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更深露重

入夜，风尘仆仆赶到的谢瑾原自然要沐浴一番，此刻她坐在铜镜前正要取下头上的发饰，铜镜显得镜中的人模模糊糊的，看得并不真切，屋里点着灯，但可能是窗外的风太大，不时有些摇晃，更显得镜里的自己十分模糊，她眯着眼睛左手在头上摸索一阵后，突然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握着她左手的那一只手将她的左手固定在那里并不放开，而另外一只则帮她取下了头上的发饰。

        被握着的左手一阵温热，谢瑾原不用转头也能猜得出来——是凤宁澜。她睁着眼睛，努力的看着身后的人映在镜子里的样子。

        正是凤宁澜，他此刻正站在谢瑾原的身后，左手握着谢瑾原的左手，右手拿着她的头饰正要往桌上放，整个人像是笼罩住谢瑾原一般，暧昧却又令人不解。

        谢瑾原也想不通，想起前一段时间新婚时他对她的不闻不问，那时候虽然两个人住的是同一个屋子，可大都是她睡下了，要睡着了，凤宁澜才从他的书房出来，床的中间隔着一条被子，两个人背对背睡，即便是晚上她翻了身早晨被迫面对面起来时也只是淡漠的一瞥，谢瑾原猜测凤宁澜有洁癖，所以她也乐得自在，可是今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闻着周围清淡却又无孔不入的属于凤宁澜的气息，心下有些慌乱，她并非老气之人，被人这般亲密的接触，自然有些慌了神。

        凤宁澜俯下身子，低下头，一件发饰一件发饰的帮谢瑾原取出，温柔而且耐心，如果不是确定了谢瑾原就是那名女子，他大可不必这样，可一旦确认了，内心纷繁丛生，柔情四起，忍不住就想凑近好好的看一看她。

        他等得太久了，但幸好——他等到了。

        “你的手很冷。”凤宁澜说道。

        “我未习武，自然会冷。”谢瑾原没有回握凤宁澜的左手，可温热的气息她触得真切，她真的不明白凤宁澜这样的温柔，她猜不透他的心，只能模模糊糊的照着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凤宁澜这样做，是为了刺激那位还在院子里弹琴的绛红吗？可按照凤宁澜的性子，若是喜欢绛红，直接抢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刺激对方。

        “那便握着我的手吧。”话音刚落，凤宁澜便敏锐的感觉到那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一僵，“这么怕我么？”他略有疑惑，他们是夫妻的身份，按道理谢瑾原应该娇羞、忐忑、犹豫、期盼，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害怕。

        莫非是……他不禁想起那些流言，眼神里的柔情和晦暗明明灭灭。

        “恩。”谢瑾原依旧看着铜镜，低声答道。

        “为何？”凤宁澜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底的那份阴郁。

        “……”凤宁澜问得坦白，谢瑾原却不知该如何答了，凤宁澜喜怒无常，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触了他的底线，自己就很有可能面临着被折磨的痛苦，于是她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答道，“王爷身上气势庞大。”

        “哦？”凤宁澜手上的动作一顿，忽而一笑，“你不用怕我。”他知道谢瑾原没有骗他，可是也瞧出来她没有说实话。

        “恩。”谢瑾原答得言不由衷。

        “不相信？”凤宁澜松开了谢瑾原的手，正仔细的帮她拿出最后一件头饰，他的动作很轻，仿若是对待心爱的女子。

        温热的左手被松开，屋里的冷风便袭来了，谢瑾原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她敛了敛眉眼说道，“想必王爷也记得洞房那日的对话，王爷放心，我一直记得不可得寸进尺。”这般温柔的凤宁澜她可从来没有期盼，今夜第一次体会，留下来的只有满心的不解和十分的不安。毕竟按照凤宁澜的性格，他对你越温柔那么是不是你的下场就会越惨，可谢瑾原想不出又有哪里得罪了他，是坏了他和佳人相处的好事吗？可她能来奈良城也是凤宁澜同意了的；还是鸠占鹊巢，他不喜她再待在这个屋子了？其实只要说一声，她也能干脆的搬出去。

        凤宁澜把下巴搭放在谢瑾原的右肩上，和她一同注视着铜镜中的两人的样子，“如果我要撤回之前这句话呢？”明显的感觉到胸前女子僵硬的表情以及——身子。

        “这是为何？”谢瑾原越发看不明白了。

        凤宁澜在谢瑾原的耳边吹着气，湿热的气息，意料之中的看到对方惨白的脸，“因为……”他说得很慢，仿若挑逗一般，而怀中的女子气息沉重，“我喜欢你。”他的确喜欢谢瑾原，一旦想到三年来一直追寻的女子嫁给自己，心中就鼓起一股他也道不明白的欣喜。凤宁澜是傲慢的，第一次这样表白，自然是希望能够得到心爱女子同样热烈的回应。

        谢瑾原脸色一僵，冷漠的答道：“……多谢王爷抬爱。”

        正巧前雨正敲门提醒沐浴的热水已经烧好了，谢瑾原一起身，也不顾下巴被撞得有点头晕的凤宁澜，拿起衣服直接去了开了门。

        “小姐，要将水端来屋里吗？”谢瑾原正要拉前雨离开，冷不防对方说了这句话，刚要迈出门槛的脚步就这样停了下来。

        凤宁澜在屋内闷闷的笑着，“端来屋里吧。”他笑够了就吩咐道。

        而一直跟前雨身后的小厮当然只听凤宁澜的吩咐，动作利落的将热水端来了屋子。

        浴桶前其实还隔着一个屏风，可谢瑾原看着就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凤宁澜，放在衣系上的手怎么也不敢把衣系松开。

        凤宁澜坐在谢瑾原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动作迟缓忍不住起了身走了过去，“赶紧洗吧，待会儿水就凉了。”仿若两人是亲密的情人一般，将她的衣系一点一点的扯了下来。

        谢瑾原深吸一口气，在还是最后一件里衣时抓住了凤宁澜的手，“王爷。”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恐慌和哀求，“我自己来吧。”虽是这样说，可手却未动。

        凤宁澜叹了口气，他也不想逼着她，于是起了身，“我去书房一趟。”

        待他再回房时，谢瑾原正拿着毛巾给自己擦头发，凤宁澜看着谢瑾原悠闲的动作，安静的眉眼，顿时有些失神。

        可谢瑾原看向凤宁澜的时候，眼神里却带着警惕。

        凤宁澜可以对别人凶狠，可一旦面对喜欢的女子却又能放下身段来，他也没细细研究谢瑾原眼神里的警戒，不过瞧得出来她不喜别人靠得太近，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慵懒的看着谢瑾原。

        两人互相对望，凤宁澜先开了口，“若战事平定，你可有第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谢瑾原意外于凤宁澜的这个询问，不过若是两人能沟通一番，关系不至于那么僵硬也是件好事，于是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奈行山。”

        “那里你上不去。”

        “为何？”

        “我也不允许你上去，”凤宁澜却没有多说，“阿原，”他强行换了个话题，“除了奈行山呢？”

        “华风城。”

        “可是因为那里的瀑布？”

        “恩。”

        凤宁澜虽年纪不大，可他到过的地方却很多，谢瑾原只提了个地名，他便能滔滔不绝的说起了那一处的地理人情、美食美景，和谢瑾原在图志里看的有一样的地方，也有相悖的地方，她也不知该相不相信，不过凤宁澜说得有趣，她也就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两个人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面对面的聊着，平和而又宁静，谢瑾原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凤宁澜了，他显得相当的有耐心，便是她错了，也能微微一笑柔和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所见。

        谢瑾原听得入迷，手上的动作便更慢了，凤宁澜也知道谢瑾原未习武，担忧她因此着凉，于是起了身，朝着对面的谢瑾原走去，虽然屋内灯光不够明亮，可他还是从谢瑾原停顿的动作和眼神看到了一丝慌乱，心中一沉，可即使心情不够愉悦，他还是拿过了谢瑾原手里的毛巾，温柔的，体贴的帮谢瑾原擦起了头发。

        谢瑾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温和的俊美的凤宁澜，染红的肤色从耳朵开始蔓延——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待她。

        凤宁澜也是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对待异性，他闻着来自谢瑾原身上的香味，非常满意的看到谢瑾原迷离的双眼。

        凤宁澜继续之前的话题，他说道，“待天下太平了，我便带你走一走这些地方。”

        谢瑾原抬头望过去，凤宁澜的眼眸柔和而且平稳，看起来很认真。

        “奈行山你若想去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怕谢瑾原听不懂，凤宁澜又加了一句，“带国师下山后我带你上去走一遭也不妨。”

        谢瑾原：“……”国师走了她还上去干嘛？！

        凤宁澜摸了摸谢瑾原的头发，见干了，便催着她入睡，谢瑾原还是想不出来凤宁澜这样突然温柔的缘由，见更深露重便也不想了，凤宁澜拉着她，也听话的躺在了里边，她还未有反应，便被拉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而一直温柔的人此刻却突然欺上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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