与他合办的，一个出人，一个出管理。郑海虽然不是公司签约的模特，但好歹是圈里人，网络上也有一定的粉丝量。风月佃是合作方，粉丝基数比不得大v，如今被扣了个“万恶资本家”的帽子，网络上更是人微言轻。
“还不到跟谁割席的时候，让舆论先发酵一会儿，等等看有什么反转。”栗枫睁了眼，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看热闹似的刷着精彩的评论区，滑屏幕时指尖触碰到页面上，在郑海那篇文章下不小心点了个赞。
“枫哥，再闭下眼睛。”栗枫将手机递还给助理。
“宣传部门拟了篇长文，方总挺满意的，他希望到时候你能和咱们官微同时发布，劳资对立是个热话题，这波红利吃上了，估计又能涨很多粉丝。”
栗枫笑骂道：“方苇这个老流氓，谁家出事都不忘吸口血。”
几个小时过去了，顾澜盯着屏幕连口水都没喝上。他在等舆论一点点回归，官微那篇真诚的文章所言句句是事实，评论区里已经有了一小部分人开始支持他们，直到他刷到栗枫最近赞过的内容，整个人如遭雷击。
“卧槽！”魏杉放下泡面盒，头发都炸成了乱糟糟的鸡窝：“栗枫啥意思啊这是，过河拆桥，“夜宴”的合作还没结束，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旁人再怎么骂，顾澜都凭着一口气强撑着，可栗枫，栗枫他是……为什么会这样？！
顾澜的声音都在抖：“杉哥，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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