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恼羞成怒

“……想起什么？”

        顾澜只不过说了梦里模糊的画面而已，没成想惹来栗枫如此大的动静。他对这个话题展露出极大兴趣，漆黑的双眸里又惊又喜，闪烁着炯炯有神的光。

        “那个梦很短，就只有这些了。”

        栗枫松开了他，热切的目光渐渐转冷，从期待变成了失望。前世的姻缘结，可以锁住转生爱人的一魂一魄，必不致令相爱之人相隔两地。可眼前人，对以前的事全无印象，如果不是前世的姻缘结不灵，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顾衍之并不愿与他再续前缘，因为没有了期待和牵绊，所以选择忘却。

        这具身体里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一个完全想不起他们过往回忆的陌生人。栗枫像头被抛弃了的暴怒狮子，走投无路的流浪者，脑海里一遍遍回望那些血泪过往，却只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

        “为什么你想不起来？”

        一种无望的空虚感裹挟了栗枫的心。

        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那些破碎的回忆，沉重的悲伤压得栗枫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不肯放下，像怀抱珍宝一样抱紧了往事，那份沉重里，有顾衍之。

        所以更加看不得顾澜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的天真无邪，他澄澈轻盈的目光，毫无保留的喜欢，还有唇边坦诚的笑容……任何一样，都让他痛恨嫉妒到发疯。没道理顾澜可以两袖清风忘却一切，而他却必须记着那些尘封的往事，他要把顾澜拉到深渊里，和他一起痛。

        “我们以前明明说好的，可是你忘了，你全都忘了，你怎么对得起我。”

        顾澜的身体才刚刚好些，胃里不适的状态又翻起来。他攥紧栗枫的手臂，指甲都刺进肉里：“……你到底要我想起什么？！”

        “栗枫，”顾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抻起脖子认真望着他，眼里有泪光闪烁：“我爱你，你爱我吗？”

        “别问这种蠢问题。”

        栗枫垂了眸，他不敢看顾澜的眼睛，那双深瞳里映照出一个干净纯粹的陌生灵魂，可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顾衍之。顾澜清澈的目光会惊醒他的幻梦，也会动摇他对过往回忆的执着，那是对前世爱人的背叛，也是对他自己的背叛。

        “为什么不能问？”

        顾澜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晶莹的泪跌落在栗枫手背上，他目光坦诚而热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不喜欢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爱顾澜吗？他只知道顾澜身上有顾衍之最后的影子，那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念想。

        可惜顾澜不甘心也不安分，栗枫越是回避，他就越要疯狂地刷存在感，从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表现出与顾衍之的不同，潜移默化的影响像海浪一样撞击着栗枫坚不可摧的心墙，偶尔也会撞出点地动山摇的效果。

        栗枫将人搂紧在怀里，“我们现在彼此拥有，何必去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弯腰抱起顾澜，准备带人进卧室。

        “顾衍之是谁？”

        “你总是喜欢提起他。”

        顾澜缓缓开口：“我不是顾衍之，我叫顾澜。”

        栗枫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缓缓转动脖子，对上了顾澜冷冰冰的质问眼神，心里“腾”地一股火气，重重将人扔回了沙发上。

        “……给脸不要脸。”

        栗枫抓起沙发上的衣服，“砰”地摔门走出了客厅，路过花园里的花架时，顺手带倒了那盆“情人泪”多肉，花盆碎裂在地，碧绿色的饱满花瓣沾染了泥土，被他踩出了粘稠的花瓣组织液。

        “种的他妈什么玩意儿，粘糊唧唧的。”

        嘹亮的一嗓子落下，栗枫消失了。

        顾澜蜷起双腿坐在沙发上，他搂紧了发抖的身体，彻骨的寒意顺着后脊梁骨窜上来。还是没有忍住问了那个不该问的问题，栗枫的表现也在预料之中。

        满地狼藉的客厅里还有他踩出的带泥的脚印，顾澜趿拉着拖鞋下了地，镜中映出他通红的眼睛。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从卧室里换了件衣服穿，取了翻土的铁铲来到花园，蹲在那盆“情人泪”旁默默整理着残花烂叶。霞光披了他满身，顾澜望着地上断掉的藤根，唇角浮起一抹苦笑，零落的碧绿花瓣就像他碎了一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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