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元旦过后，东大的复习周正式开始。
图书馆各自习室自早上10点过后便座无虚席，就连咖啡馆里都坐满了拿着书看着笔电的复习大军。
不过巧的是，宋徊的兼职班次和魏柠的正好错开。
她早班的时候就提前几分钟去三楼给魏柠占个座，她下了班正好魏柠去四楼值午班。
同样，魏柠早班也会帮她占位，时间到了她就去上班，位置再留给魏柠，总归不会让座位空太久。
几天下来两人也算达成了兼职与学业的高度平衡。
就这样到了考试周前两天，也是咖啡馆营业的最后一天。
这天宋徊是下午班，在自习室复习完最后一门便直接去了一楼咖啡馆。
店里虽然坐满了人，但客流量不大，还算清闲，当班的几人得了不少空来整理剩下的库存，还对了一整个学期的账。
看着表格最后一行里那长长的一串数字，宋徊这才直观地感受到资本主义的丑恶。
自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干了几个月，工资没人家一天的营业额多。
“说真的，我们店真能挣这么多钱吗？”宋徊忍不住问了一嘴。
李经理一脸云淡风轻：“你是没看到咱们店刚开业那阵，一个月，这个数。”李经理伸出手握成圈。
宋徊愣了愣：“十万啊？”
李经理点了点头。
“怎么做到的？优惠活动？”
李经理一脸“孩子你太天真”的表情，摇了摇头说：“不，老板从来不搞那些。”
“那是为什么？”
咖啡师松松从一边路过，淡淡说了句：“因为那个月，他每天都在店里。”
“……”
原来，脸真的能拿来当饭吃啊。
距离下班时间还剩一小时的时候，宋徊突然接到了秦晚的电话。
“宋宋，快来救我。”那边秦晚的声音有些虚，还带着点回音，隐约能听见嘈杂的音乐声。
宋徊一下子慌了，忙问：“怎么了？你现在在哪？”语气很是焦急，旁边几人都看向她。
“我姨妈来了，弄裤子上去了，现在在酒吧厕所。”秦晚的声音听着快哭了。
宋徊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你能不能去寝室帮我拿条内裤和牛仔裤送过来，挺急的。”
“行，你先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回寝室。”宋徊挂了电话，同李经理说：“经理，我室友在酒吧遇到点事儿，现在得去找她，今天能不能提前下班啊？”
“酒吧？要报警吗？”
宋徊摇摇头：“不用，她在那边上班，我去帮她送点东西。”
“行，那快去吧，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
“好，那我先走了。”宋徊脱了围裙，穿上棉服便跑着出了店里。
宋徊刚走没多久，陆措就来了店里。
李经理忙把刚整理好的报表和库存清单递过去。
陆措接过，倚着柜台翻看，一边听着李经理做的简单汇报。
李经理说完，又补了句：“嗷对了，小宋遇到点急事儿，我看店里也不忙，就让她提前下班了。”
闻言，陆措眉头微蹙，侧目问：“什么急事？”
“她说，她一室友在酒吧遇到点事，要她送东西过去，电话里听着挺急的，小宋忙里忙慌地就走了。”
“酒吧？”陆措神色一沉，又问：“哪家酒吧？”
“那就不知道了，只说她室友在那工作。”
陆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些回头整理电子版发我，汇报总结也是，晚上清扫结束直接关门，有问题发我微信。”
李经理一句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措长腿一迈，打着电话就走了。
陆措的电话打给了司南，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
“喂措哥，我这儿正训练呢，咋啦？”话语间带着粗重的喘气声。
“你问下你那白月光，她室友在哪个酒吧兼职。”陆措语速很快。
“啥？酒吧？咋了这是？”
“让你问就问。”陆措不耐道。
“哎行行行，正好我也几天没找她聊天儿了，挂了啊。”
电话挂了没多久，司南便发来消息。
【就在嘎子那酒吧】
眷恋？
那家酒吧的位置在东大和隔壁学院中间街道，算起来离隔壁更近。
陆措看了眼外面沉下来的天，心里也跟着沉了沉。
宋徊先回寝室拿了裤子和姨妈巾，想起秦晚偶尔会痛经，又给她装了杯热水揣了几个暖宝宝装在包里，在楼下扫了辆小黄车出了学校。
这会正值晚饭饭点，店里人并不多，只有吧台和散座里坐了些人，放的音乐也是舒缓缱绻风格。
宋徊无心欣赏，进了酒吧就去吧台问女厕所在哪。
服务员往一个角落指了指：“在那边。”
“谢谢。”
宋徊绕过几个散台直奔女生厕所，里面只有两个隔间，她探着头，轻声喊了句：“晚晚，我是宋徊，你在哪间啊？”
里面那个隔间的门开了道缝，秦晚气若游丝回了句：“我在这儿。”
宋徊把东西一样样从缝里递了过去，随后站在门外守着。
过了一会，秦晚这才颤颤巍巍推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了？很痛吗？”
秦晚摇了摇头，弓着腰，手握成拳一下下锤着腿：“不是，蹲太久腿麻了。”
宋徊失笑，伸手扶着她，一步步走出厕所。
秦晚靠墙站着缓了一会，腿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好了些，宋徊把保温杯打开倒了一杯盖的热水给她喝下，小腹轻微的坠痛感也慢慢消失。
“我还有半小时交班，你先去吧台坐着等我，下班请你吃饭。”
“好。”
秦晚喊吧台同事给宋徊倒了杯苏打水，便去忙了。
宋徊坐在高脚凳上，这才得了空环顾四周。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来酒吧，不论是这里昏暗暧昧的灯光还是闲散微醺的氛围，都让她觉得很是新奇。
“美女，有幸请你喝杯酒吗？”
一个男人突然坐到她旁边，推过来一杯酒，脸上堆着友善的笑。
宋徊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点，摇摇头：“不好意思，不方便喝酒。”
“哎别这么扫兴嘛，就当交个朋友。”男人不依不饶。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宋徊丢下这句话，绕过男人往厕所那边走。
这会店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几个卡座里聚了些人，音乐也换成了节奏感很强的摇滚乐，整间酒吧此刻浮现出原本面目。
宋徊绕到一边，回头看到那人已经不在了，才松下一口气，回过身准备往厕所走，面前突然挡了个人。
“不好意思。”她习惯性道歉，往右挪了一步，那人也跟着走了一步。
她再往左，那人又跟着挡住。
宋徊拧起眉：“麻烦你让一下。”
说着抬起头，看见那人的脸，整个人愣在原地，眼里瞬间浸满了厌恶与愤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指关节发白。
赵诚嗤笑一声：“哟，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听见他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宋徊身体不受控地战栗起来，还有些喘不上气，她瞪了他一眼，不到几秒便生硬地移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赵诚装腔作态地点点头，说：“是，你现在可是东大外院院花，贵人是多忘事啊，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他一只手捏住宋徊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一只手指着自己额头上一块疤：“好好看看，这可是你爸当年打的，缝了六针。”
宋徊怔了怔，心下一沉，随即抬手抓住赵诚的手腕：“你放开我！”
赵诚手上用了更大的力，掐的宋徊两颊生疼。
“现在能记起来了？当年你在我家，穿着睡裙的样子，我到现在可都还记着呢。”
赵诚凑近她的脸，一股恶臭的酒气从他嘴里溢出来，宋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她死死盯着他，眼里满是嫌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滚。”
赵诚笑出声：“你再说一遍？”
“她让你滚。”
突然，一道凌冽的声线在一边响起，紧接着，赵诚禁锢着宋徊的手便被一股蛮力拽着松开，一记拳头跟着砸在他脸上，打的他连连后退，最后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各个座位里的人都伸着头往这边看。
赵诚被那一拳打的眼前发白，嘴里漫出一股铁锈味，他啐出一口血水，转头看向挡在宋徊身前的白发男人，大骂着起身：“艹，你他妈谁啊？”
陆措垂着眉眼觎他，眼神冷的像在看一滩污水。
“老子特么是你祖宗。”
宋徊看着眼前宽阔挺拔的后背，激愤的心得以平息下来，没来由有些委屈，鼻尖陡然一酸，眼泪被克制住堪堪没有掉下来。
经理带着两个保安和秦晚匆匆赶来。
“宋宋，没事吧？”
宋徊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我没事。”
经理则哈着腰和陆措道歉：“抱歉，陆老板，给您造成麻烦了，我们这就赶他出去。”
保安把赵诚控制住。
“妈的，是他打的老子！你们凭什么拉我？”赵诚用力挣扎。
“不用。”陆措回绝经理，转身跟秦晚说：“送她回学校，这边我来处理。”
秦晚忙点头：“好。宋宋，走吧。”
宋徊看向陆措，目光润着湿气：“不用管他，你别因为他……”
“没事，我有数。”陆措勾了勾唇：“你先回去。”
宋徊被秦晚拉着出了酒吧。
看着宋徊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陆措眼神变了变，收回视线走向赵诚。
“你他妈到底谁啊？！”赵诚还是那幅谁都不服的样子。
陆措在他面前站定，赵诚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眯着眼想了想，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陆措？”
“你刚跟宋徊说什么了？”陆措静静注视着他，话语里没有一丝波澜。
早在高中就听过陆措的名声，当初逃课去网吧也撞见过他打架的样子，赵诚心里自是有点怵他，语气不觉虚了些：“你不知道，她是我表妹，这不几年没见了，找她叙叙旧吗。”
“老子特么再问你一遍，你跟她说什么了？”陆措表情明显不悦，语气也强硬起来。
赵诚有些慌：“真没说什么，她说她不认识我，我就提醒了她一下。”
陆措紧盯着他的眼睛，像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看着陆措这么紧张宋徊的样子，赵诚心里有了点数，随即绽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们陆大少爷，不会看上我表妹了吧？哎呀早说啊，咱俩这不就攀上亲了吗？”
赵诚往前走了一步，凑近陆措：“泡那丫头，你可有福了，以前她那身材就快c了现在……”
不等他说完，陆措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右膝屈起直接顶上他的腹部，随即一把揪着他的衣领用力将他抵在墙上，目光狠戾地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手背青筋暴起。
“再他妈说宋徊一个字，老子就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这一记膝顶下了狠手，赵诚只觉内脏一抽一抽的疼，本能放缓呼吸。
可越是这样，他脑子就越热，就算还不了手也要在嘴上逞一时之快：“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只是看过她内衣而已，放心，她干净着呢。”
说着还忍着疼刻意笑了几声，模样看着卑劣又丑恶。
陆措咬紧牙关，狠狠吐出一句脏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想拿手机拍照，经理带着几个保安尽力阻拦。
陆措冷眼回身扫视那群看客，不耐地啧了声，随即揪着赵诚的衣领，像扔垃圾一般将他一把扔进旁边一间空包厢，脚后跟抵着门用力合上。
红红绿绿的灯光忙溜了出去，本就不宽阔的空间霎时陷入昏暗。
赵诚半瘫在地上，还没缓过神，一记又一记拳头准确无误地照着他的脸砸了下来，猛烈的痛感震的他头皮发麻，眼前都冒了星。
见他不挣扎，没几下陆措便停下手，起身悠闲地坐进旁边的沙发里，摸出烟盒抖了一根咬在嘴里，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冰冷的声响，温热猩红的火苗亮起。
陆措俊逸冷冽的面容映在微弱的火光下，不过一秒又隐入一片昏暗中，带着薄荷清香的烟草味弥漫开来。
“你还有最后一次自主闭嘴的机会。”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这密闭昏暗的包厢里听着像空谷中传出的野兽低吼，声音不大，却令人不寒而栗。
赵诚已经被陆措两下打的彻底没了抵抗的力气，破罐子破摔地躺在地上，喉间挤出两声笑：“想让我闭嘴，行啊。你家不卖房的么，给我一套别墅，我保证不说出去。”
陆措舌尖掠过齿尖嗤笑出声：“你他妈以为你谁？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还他妈别墅，爷连块儿砖都不会给你。”
“那你不怕我说……”
“说，尽管说。”
陆措打断他，起身走到他脸前，半蹲下身，尽管是在一片昏暗中，那股压迫感都像有了形，沉沉压了过来。
“只要你敢说，老子就敢让你以后在荷州连块要饭的地儿都占不到。”
顿了两秒，一字一句：“爷说到做到。”
赵诚有些慌，但还是故作气焰高涨的样子：“那你打我这事儿怎么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不怕我报警？”
陆措低头哼笑出声，重重点了下头：“好一个法治社会，行。”
陆措拿出手机，莹白的光投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指尖点了几下，调出之前托人查到的资料，夹着烟的手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将手机摆到赵诚面前。
“报警吧，看老子跟你，谁进局子。”
赵诚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眯了眯青肿的眼，缓了缓才定睛去看，下一秒脸色变得煞白，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是怎么……”
屏幕上是一段赵诚曾在群组里发布黄色视频并收取转账的聊天记录。
陆措松了手，把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语气淡然：“不是跟我谈法律么？你发的这些，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没跑了。”
赵诚愣愣躺在地上，说不出话。
“之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出现在哪不该出现在哪，心里有点b数。”
陆措淡淡往他脸上掸了下烟灰，站起身拉开包厢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就看见宋徊那个室友站在吧台附近。
“那个……陆措？”秦晚叫他。
“你怎么没回去？”
秦晚小声说：“刚刚到了门口，宋宋说她不放心，坚持要在外面等你，我劝不住，所以……”
陆措淡漠的神情松动了些，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走吧，过会我送她回学校。”
“好，那麻烦你了。”秦晚离开酒吧，和宋徊道了别便回了学校。
陆措和经理交代完，走出酒吧，就看到宋徊蹲坐在门口一个石墩旁，肩膀一抽一抽的，呜咽声细小，没入深沉的夜色里。
像极了三年前那晚，楼道上那个小身影。
想起什么，陆措摸了摸外套口袋，随即拿出一颗薄荷糖。
前几天在超市，他在柜台上看到这个糖，顺手买了一袋，每天开会的时候，烟瘾犯了就摸出一颗来吃，到今天就剩这一颗了。
陆措走到她身旁，看着女孩柔软的发顶，淡淡开口：
“又不是你的错，哭个屁。”
宋徊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看着怀里被扔过来的薄荷糖，心潮陡然汹涌。
陆措屈膝半蹲在她身前。
宋徊怔怔望着面前清隽冷阔的面庞，半天才回过神：“你……你记得？”
声音软糯中带着些嘶哑，因为在这吹了一会风，女孩面颊都泛着酡色，鼻尖也红红的，眼里氤氲着湿气。
陆措心底没来由颤动，语气轻柔：“嗯，想起来了。”
宋徊从没指望陆措会记得自己，对他来说，那晚的一切应该就像随意的问候一般，说过就忘了的。
可他记得。
宋徊心间一酸，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冲破重重意志压制，瞬间喷涌而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滚。
陆措头一次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愣了愣，随即轻叹口气，抬手抚上女孩的发顶，细软的触感让他手心一颤。
“宋徊，这件事，自始至终你都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
他的声音很低，又透着股坚定，听着令人心安。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宋徊胡乱抹掉眼泪，抬眼看他，眼里含了些小心翼翼。
陆措眸光微闪，摇头：“他说了什么不重要，因为我都不会信。”
宋徊心头狠狠颤动一番，刚克制下的眼泪又有返潮的趋势，眼眶幕地泛红。
街上行人缕缕行行，偶有人侧目往蹲在石墩旁的两人看，目光探寻。
陆措抬手帮她把羽绒服帽子扣上，宽大的帽檐和绒毛挡住了她大半边脸。
宋徊抽噎一会，缓了过来，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擦干眼泪，又毫无包袱地擤掉鼻涕，自己拆开薄荷糖送进嘴里，一边腮帮子鼓起一块。
样子乖得不行。
陆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帽子，问：“要回学校吗？”
宋徊点点头。
忽然一阵隐约的叽里咕噜声响起。
陆措一怔。
宋徊吸了吸鼻子，神色不自然道：“我，我还没吃饭。”
陆措哑然失笑：“行，带你去吃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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