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临时小组会议结束后，草草吃了顿饭，陆措便回寝室坐在电脑前开始复习金融计量建模，几个小时过后，只觉后肩有些酸痛，眼睛也涨涨的，看屏幕有些重影。
陆措关了电脑，往后重重一靠，抬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放空大脑。
桌上手机响起，陆措缓缓睁眼，探身捞过手机接通。
“说。”
“喂措哥，快快，来我寝室，嘎子带了吃的过来。”司南在那边嚷嚷道。
“知道了。”
陆措挂断电话，随手抓了把头发，起身的时候，目光略过一旁挂着的白色围巾，鼻息间隐约漫着股清淡花香。
陆措脚步微顿，不自觉加重了呼吸，心间像被这浅淡的香味萦绕，出门时，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推开司南的寝室门，火锅的油香与辛辣味扑面而来，陆措不由得皱了皱眉。
司南和嘎子正坐在泡沫地垫上，中间用几张方凳拼成桌子，几个塑料盒装着涮菜和牛肉围成一圈，中间的迷你电锅里汤汁正在一下下往外冒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见他进来，嘎子招呼了声。
“哎，来得正好，汤底刚好开了。”
“快快快，坐。”司南拍了拍旁边一块地垫，一只手夹着肉往锅里放。
陆措关上寝室门，绕过他们去阳台把窗户开了个缝，这才盘腿坐到地垫上，手肘搁在腿上，问了句：“这锅多大功率？”
司南递了一次性碗筷给他，伸出食指：“刚好一千瓦。”随即拍了下胸脯：“兄弟干事儿你放心。”
“你教练让你吃火锅？”陆措又问。
司南作为田径运动员，并不需要太过严格的体重控制，但他自制力不强，经常嘴馋吃些高热量食品，教练便针对他提出了控制饮食的要求。
司南横眉瞪眼道：“我前段时间训练拿了全队第一，瘦了五六斤，就想着这口呢，谁敢拦我？”
陆措轻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嘎子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两扎百威：“咱哥儿仨多久没这样好好聚聚了，司南不能多喝，陆措你可得好好陪我。”
陆措往锅里放了几片藕，扫了眼那几瓶酒，淡淡说：“我感冒了，不能喝酒。”
“艹你不是吧？”嘎子一脸苦相：“你几百年没生过病，这会儿跟我说感冒？”
司南拿过一瓶酒，单手“咔嚓”一声拉开易拉环，语气意味深长道：“谁让人昨天那么晚，穿那么少，还陪姑娘遛狗呢。”
“姑娘？陆措你重新谈对象啦？”嘎子问。
司南啜了口酒，轻嗤一声：“哪能啊，人陪的前前前前前……”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前”字直到喘不上气才继续“……女友。”
陆措淡淡睨他一眼：“皮痒了？”
司南心情好的不行，闻言夹块肉到陆措碗里，笑道：“嘿嘿，错了错了。”
一边的嘎子懵逼了，一只手扒着陆措胳膊，问：“不是，啥意思？你跟你一个过去式一块遛狗？”
陆措拿了听可乐，拉开拉环灌了一口，被黏腻的气泡和沁甜的口感齁得皱眉，随即放下罐子，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嘎子眨了眨眼：“你不是从来不吃回头草吗？”
陆措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火锅扑腾出的泡泡炸开，溅了滴滚汤到他手上，灼烧感刺得他手臂猛地往回收。
“……”他不自觉骂了句脏话，表情有些不虞。
其余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姑娘谁啊，有这么大能耐让咱措哥回头。”嘎子看向司南。
司南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沉下一口气说：“你记不记得，咱仨高二上学期，陆措谈了个高一妹子。”
嘎子蹙眉眯眼，想了半天摇摇头：“好几个呢，我哪记得哪个。”
“啧，就最白净笑起来最甜，也是最乖的那个。”
一张模糊的面孔出现在脑海里，嘎子双手一拍：“嗐，你这么说我不就想起来了。”
“就那姑娘。”
“她也考来你们学校了？”
“可不呢，人现在可是外院院花，来我给你看看。”司南放下筷子，掏出手机，在东大表白墙里翻到之前表白宋徊的帖子。
嘎子接过手机，看到照片惊呼：“我去，哎原来是她啊？”
“你知道？”
“我们学校不少人有你们学校表白墙，这姑娘前几天在我们那儿也挺火的，光我寝室那几个都把她封为女神了。”
“我们寝室这几个也……”
“没完了可是？”陆措突然开口，表情有些不耐。
嘎子清了清嗓，小心翼翼问道：“措哥，从上次那大波学妹到现在，你这么久都没找下家，不会就是因为这姑娘吧？”
陆措扬了扬眉梢，看向他：“那次那女的去酒店找我，就你报的门牌号？”
突然被提起这茬，嘎子的表情愣了一瞬，随即有些心虚地笑笑：“那女的缠人得很，我那会喝大了，就……不小心告诉她了。”
很快他又换了个有底气些的表情：“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了，这不马上喊人叫车给她送走了吗？”
陆措淡淡收回视线，抿了口可乐，未置一词。
“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这下轮到司南懵逼了。
嘎子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就你？你他妈那会喝的比猪还死，开水烫都烫不醒。”
司南憨笑两声，犹豫几秒，开口问：“措哥，你心里那坎儿还过不去呢？”
嘎子闻言也看向陆措。
陆措屈起一边膝盖，手臂搭在上面，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玩着打火机，静了片刻回答：“嗯。”
三人陷入沉默，屋里只剩火锅咕嘟咕嘟的声响。
“哎行了行了，不说那些，走一个走一个。”嘎子举起手里的酒，司南也伸手碰上去，陆措勾唇笑笑，拿过可乐抬手碰上。
锅里冒出袅袅烟雾，在三人手边升腾。
“我特好奇一事儿哈，”嘎子放下酒，开口：“那姑娘哪点让你陆措回了头？别跟我说好看啊，你那些前女友就没有一个丑的，她肯定不是最好看的那个。”
“我也想知道。”司南也说：“要说开朗吧，你好几个前女友比我还能来事儿，要说漂亮吧，你谈过的班花校花也不少了，为什么是宋徊呢？”
陆措摸出烟盒，敲出一根咬在嘴里，却没点燃，只眯眼看着锅里冒出的热气，没说话。
他也在心里问自己。
为什么是宋徊呢？
论长相，她的确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当初找她当自己女朋友确实就是因为她那张清纯干净的脸。
可这是他越来越在意她的原因吗？
不是。
因为性格？
宋徊的性格确实没得挑，温良乖巧，开朗随和，骨子里却透着坚韧的信念感。
她站在舞台上做演讲主持晚会的样子的确很吸引人，但这只能算原因之一。
陆措想了很久，始终找不到关键所在。
一开始看到那姑娘有点逃避自己的意思，他没什么感觉，只是骨子里那股恶劣脾性驱使着有事没事逗逗她。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宋徊有关的事情总让他格外上心，有她在的地方他总能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寻她的身影，还一找一个准。
琢磨半天，他仍旧总结不出个所以然。
半晌，他把烟拿下来，缓缓开口。
“没有为什么。但不是她，好像还真不行。”
闻言，嘎子和司南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和自己同样的想法。
陆措这次是认真的。
“哎，那当初，你为什么甩了人家？”嘎子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陆措敛眸，默了几秒，把烟又咬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屋子里多出一道白雾。
“不知道。”
他嗓音低沉，带着些许嘶哑。
司南望了他一眼，轻叹口气，说：“其实宋徊姑娘人真挺好的，当年我们那几个都这么觉得。就跟咱吃了两回饭就记住了几个人的爱好跟忌口，也不会像措哥其他女朋友那样闹着要独处的时间。措哥去哪她就乖乖跟着去，措哥打球她就在旁边加油，还给咱买饮料。不过说起来，还得是对措哥最好。知道你不喝那些饮料，单独给你买矿泉水，还备了毛巾啥的。”
嘎子听了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司南一脸“这你就不如我了”的表情，道：“别的不说，哥们儿这对细节的把控还是没得说的好吧。主要大部分女生性子要么太矫情要么太闷，像宋徊这样所有方面都恰到好处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印象自然深点儿。”
嘎子瘪了瘪嘴，不置可否。
陆措则一口口抽着烟，静静听着，眯眼看着沸腾的红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想起了什么，嘎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他看向陆措，犹豫着说：“那个，措哥，我突然想起件事儿，跟那宋姑娘有关的。”
陆措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撩起眼皮看他，问：“什么事儿？”
“就是吧，前几天她不是在我们学校火了吗？就有个男的，自称是她表哥，说宋姑娘她……”嘎子到这儿开始支支吾吾。
“啧，赶紧的。”陆措拧眉催促。
“说宋徊以前在他家里住过，还……还勾引他。”最后四个字，嘎子说的模糊，但陆措还是听个清清楚楚。
“他跟你说的？”陆措目光沉沉，语气也冷了不少。
“那倒不是，只不过一个传一个，传到我这儿就成这样了。”
“这不能够吧，宋徊看着可不是那种人啊。”司南说。
陆措坐直身子，问：“那人还说什么了？”
嘎子想了想，说：“你们等下啊，这事儿我听我室友说的，他知道的多，我问问。”
说着便拿出手机给一个室友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喂方子，之前你跟我说你女神……不是，就东大那叫宋徊的女生，那八卦，具体怎么个事儿啊你给说说呗。”
“那事儿啊，就是市场营销一哥们儿，说自个儿是宋女神表哥，她高一那年寄住在自己家，经常故意把内衣摆在显眼的地方，完事儿洗完澡特地穿的很少，露腿给他看啥的。”
“卧槽？这瞎话都敢扯？”司南忍不住骂了句。
那边也是个自来熟，顺着司南的话说：“可不，他还说人女神自己把内衣放他床上，说的跟真的一样。不过这事儿传的挺广的，都当乐子听，也没人当真。”
陆措眉头紧锁着，总觉得这话在哪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司南则直接怒了，猛拍了一把旁边的柜子：“妈的，这b是畜生吧？这话一听就是他自己把人家内衣给偷了，还他妈说人勾引他，我真是笑了。”
这一番话瞬间点醒了陆措，三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也曾听到过这样的话。
那晚他送当时的女朋友回家，在楼下，那女生说自己家没人，让他上去玩儿，他也没拒绝就跟着上去了。
那女生家在二楼，门一关女生便抱住了他，接下来自然而然就接了吻。
不过没过多久，楼下突然传出激烈的争吵，房子隔音不好，一字一句都能听的清清楚楚，陆措也没了兴致，放开女生就走了。
那会他也听见了和刚刚差不多的话，妇女在质问男生，他床上为什么会有女生的内衣，男生吊儿郎当的说这是女生故意勾引他的手段，妇女痛骂他是畜生。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心里嗤笑了声，还骂了句傻逼。结果下了二楼就看到一个女生蹲在那家人门口哭，反应过来她应该是那两人口中的女生。
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看那女孩儿哭的可怜，随手在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扔给她，说了句话就走了。
所以，当时那个女生，是宋徊？
倏忽，一个以前他从未注意的细节闯入他脑海。
薄荷糖。
当初那颗糖，是外婆给他的，用来戒烟。
和宋徊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正好被外婆管的紧，还让司南帮忙盯着他，除了晚上会上天台抽一两根，白天能不抽就不抽。
偶尔瘾上来了，心情就变得很烦躁，每当这个时候，宋徊都会递过来一颗薄荷糖。
烟瘾这个东西，就像回忆，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可只要她在旁边，薄荷糖都能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他手心。
甚至比嘎子那几个人递烟都快。
现在想来，她口袋里带糖的习惯是因为他，喜欢那个牌子的薄荷糖，也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陆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拴着沉沉地往下坠，心口酸的发疼。
“措哥，措哥？”司南拍了拍他，“想什么呢？你不生气？”
陆措收回思绪，朝着嘎子手机说道：“同学，麻烦你帮我找到那老几。”
电话那头不解地嗯了一声，问：“你找他干嘛？”
“他不牛逼么？自己的嘴管不住，我来帮他管管。”
男生闻言没再多问，说了句行。
“谢了。”
嘎子：“行了老方，回头请你吃饭。”
“好说。”
嘎子挂断电话，说：“措哥，你放心，我们学校那边我盯着点儿，说瞎话那孙子我也帮着给你找到。”
“到时候叫上我，非得踹他一脚不可。”司南一脸的嫉恶如仇。
陆措轻嗤：“光打一顿有点太便宜他了。”
“那你打算……？”
陆措淡淡开口：“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怎么还？”
“像他这样的，抓个把柄还不简单。”
陆措仰头，眯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心里头闷得很。
非议这玩意儿，他遭的多，五花八门什么样的帽子都被扣到他头上过，大多无关痛痒，他也从不会费心力去在乎这些闲话。
但现在，遭人非议的人成了宋徊，清誉这个东西对一姑娘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这事儿总归不能就这么过去。
可舆论所能造成的影响，不是让造谣者闭嘴道歉就能彻底消除的。
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徊知道。
好在这姑娘老实，不会到处瞎跑，也不乱交朋友，其他学校里的谣言传不进她耳朵。
想到这，陆措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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